1.酒会 叶城今年的夏天，比往年更热一点。 萧绿将立领衬衫的扣子解开一颗，立刻感觉凉快了很多。 会场里空调开到27度，本是最适宜的温度，可火热的阳光从落地玻璃窗里照进来，让人觉得躁动。 “很热？” 钱萤注意到她的动作，轻声问道。 “没有，”萧绿看着空旷的会场，勉强笑着说，“看着人这么少，我心里凉啊。” 钱萤跟着沉默了。 萧绿是夏至杂志社的当家作者之一，虽是当家作者，可看看这读者寥寥无几的新书发布会，真是连小扑街都不如。 “没事，下次人就多了。” 钱萤干巴巴的安慰了她一句，在心里叹口气。 时运不济啊，明明写的不错，口碑也不错，可惜书出了几本，都是这幅不温不火的样子。 “对了，”钱萤看着萧绿给一位读者签完名，忽然想起杂志社里交代下来的事情，说道，“晚上有个酒会，老段叫我带你去。” “啊……” 萧绿闻言，无奈的摇摇头。 “他倒是很看好我。” 钱萤撇撇嘴，摸一把她的头，不说话。 心里却是百感交集。 当初夏至杂志社签下萧绿，就是老段一锤定音。 ——她写得不错，个人形象好，既可以写书，也可以上封面当书模，多好的苗子啊！ 那时老段眉飞色舞，在编辑会议上力争签下萧绿，没想到她扑腾了这么久，竟然还是这幅样子。 “你知道就好，”钱萤随口鼓励道，“晚上好好表现，别辜负社里一片心意。” 萧绿点点头，抿唇笑笑。 两个小时过去，会场里依旧人烟稀少，萧绿看了一眼售卖处的书堆，高度跟刚开场时没什么区别。 “快结束了，收拾下吧。” 钱萤一边看着手表，一边跟萧绿说话。 会场的工作人员从办公室那边走过了，钱萤跟他们打个招呼，互相寒暄几句，等萧绿收拾完东西，再一起离开。 才下午四点，离酒会开始尚有一段时间。 钱萤将车里的空调打低，扭开音响，放出一段舒缓的音乐。 “这个点吃饭，也太早了。” 钱萤半真半假的抱怨一句，在红绿灯路口停下，跟萧绿闲聊。 “没办法呀，酒会上吃东西要有小肚子的。” 萧绿看着窗外的风景，答上一句。 晚上的这场酒会，她是真的不想去。 工作上的事，萧绿向来尽心尽力，但这种业内酒会，总让她有点犯怵。 何况今晚是《春深》的首映会，在这个节骨眼上…… 萧绿烦恼的叹口气。 《春深》的女主角许蔷，是萧绿最喜欢的明星。 早些时候，萧绿就定好了票，打算开完新书发布会，晚上就去看电影。 这场酒会，彻底打乱了她的计划。 钱萤开车很快，不过二十分钟，已经到了市中心。 “想吃什么？” 钱萤左顾右盼，指指商场里的饭店。 “我都可以。” 萧绿应一声，安静的站在她身边。 钱萤心中早有想法，选了一家清淡的猪肚鸡火锅，点了些牛羊肉卷，加了份豆腐和菌菇拼盘。 火锅热气腾腾，牛羊肉卷在汤里起起伏伏，萧绿撒一把胡椒下去，香味顿时飘了出来。 猪肚鸡汤炖得久，鲜得人舌头都能掉下来。 萧绿克制的吃了几口，放下筷子等钱萤。 “等会带你去做造型。” 钱萤吃得欢快，一勺豆腐一勺肉，看得萧绿满心嫉妒。 “再把你丢给老段，我就功德圆满了。” 酒会向来是老段领着人去的，萧绿穿一身裸粉色长裙，一入场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老段将她介绍给其他人，很快有片商来问她的作品，听完名字后又礼貌的离开。 “你还是名气不够啊。” 老段摇摇头，恨铁不成钢。 萧绿歉疚的朝他笑笑。 时间过得飞快，首映会已经开始，萧绿一边跟人聊天，一边觉得心焦。 首映会结束前，找个空档溜出去，首映会离这里不远。 萧绿捏着酒杯，象征性的抿几口，等到老段如鱼得水的混进人群里，镇定自若的走向化妆室。 那模样，任谁也想不到她是想溜走。 化妆室里有她的衣服，萧绿迅速换过一身，出门打车去首映会。 等她到了电影院，《春深》已经放了一半。 萧绿找到位置坐下，再一看嘉宾席，除了许蔷，其他人都沉浸在电影里。 她去哪里了？ 萧绿扶着额头，她从酒会里溜出来，不就是为了看一眼许蔷，在签名互动环节跟她说几句话吗？ 现在许蔷不在首映会上，她是赶紧回去参加酒会，还是干脆把电影看完算了？ 等了十五分钟，许蔷仍旧没有出现，萧绿已经可以断定，许蔷提前离场了。 她正纠结的时候，手机震动起来。 是老段的电话，话语里暗含怒气。 “你去哪儿了？人呢？别告诉我回去睡觉了！” “我在化妆室，”萧绿压低声音，迅速起身，“假睫毛掉了，马上回来。” 她今天运气不错，出门就打到了车。 酒会里依旧觥筹交错，萧绿淡然的走进去，默默站在老段的身边。 “这是我们社的当家作者萧绿。” 老段斜她一眼，顺势给面前的人介绍。 那片商看着眉慈目善，笑着对她点点头。 萧绿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吊顶水晶灯暖黄的光芒洒在她脸上，显得她的皮肤分外白皙。 许蔷就是在这一刻注意到她的。 女孩子看上去年纪不大，气质却很成熟，清秀的脸上一点红唇，下颌有漂亮的弧度。 她跟朋友碰碰杯，想过去找她说话。 许蔷来这场酒会，真的只是因为相熟的编剧朋友极力邀请，没想到别有惊喜。 她见过很多漂亮的人，但从未有人这样直直的撞进过她心里。 萧绿已经喝过几杯酒，整个人有点晕晕乎乎。 冷不丁看见许蔷站在自己面前，微笑着跟她自我介绍。 萧绿觉得，自己一定是喝醉了。 她索性破罐子破摔，笑眯眯的跟许蔷瞎聊几句，连自己说了什么都没记住。 老段早就看见萧绿在跟一个面生的女人闲聊，找了个机会走过来，把萧绿给领走了。 许蔷看着他们去跟别人聊天，低头看着杯子里的酒。 萧绿已经有些迷糊，一语不发的跟着老段，见人就笑。 总算是把酒会混了过去。 老段本想送她回家，无奈萧绿得先卸妆，在门口叮嘱了几句，说帮她叫了车。 萧绿乖巧的点头，记下车牌号码。 化妆室里人有点多，她茫然的看了一圈，找不到自己之前坐的位置。 明明位置都是固定的，怎么现在都有人？ 萧绿懵懵的站在门口，化妆室里一个女人站起来，温柔的对她笑笑： “我帮你卸妆吧？” 许蔷看着眼前微醺的萧绿，好心好意的问道。 “好呀，”萧绿乖乖伸手，等着她来牵，“回家。” 许蔷看着一只温软的小手放在面前，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顺势牵起她，才发现不对。 现在这情况，要带她去哪里？ 许蔷皱着眉头，经过宴会厅，走到大堂，终于想起自己在这家酒店有长期客房。 这样就好办了，不然她真不知道带这姑娘去哪。 客房里灯光昏暗，许蔷让萧绿先去洗澡，给她找一件浴袍。 许蔷看着她进了浴室，还在琢磨要不要让服务生多拿一床被子。 还没等她去给酒店前台打电话，萧绿已经走过来，伸手抱住了她的腰。 她温热的身体贴上来，柔软得令许蔷无法思考。 女孩子蹭蹭她的脖子，许蔷不再犹豫，吻上她的唇。 许蔷的手一路向下，探到一片软腻湿润。 2.租房 手指温柔的进进出出，偶尔抵到某个点，就能换来更热烈的回应。 女孩子迷迷糊糊，声音越发娇媚。 萧绿双手搂住她的脖子，喘息又轻又急。 许蔷一时难以自持，亲吻着她的耳垂。 萧绿梦里只觉得身在云中，起起伏伏间全是令人沉迷的感觉。 她无意识的抬腰，迎合着许蔷的动作，不意却撞上了最敏感的那一点。 一声短促的低喘，萧绿身体颤抖，面色潮红。 许蔷搂紧她，轻轻抚摸着她线条优美的脊背。 本应是一夜好眠，许蔷却被手机的震动吵醒。 女孩子还躺在她的怀里，因为她接电话的动作，不满的蹭蹭她的脖子。 “有事，”许蔷压低声音，电话那头的人说了几句，她回答道，“我马上到。” 挂断电话，本想悄声起床，没想到萧绿搂住了她的腰。 女孩子靠了过来，睡颜格外天真。 许蔷在她额上落下一个吻，帮她掖紧被角，又将空调开高两度。 关上房门之前，许蔷听见一声失落而模糊的挽留。 “不要走……” 那一刻，她差点想留下。 但她想起陈妩平静的声音，告诉了她那如炸雷般的消息。 《春深》首映票房惨败，片商不看好后续的成绩。 根据许蔷签下的对赌协议，她将为这部电影赔上大笔钱财。 时运不济啊，许蔷掩上房门，轻轻叹口气。 室内依旧是一片宁静，遮光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昏暗温暖最适合睡觉。 萧绿醒来时已经快十二点，睁眼后她看着陌生的天花板，一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床头柜上放着客房服务送来的温奶茶和港式点心，一张小卡片上写着一行字。 ——记得吃早餐。 这是谁留的？我为什么在这里？昨天发生了什么？ 萧绿头疼欲裂，宿醉对她而言还是新鲜事。 她的记忆断片在跟不知真假的许蔷打了个招呼，之后被老段领着喝酒应酬，之后发生了什么，萧绿一概不知。 那带着粉色气息的梦，萧绿倒是记得清楚。 梦中人有着温暖柔软的身体，抱着她，在她耳边轻声说话，手指修长有力，一下一下将她送上云巅。 餍足感让她心情不错。 萧绿缓慢的起床洗漱，看一眼时间已经中午，索性坐下来吃那份早餐。 她今天有课，但学校路途遥远，现在回去也赶不上了。 萧绿慢条斯理的享受奶茶和点心，与此同时，许蔷的状态却不是这么游刃有余。 她的公寓里气氛剑拔弩张。 许蔷靠在墙边，点一根烟，浑身上下都写着满不在乎。 她的经纪人陈妩却满面怒容。 “真的要退出娱乐圈？” “协议上不是写着么？” 许蔷面无表情的说，神色里带着些无奈。 “如果《春深》票房没有达到预期，我赔钱退圈啊，你看着我签的。” 许蔷提到这件事，陈妩顿时哑了火。 “你未必不能东山再起。” “关键是我起过么？” 许蔷自嘲的笑笑。 “我这种相貌，沦落到签对赌拍戏……” 她抖落烟灰，将烟头按在烟灰缸里，走到陈妩身边，看着她的眼睛。 “足以说明我多不适合电影了吧。” 许蔷真诚的对陈妩说： “抱歉，让你失望。” 陈妩看着她的眼睛，忽然说不出更多话。 事已至此，劝她留下只是自己的私心。 陈妩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她很难说服自己放弃许蔷，放弃这个曾经在片场神色飞扬的女人。 可是许蔷的眼神里，已经诉说了一切。 “好吧，”陈妩终于叹口气，不再劝说，“公司会在三个月内与你解约。” 她站起身来，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放在许蔷面前。 “但你可以随时找我。” 许蔷拿着那张熟悉的名片，哭笑不得。 “我有你的电话。” “怕你一气之下删除了。” 陈妩撩撩自己的头发，准备离开。 “你想回来的话，我永远是你的经纪人。” “承你好意，”许蔷挥挥那张名片，“别说的像永别。” 等陈妩离开之后，她给自己倒一杯冰牛奶，晃着玻璃杯去睡觉。 这种混乱的时刻，最好什么都别想。 卧室里开着中央空调，温度最是舒服。 床上尽是松软的抱枕，许蔷很快陷入梦中。 许蔷睡得香甜，她的经纪公司却没闲着。 许蔷将后续事务全权委托给陈妩处理，陈妩效率很高，很快准备好了许蔷的息影声明。 一条微博寥寥几句，便宣布了娱乐圈著名票房毒`药的退出。 这消息算是掀起了一点风浪，不过也止于同圈朋友的惋惜祝福。 更多的人刷到这条消息，惊呼一句“她总算退圈了”，便将许蔷忘到了脑后。 萧绿就是在这种惊呼里，知道了她的女神息影的消息。 “你说什么？！” 夏至杂志社里有不少人关注八卦，但听见向来安静的萧绿忽然这么大声说话，刚刚讨论这消息的实习生们还是受到了惊吓。 “就是……那个许蔷退圈了啊……” 实习生面对当家作者的问题，语气有点怂。 “拍一部扑一部的那个……” 眼见着萧绿的脸色越来越差，实习生识相的闭嘴了。 萧绿满脑子都是“许蔷退圈”这个消息，无暇去管实习生什么想法。 她觉得自己需要静静。 上次点映会她没赶上开场，没见到许蔷，结果以后就再也见不到女神了？！ 萧绿感觉自己一颗心往下坠，一天的好心情就此终结。 “你怎么了？” 钱萤端着水杯从她旁边经过，担忧的看着她。 “快下班了，你再等我会啊。马上了。” 萧绿点点头，她来杂志社本就是因为约了钱萤吃晚饭。 等待钱萤的空隙里，萧绿拿出手机去看新闻。 息影声明是许蔷自己的微博发的，但萧绿一眼就看出那不是她的语气。 经纪公司已经转发，说明是真实消息。 萧绿对这些其实并不在意，她在意的只有…… 以后还能见到许蔷吗？ “欸，你怎么了啊？” 钱萤理着她的包走过来，拍拍她的肩膀。 “今天怎么老是不在状态？” 她瞟了一眼萧绿脖颈上的红痕，很怀疑萧绿那被蚊子咬了的说法。 “没事，”萧绿回过神来，对她笑笑，“快考试了，忧心。” “那你好好考啊，考好了放假认真写稿。” 钱萤挽着她去附近的商场，挑了一家烤肉店坐下。 “你语气好像妈妈哦。” 萧绿半是抱怨半是揶揄。 “您都是能从酒会溜走的主了，我敢不看着您么？” 钱萤吐槽道： “什么假睫毛掉了，只有老段能信啊！” “真掉了，真掉了。” “不是我说你，你现在追星真的有点走心啊，”钱萤将架子上的烤肉翻个面，“放假了你住哪？房子找好了吗？” “还没……” 萧绿缩缩脖子，这个假期杂志社给她排了不少工作，回家是不可能了。 “你看你，这事儿不说了好久了吗？” 钱萤夹一片小牛排给她，烤得外焦里嫩，香味扑鼻。 “没时间啊，我马上找。” 萧绿想起这个也头疼，拿出手机随意刷了几下房源。 “地段不好找啊……” 看着手机，她忽然睁大眼睛。 “你看这个。” 钱萤凑过来，定睛一看，也吃惊了。 “图看着挺好看的，这地段去社里去你学校都合适啊。” 萧绿点点头，指着下面一行小字。 “什么房主会出租别墅里的一间房？！” 钱萤更吃惊了。 “要求在校女生，哟，这还限学校的？！” 萧绿存下房主的联系电话，钱萤按住她的手，道： “这房主一看就奇怪啊！不要去！” 与此同时，许蔷心满意足的欣赏着自己刚发的租房广告，忽然打了个喷嚏。 3.巧合 送走今天第三位来看房的租客，许蔷叹了口气。 她怀疑自己脑子进水了。 怎么会想到租一个房间出去的？ 回忆起刚刚那油腻的男人，许蔷就觉得倒胃口。 刚刚毕业的大学男生，穿得人模人样，开口就是猥琐的话。 许蔷可不是软脾气，戴着墨镜，谁也看不见她这张有点知名度的脸，站在门口一通好骂。 最后将门一摔，让那人吃了一鼻子灰。 许蔷将墨镜甩在玄关的置物台上，深感今天有点背运。 去厨房给自己煎了一块小牛排，看着黄油融化在锅底，滋滋作响，引得人食指大动。 许蔷饭做得不怎么样，对摆盘倒是颇有研究。 桌布餐垫白瓷盘，加上旁边玻璃瓶里生机勃勃的花。 照片传上社交网络，让粉丝知道她只是息影而已。 许蔷想起评论里铺天盖地的怀念小作文，觉得有点头疼。 以前不知道粉丝这么热情啊…… 等她发完照片，又挑了几条评论回复后，牛排正好是适合入口的温度。 一口咬下去满是肉香，许蔷满足的眯起眼睛。 手机在桌面上震动起来，是个眼生的号码。 想起上午糟心的经历，她本不想接，但小牛排抚慰了她的心。 “您好，请问您最近有房子在出租吗？” 许蔷按了免提，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很甜，带着一丝清凉感。 听起来还有点熟悉…… 鉴于这点熟悉感，许蔷愉快的跟她约定了下午看房。 萧绿挂断电话，觉得有一丝异样。 她捏着手机站在书桌面前，心不在焉的收拾起东西，准备出门看房。 她心里思绪万千，找不到源头。 刚刚接电话的那个人，声音怎么那么熟悉？像她听过很多遍的某个人，但是又想不起来。 许蔷跟萧绿只是几面之缘，还多是在见面会上，萧绿混在许许多多粉丝里，拿着签名本等她说上几句话。 可萧绿不一样啊。 作为许蔷的资深粉丝，她对许蔷那寥寥几部电影可谓是倒背如流，更别提许蔷唱过的那几首从头到尾破音的歌了，甚至连那些没人看的生活采访和综艺视频，她都烂熟于心。 此刻她觉得声音熟悉，完全情有可原。 等到萧绿站在别墅门口，看见来开门的人时，惊得下巴都快落地了。 那人虽然戴着墨镜，但她有点削瘦的下颌微微抬起，以萧绿熟悉的姿态，满不在乎的招呼她： “看房啊？进来吧。” 萧绿跟在她后面，看着许蔷柔顺的褐色长发卷曲出漂亮的弧度，无比确定她就是自己的偶像。 “如果你要来的话，就住这儿。” 上了二楼，许蔷指着一间次卧，淡淡的说。 萧绿按捺着自己怦怦直跳的心，走进房间里四下看一圈，实际上心里早已做了决定。 跟偶像一起住的机会！！！ 谁放弃谁傻！！！ 她不知道，就在她装模作样看房的时候，旁边的许蔷心里也是惊涛骇浪。 许蔷连墨镜都不敢摘了。 眼前这小姑娘，不就是前两天在酒会偶遇的那位吗！ 许蔷要是知道会有今天这一出，她那天怎么也要想办法送她回家啊！ 去酒店算怎么回事！ 本着欣赏的心态去搭话，结果跟人家发生了不一般的关系。 许蔷真想穿越回去，问问自己是怎么想出这种操作的。 不过现在……她只能故作镇定，跟萧绿聊房子的问题。 “我很喜欢这个房间。” 萧绿看完一圈后，对这个房间确实是很满意。 “我租吧，什么时候可以定下来？” “呃……你确定吗？” 许蔷心虚的开口问道。 “我这边离市中心挺远的，没车去哪都不方便，而且周边没什么配套……” 萧绿听许蔷开始细数房子的不好，顿时也愣了。 难道偶像是不想跟她一起住？？？ “你要是不嫌麻烦的话，”许蔷说了一长溜缺点，终于客套了一句，“随时可以搬进来。” 许蔷深觉满意，这么多缺点，萧绿不会想住了吧？ 只要不住她这里，以后制造点机会相遇，也是交个朋友的嘛。 但愿萧绿别对那个夜晚印象深刻…… 可惜的是事与愿违，萧绿对那个夜晚印象十分深刻，但对她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所以，萧绿当机立断，坚定的回答道： “我不嫌麻烦！周末就搬进来，怎么样？” 许蔷愣了。 这是什么情况？ 她刚刚说了那么多，萧绿一句也没听进去？萧绿到底知不知道她们前两天还有一段情？萧绿到底在想什么？ 许蔷脑子里一堆问号。 看着萧绿清秀白皙的脸上全是坚毅的表情，她脑子一抽，说： “行吧，到时候我去帮你搬家。” 事已至此，她索性将墨镜一摘，随手甩在桌子上。 遮脸还有什么意义，反正马上就要同居了。 许蔷看见就在她摘下墨镜的那一刻，萧绿的眼神微微一变。 一副中了彩票的样子。 许蔷摸摸自己有点知名度的脸，不由得思考起了难道她是自己的粉丝？ 不过萧绿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的表情，仿佛刚刚那张表情千变万化的脸不属于她。 许蔷领着她下楼签合同，给她递一张门卡。 “周末我去接你。” 萧绿点点头，在合同上利落的签下自己的名字。 她看着许蔷的脸，欲言又止。 这就是让她魂牵梦绕的人啊…… 萧绿小心翼翼的将合同收进包里，她还有点不适应。 她想租一间房过暑假，正好许蔷的租出一间房。 她们就这样相遇了。 如同一个梦，令萧绿不敢出声，生怕将它打碎。 许蔷对她的沉默有点疑惑，萧绿在酒会上可不是这样的啊。 在床上，就更加不是了。 许蔷忽然有点脸红，手心发潮。 将合同收好，她客客气气的送萧绿出门。 看着少女的身影消失在道路尽头，许蔷终于关门进屋。 偌大的别墅恢复了冷清，许蔷忽然有点不适应。 她曾一个人在这里独居多年，从未觉得面积太大，而氛围太冷。 但此刻，许蔷已经开始期待她的租客。 快点到周末吧。 快点搬进来吧。 4.搬家 萧绿的学校很大，饶是许蔷拿着详细地址，还是在校园里迷了路。 已经离开校园多年的许小姐茫然的将车停在岔路口，终于认命的掏出手机给萧绿打电话。 太丢人了，明明是来接人的，结果自己迷路了。 所幸她的煎熬没持续太长时间，萧绿正好在附近买东西。 不出五分钟，就有女孩子来敲敲她的车窗。 萧绿清秀的脸被太阳晒得微红，眼睛湿漉漉，样子特别可爱。 许蔷摇下车窗，鬼使神差的问： “搭车吗？” “搭啊，”萧绿微微一笑，拉开门坐在副驾驶上，“来接人吗？” “对啊，帮别人搬家。” 许蔷觉得有趣，跟她继续聊下去。 “谁啊？我们学校的吗？我说不定认识。” 萧绿没想到许蔷跟她一问一答了起来，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 她实在是不善交流的人。 “是个可爱的女孩子，皮肤很白，嘴唇是甜甜的粉色。” 许蔷看着她低头吃冰淇淋，以为她是害羞。 “跟你一样。” 补上这句后，萧绿彻底不说话了。 许蔷低声笑一下，顺着萧绿指的路，很快开到宿舍楼下。 学校管得严，宿管阿姨把许蔷拦下来，叫她先登记信息。 许蔷一边写上自己的姓名号码，一边挥挥手，让萧绿先上楼收拾东西。 萧绿点点头，乖巧的上楼。 其实她东西不多，现在已经收拾的差不多，除了衣服就是书。 化妆品之类的小小一袋，还是因为要时不时出席杂志社的活动，钱萤逼着她去买的。 萧绿将行李箱拖到门口，准备悄无声息的离开。 “回家啊？” 宿舍一张床上探出个脑袋来问道，是一贯跟萧绿不太对付的那个室友。 坦白说，萧绿想出去住，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 “嗯……” 她不欲跟人多说，只想默然离开。 “不考试了？” 那人奇了一声，从床上爬下来，看着她打包得整整齐齐的东西，挑挑眉毛。 “你该不会要搬走吧？” 她一声怪笑，抱手看着萧绿。 “搬走也好，省得成天神神叨叨的。” 萧绿不说话，只将自己的东西一件件搬到楼道里。 “天天往外面跑，好好的学生从来不读书……” 她还在继续说话，似乎立志在最后一天给萧绿点颜色看看。 萧绿听到她越扯越远，心里抖了抖。 果然，她提起了陈年旧事。 “刚来不是说年级第一么？说得多么多么有灵气，功底有多么多么扎实，啧啧……” 那人露出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怎么再没见你拿过画笔？” 萧绿抿紧嘴唇，不想接她的话头。 楼道里有其他宿舍的女生经过，看见她在搬东西，羡慕的说一句： “阿绿要搬走了啊？真好。” 这话被那人听见了，她挑挑眉，准备继续刺激萧绿。 “怎么了？” 忽然有人打断了这段对话。 许蔷站在门口，向室内看了一眼。 那人抱手站着，挑衅的看着她们。 许蔷看一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人多半平时就有事没事欺负萧绿，刚刚估计是又来找茬。 她斜了那人一眼，严厉的说了一句： “适可而止吧。” 萧绿扯扯她的袖子，害怕那人嘴快继续说。 嘲讽她也就罢了…… 她不想让许蔷知道这些事啊。 她们才刚刚认识。 何况她那么喜欢许蔷，那么希望自己在许蔷心中印象好一点。 那人看见她的动作，刚想继续说话，被许蔷一句话压住了气焰。 “在学校搞小动作，可不是君子所为。” 许蔷拉起萧绿的箱子，神色冷漠的说： “别以为我们萧绿没人疼。” 她话说得不重，气势却不容小觑。 那人缩缩脖子，故作不在意的摊摊手，却再也不敢开口。 她深知萧绿这位“姐姐”不是个善角，要是激怒了她，准没有好果子吃。 关上宿舍的门，许蔷担忧的看着萧绿，问道： “你没事吧？” 萧绿摇摇头，她想问许蔷听见了多少，却又不敢开口。 她的小秘密不算大事，但总归难以启齿。 许蔷倒没注意她这点小别扭，将行李放进后备箱，拍拍她的肩膀，让她先去车上坐着。 不过两分钟，许蔷就回来了。 上车后，先递给萧绿一只冰淇淋。 萧绿一愣，接过那只冰淇淋，下意识的拆了放进嘴里。 是她喜欢的味道。 许蔷已经开着车熟门熟路的朝校门口而去，萧绿定定的看着她的侧颜。 她是真的很漂亮。 褐色的卷曲长发扎成马尾，穿着黑色衬衫，露出漂亮的锁骨。 鼻梁很高，下颌线瘦削，偏偏眼睛又很大，长长的睫毛扑闪，叫人移不开眼睛。 而这只冰淇淋…… 则是她刚刚吃过的牌子和口味。 许蔷的细心令她震惊。 萧绿想起许蔷之前站在她的寝室门口，神色冷淡，三言两语让那人不敢开口。 许蔷可能跟她想象得不太一样…… 但是更可爱。 萧绿低下头，觉得自己脸有点红。 “怎么了？” 许蔷注意到她的动作，问了一句。 “是不是热？我空调开低点。” 她将空调开低一度，又指指车里音响，笑： “想听什么？随便选。” 萧绿吃掉最后一口冰淇淋，双手捧住自己的脸，轻声回答道： “我都可以，听你喜欢的吧。” 许蔷趁着红绿灯，侧头看她一眼。 女孩子这个动作特别可爱。 她随手调了个电台，对她笑笑。 萧绿听见音响里传出她最喜欢的古典乐，感觉有点惊讶。 “我喜欢开车听安静点的，可以吗？” “可以可以。” 萧绿一边回答，一边扭头看着窗外。 她的心怦怦直跳，但又不知所措。 ……怎么办，感觉自己更喜欢许蔷了。 5.情绪 萧绿顺顺利利的搬进了小别墅。 按理说，跟偶像住在一起，不说演绎一幕爱情剧，至少也得像综艺节目一样精彩纷呈。 然而…… 萧绿堪称不善交流的典型人物。 入住第一天，许蔷领着她在小别墅里转圈。 从地下室兜到天台，许蔷指着那些花花草草和游戏投影，对萧绿笑得温柔。 “健身房和游戏室你都可以随便用，不锁门。” “嗯……谢谢。” 萧绿眨眨眼，言语匮乏。 “游泳池在天台，有人定期维护，”许蔷一把拉开玻璃门，指着一池湛蓝的水，“就我们俩，不用担心卫生问题。” 萧绿睁大眼睛，眼前的天台上别有洞天，玻璃天井下阳光温柔，碧蓝色的泳池散发着诱人的光。 她之前担心什么来着？ 许蔷退圈后失去收入，生活潦倒？ 看来是她低估了许蔷啊…… “图书室在底楼，我不常去，”许蔷打个呵欠，看见萧绿那张冷淡的脸终于有了表情，露出一丝笑意，“我带你走一圈，一会儿钥匙给你。” 萧绿乖乖的跟在她身后，游泳池也就罢了，图书室又是什么情况？ 许蔷在娱乐圈，可是出了名的漂亮花瓶胸大无脑。 传言她高中都没毕业，萧绿还看过截图。 在各种人设泛滥的娱乐圈，许蔷的微博保持着一个美人的自我修养，除了恰如其分的美丽照片，很少有只言片语。 图书室比萧绿想象的更大。 小别墅的地下室里尽是联排书架，模样犹如一座真正的图书馆。 “啊……这里，都是你的？” 萧绿一时愣住，惊讶之情溢于言表，甚至问出了一个不合时宜的问题。 “嗯，以前很喜欢。” 许蔷露出怀念的神色。 “不过现在很少用了。” 她丢给萧绿一把钥匙，黄铜钥匙传来一股复古气息，上面垂着书本形状的钥匙扣，煞是可爱。 “我去睡午觉了，你随便转转。” 许蔷完成了导游义务，打个呵欠，打算上楼。 “你大可放心，我这里不闹鬼。” 她露出俏皮的笑容，开了个没意思的玩笑。 萧绿看着手心里的钥匙，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对小别墅的全貌，真的兴趣不大…… 这间图书室，她虽然喜欢，但大概也不会来。 初到陌生地方，萧绿犹如警觉的小兽，浑身上下都写着谨慎。 倒是许蔷…… 真是让她很意外。 萧绿以为她足够了解许蔷，那些从视频、音乐、直播和采访里拼凑出的片段，几乎已经是一个完整且鲜活的人。 复杂感从心中涌起，萧绿一时难以处理这样的情绪，只好抛之脑后，暂时当一只小鸵鸟。 她回到自己房间，看着室内简单的家具，盘算着该添置些什么。 萧绿不打算再住回宿舍。 这里离学校虽远，但总算是远离是非。 萧绿长舒一口气，窝进椅子里，熟练的打开电脑，登录绿江网站。 没办法啊，实体书时运不济，总得想想别的方式。 钱萤跟她提过网络连载，她当时笑着搪塞过去，试图维护那点虚幻的自尊。 萧绿总觉得自己的心里潜藏着一只怪兽，在她每一个神色松动的时候伺机而动，将她吞噬。 比如现在。 电脑屏幕上显示出她的作者后台，数据冰冷，令人难过。 萧绿的网络连载成绩，就跟她的实体书销量一样不如人意。 不仅如此，她以往难以直接接触到的读者，现在纷纷在评论区发表看法，指点江山。 那些言语看得萧绿胸闷。 “算了……” 她喃喃的说一句，合上电脑，尽力抑制住心里想要发火尖叫的冲动。 “难免的，我不能让所有人都喜欢我。” 我甚至做不到，让我喜欢的人喜欢我。 萧绿在心里轻轻加上一句。 那个人消逝的背影，似乎再次出现在她的眼前。 凝滞在视网膜上的影像，总是固执的不肯消散。 微风从窗户里吹过来，扬起轻纱窗帘，将萧绿从一瞬间陷入的情绪里拖了出来。 时钟已经指向六点，晚餐的时间。 萧绿静静的坐在房间里，如果现在走出去，会不会直接撞上许蔷？ 她想去做饭。 许蔷下午给她展示过小别墅的冰箱，双开门多层格的款式，瓜果蔬菜摆放得整整齐齐，肉和鸡蛋也准备齐全。 她笑的灿烂，对萧绿说： “厨房随便用，但要先打电话给我。” 萧绿看着那个仿佛展示柜一般的冰箱，傻愣愣的问了一句： “为什么？” “因为我要及时赶回来吃饭呀。” 许蔷顺手摸摸她的头，越发像一只小狐狸。 萧绿想到这一出，变得更纠结了。 如果说做饭的附加条件，是跟许蔷同桌吃饭，那她宁可吃外卖到地老天荒。 她抱膝坐在飘窗上，木质窗台上放了柔软的冰丝毯子，是许蔷为她准备的入住礼物。 萧绿感觉她的头微微作痛。 许蔷手上的温度，似乎还留在她的发丝上。 过于温柔了。 不论是偶像对于粉丝，还是房东对于房客。 温柔到足以动摇萧绿的心神。 她叹一口气，蹑手蹑脚的出了房间，走向厨房。 萧绿尽力将自己翻涌的情绪压回心底，为自己倒一杯柠檬水，一口气加上许多冰块，灌进喉咙时，冻得人头皮发紧。 自从遇见许蔷后，自从踏入这间房子，她几乎已经平静的心，一次又一次被挑动。 萧绿打开冰箱，赌气似的将肉摊了整整一桌。 点点这个，看看那个，最终还是挑出两盒五花肉，将它们丢在砧板上，不再跟这些东西较劲。 毕竟许蔷只是顺手摸了一下她的头，实在犯不着把人家整个冰箱都霍霍掉。 将食材准备好，萧绿又陷入了新的难题。 让她打电话给许蔷，叫对方回来吃饭，对她来说实在是有点难了。 萧绿人生中的一大难题，就是如何拨出一个电话。 电话恐惧症患者的人生，已经非常艰难了。 更不要说打给自己的偶像了。 何况，这个人还展现出了完全不一样的一面。 萧绿曾在荧幕上认识了她，现在又在生活中认识了她。 许蔷还表现出了难以估摸的善意。 这实在是让萧绿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正当她拿着电话犹豫的时候，有人悄无声息的进来，站在墙边看着她。 许蔷看着她为难的表情，笑道： “怎么，想请我吃饭？” 6.急事 餐桌上的氛围有点奇怪。 许蔷第三次给自己夹了一块红烧肉，再次开口道： “真的很好吃。“ 萧绿点点头，安静的扒着自己的饭，顺利的将气氛降回了冰点。 好吧，她可能不想聊天。 许蔷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干脆一边吃饭一边放空自己，打量着自己一手设计出来的餐厅。 白色大格子桌布很好看，成套的白瓷餐具令人心情愉快，连墙上的仙人掌挂画都恰到好处。 唯一跟平时不同的是，对面坐了一个人。 她沉默又跃跃欲试，装作对她毫不在意，偶尔抬起眼睛看着她，被发现后又迅速低下头。 许蔷觉得有趣，看着萧绿，起一个话题，然后让气氛继续冷下去。 面前的姑娘像一只有点惊恐的小兔子，还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许蔷看她抱着碗，终于不再试图去撩她。 她安心的享受起萧绿做的红烧肉。 完全是她喜欢的味道，浓油赤酱，甜中带咸，五花肉皮子下连着瘦肉，一口咬下去尽是油花，舌尖心里都是满足。 因为这口味道，许蔷暂时原谅了萧绿的沉默。 萧绿不说话，吃饭就变得格外快。 萧绿觉得红烧肉太腻，只从碗里挑一些素菜来吃，浸了肉味的豆皮和竹笋，有独特且迷人的口感。 许蔷似乎很喜欢她做的菜，唇角一抹笑容，让萧绿稍稍安心。 只是这种凝滞的氛围令人心焦，但萧绿什么也做不了，毕竟让空气这么安静的人，正是她自己。 终于有一通电话打破了沉默，许蔷的电话铃声响起，几乎让萧绿松了一口气。 “晚上？” 许蔷斜她一眼，接起电话，并不打算回避她。 “我吃过了。嗯，家里小姑娘做的。” 她语带笑意，别有深意。 “很好吃啊，啊？来我家，不行，那得问小姑娘同不同意。” 许蔷明明没在看她。 但萧绿的心跳不受控制。 她的语调、声音、每一句话，都在向电话那头的人温柔讲述着她的事。 明明她们也不太熟…… 许蔷凭什么用这样娴熟的态度跟朋友讲述她？ 萧绿几乎都要生气了。 为了许蔷的自来熟，更为了自己的怕生。 “有急事？” 许蔷的这三个字把萧绿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看见许蔷歉意的对她笑笑，站起来走去房间，准备再次出门。 “我马上过来。” 许蔷话语的尾音消失在走廊。 萧绿愣了一瞬间，将自己剩下的那点饭吃完，将碗收进厨房。 “东西不用收。” 许蔷从房间里急匆匆的冲出来，看见她的动作，甩下一句叮嘱。 “明天会有人来收拾。” 她穿上之前在玄关踢掉的鞋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房子里顿时寂静下来，连窗台吹进来的风，声音都清晰可闻。 萧绿听着风的声音，定定的站在那里，十几秒后才回过神。 她这是怎么了？ 许蔷几个普普通通的动作，竟然让她觉得心里空落落？ 萧绿低着头走回房间，没有抬头去看走廊上的挂画，即使它们上午还让她赞叹不已。 她打开电脑，继续跟她数据不佳的小说较劲。 萧绿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往嘴里丢一颗薄盐奶糖，继续写下去，把心里“打电话问问钱萤”的念头第一万次压下去。 月色正好，时间尚早。 许蔷此刻正在跟陈妩喝酒。 她的前经纪人用一句“有急事”，顺利的将她骗了出来。 “所以，你所谓的急事……” 许蔷皱着眉头，尽力压抑住自己的情绪。 “就是问我肯不肯演电视剧？” 陈妩看得出她的怒气。 这间酒吧属于她的朋友，音乐向来不吵闹，这让许蔷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兀。 “这部戏虽然是电视剧……” 陈妩想要解释，但被许蔷瞬间打断。 “但阵容很好，制作也精良，是个好机会？” 她说得冷淡，声音也低下去，但陈妩看得出她是真的生气了。 许蔷有一张过分漂亮的脸，曾被很多人评价为气质勾人。 即使发怒的时候，她依旧是美的令人心惊。 睫毛颤动，一点朱唇紧抿，削瘦的下颌线弧度紧绷。 “我不希望你真的就此退出。” 陈妩明知她是生气而不是楚楚可怜，却还是放软了声音。 “阿妩，你知道我的。” 许蔷叹了一口气，将玻璃杯里的烈酒一饮而尽。 酒液顺着喉咙向下，带来火辣辣的触感，却让许蔷沉迷。 “我不想演电视剧，不想唱歌，不想上综艺。” 她继续说下去，每一个字都是陈妩所熟悉的那些。 “我对娱乐圈没兴趣。” 许蔷将玻璃杯递给酒保，示意他再来一份。 “我也不缺钱。” 许蔷的眼神黯淡下去，她什么都已经拥有，但最想要的得不到。 “我只想演电影。” 她说这些话的感染力实在太强，陈妩不由自主握住了她的手。 许蔷没有挣脱。 陈妩知道她所有的事。 很久之前，许蔷带着一张光碟来找她，那里面装着她的试镜作品。 按照陈妩的说法，那作品真的糟透了。 演技烂到极致，演员美得惊心动魄，眼睛里燃烧着一团火。 陈妩见过很多这样的女人。 孤掷一注，不管不顾，一定要登上大银幕。 那时候，陈妩为了许蔷眼睛里的那团火，给了她机会。 但是这一次，她只能摇摇头，愧疚的对许蔷说： “我做不到。对不起。” 许蔷听见她说的话，惊讶的睁大眼睛，随即将那杯酒塞进陈妩手中。 “你又胡乱自责。” 她笑道： “明明是我的错呀。” 陈妩接过玻璃杯，觉得心中满是愁绪。 跟许蔷共事过后，她很难再找到合意的艺人。 虽然她找给许蔷的电影，不论导演和剧本多么盛名在外，最后拍出来的片子，无一不是票房惨败。 明明许蔷足够漂亮，有时候也演的不错，这样的结果实在是令人难过。 但许蔷从来不曾抱怨过。 她大多是冷淡的看一眼，然后摇摇头，叹息一声，似乎早已经看到了这样的结局。 陈妩看着最近手里的年轻人，怀念许蔷的成熟冷静。 “你之后打算做什么？”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许蔷。 陈妩知道她所有的事，包括私事。 许蔷不缺钱，名下颇有资产，电影大笔赔钱，她的生活依旧奢侈如常，结合上她的行踪和姓氏，总让陈妩联想到本城一些豪门秘事。 许蔷甚少跟她谈及这些。 这回倒不算搪塞，许蔷眯眯眼睛，神色轻松的说： “温香软玉在侧，当个家里蹲啊。” 7.不巧 对于许蔷的家里蹲计划，陈妩嗤之以鼻。 代价是她被许蔷灌了三杯酒，醉得睡醒已经下午三点。 手机上一条短信，说帮她向公司请了假，还提了一句冰箱里有早餐。 陈妩撑着隐隐作痛的头坐起来，给她回了一个谢谢。 她没收到许蔷的那句不客气，反而接到一个电话。 “醒了？” 许蔷的声音很好听，冷淡里带着叫人酥酥麻麻的媚。 “嗯。” 陈妩站起来去洗脸，按开免提。 “什么事？” “我的解约进度怎么样了？” 那头传来许蔷的问题，倒是让陈妩愣了一瞬。 “你不是不着急？” “我觉得拖着不好。” 许蔷叹息，安抚了她一句。 “尽快吧，麻烦你。” 陈妩的动作顿了一下，半天才回答她。 “我帮你多留意。” 她知道许蔷这是下定决心了。 如果说之前许蔷还留有一丝余地，那么现在是彻底放弃，她询问许蔷要不要出演电视剧的行为，已经触到她的底线。 “许蔷。” 电话挂断前，陈妩冷不丁的叫了她的名字。 “以后再给我电话。” 她的声音里有显而易见的情绪。 “没问题，解约那天我会回公司。” 许蔷无视了陈妩话语里隐含的挽留，将手机丢到一边。 她正忙着化妆，将自己的脸修饰得更漂亮。 小别墅里很安静，连个脚步声都没有，她的房客仿佛根本不存在一般，不给她找一点麻烦。 也不给她一点甜头。 许蔷将口红放进包里，走出房间，向玄关而去，顺手敲了走廊上的每一扇门。 她跟萧绿没住在同一层楼，此举不过是无聊而已。 “难道你还指望她忽然开门不成？” 许蔷跟自己低声嘟囔一句。 下午三点半，许蔷穿上高跟鞋，终于出门去做比调戏小房客更重要的事了。 这个季节的叶城，还没到最热的时候。 但萧绿已经将空调开到了23度。 要不是中央空调的提前预设，她还能开到更低。 她小心翼翼的留意着外面的动静，直至一声轻微的关门声响起，终于让萧绿安下心。 许蔷出门了。 她推开房门，去走廊尽头的洗手间洗漱。 按照萧绿昼伏夜出的作息时间，她才刚刚起床。 她今天的入睡时间是上午十点，按照平时的节奏，许蔷会在九点以前出门。 随便她是去健身还是逛街，反正出门了就是好事。 萧绿是真心这样期待的。 她还做好心理准备，去面对跟偶像同居一室。 何况许蔷还跟她所认识的“许蔷”那么不一样。 显然，许蔷今天诡异出门的时间，让萧绿一整天都没能睡好。 以至于在吃完她的早餐麦片后，萧绿还是一点都不想工作。 最后一场期末考试，已经在上周结束，正式进入暑假时期后，萧绿不仅要应对杂志社的要求，还有小小的网络连载计划让她烦心。 显然，她跟绿江的相性也就那么回事。 萧绿打开对话框，思考着要不问问钱萤算了。 她的编辑对她算是尽心尽力了，写坏了三四本书，还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实在不多见。 因为这份善意，萧绿反而难以对钱萤开口。 一层又一层的思绪纠缠上来，在萧绿的脑中兴风作浪，她索性直接将网址发给钱萤，关了手机。 反正钱萤总能看懂她的言外之意。 烦心的萧绿顺手打开电脑，熟练的打开收藏夹，还没反应过来，已经打开了视频。 许蔷的第一部作品。 她那时刚刚出道，漂亮得像春日里刚刚盛开的花，在《唇吻》里演一个十八岁少女。 影片做成了陈旧的光影，在几年前也不甚能抓住观众的心。 可是萧绿却不能拒绝。 屏幕里的许蔷似乎是有魔力，一颦一笑让她移不开眼睛。 她将窗帘拉上，房间里漆黑一片。 只有许蔷在说着台词，神情淡漠，身姿上却极为热情。 萧绿总觉得自己通过虚拟的电流，触到屏幕上的这个人。 她几乎都快忘记住在许蔷的房子里了。 直到钱萤打开一个电话。 “我看过你的文了。” 她开门见山，打断了萧绿的私人观影会。 萧绿压住了一丝怒气，将电影暂停，听钱萤继续说下去。 “你好歹看看评论区吧，且不说……” 钱萤显然不是来夸奖她的。 向来对她温柔的编辑，语气里头一次有了批评的意思。 “我不想看。” 萧绿单手拿着电话，将窗帘骤然拉开，看着外面的人造绿植。 “你知道我的，我根本受不了。” 钱萤沉默了一瞬，估计是一时语塞。 她大概想起她的作者是个什么秉性了。 敏感纤细、小心翼翼、谨慎得如同一只小兔子，且还有一颗玻璃心。 当初签下她是为了什么来着？钱萤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可惜了她一直做不到真正生萧绿的气。 不然，钱萤会在共事第一天，让萧绿见识她的暴脾气。 “你明天来趟社里，我跟你详聊，行不行？” 她放软了声音，试图安慰电话那头的小兔子。 “下午四点，可以吗？太阳落山，不热，不堵，你也能起得来。” “好……” 萧绿轻声回答道。钱萤将话说到这份上，让她无法拒绝。 “你等我吗？” “我等你。” 钱萤再次安抚着她，另外添上一句。 “明天还有人来，正好你们见一面，都是LIST A。” 萧绿简短的“嗯”了一声便挂断了电话。 她将电影重新播放，声音调得更大，妄想以此消除钱萤的话对她的干扰。 《唇吻》里许蔷的模样，缓解了萧绿此刻的紧张。 她从来不喜欢杂志社将她们分成不同的LIST，仿佛每个人除了A、B、C、D的判定以外，没有别的价值。 即使她处于第一梯队。 萧绿出神的盯着屏幕，认真的将烂熟于心的剧情再次刻在脑海。 她过于专注，以至于没听到楼下轻微的开门声，也没有听见她房间的敲门声。 直至有人再次打断了她的私人观影会。 “萧小姐，要不要一起……” 许蔷推开门的瞬间，不经意看到了萧绿的电脑屏幕。 她张口结舌了一瞬间，迅速的换了说辞。 “《唇吻》？” 许蔷靠在门边，看见萧绿的表情千变万化，不打算放过这个好机会。 她舔了舔嘴唇，柔声问道： “你喜欢我吗？” 8.错觉 许蔷倚在墙边，伸出一只手撩了撩自己的头发。 那栗色的发丝如同柔和的波浪，衬得她唇红齿白，睫毛扇动间尽是无辜。 看着萧绿毫无反应的样子，她又问了一遍。 “你喜欢我吗？” 这回声音更甜腻了。 不过，在萧绿看来，这无异是个酷刑。 她的房东想出来的，除了调戏她之外的又一个小把戏，以娇媚的姿态逼问她的真心。 许蔷光是站在那里，已经让她脆弱又坚硬的心分崩离析。 这就是属于偶像的特权。 萧绿用尽全身的力气，维持着自己平静的表情。 “说不清。”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矜持又冷酷，与她回应学校男孩的告白别无二致。 许蔷耸耸肩膀，似乎对这个小游戏心生厌倦。 她看了一眼昏暗的室内，现在被布置得很温馨，完全符合萧绿的形象。 电脑上不合时宜的放着她的失败作品，而萧绿眼中闪动着微光。 “你不会……” 许蔷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是我的粉丝吧？” 她回忆起与萧绿呆在一起的每个瞬间。 酒会上女孩子似醉非醉，对她不设防备。 之后萧绿成功的用温软的拥抱诱惑了她，许蔷现在想起那场一夜风流，只觉得浑身上下都透着可疑。 她好歹是个明星，早年也被私生粉骚扰过，现在看着面前的小房客，一丝久违的不安涌起。 “啊……” 萧绿无法否认这句话，但看许蔷的神情，也知道她在想什么。 “不是你想的那种。” 这是默认了？ 许蔷皱皱眉头，她发现自己的不安迅速消散，继而想要继续之前的话题。 “你又知道我在想什么了？” 她随手捏了捏萧绿的脸颊，一脸满不在乎的调笑。 “要不要一起吃饭？” 许蔷随口邀请，即使现在她已经失去了兴致。 “好。” 没想到萧绿一口答应，关了电脑，准备跟她一起下楼。 许蔷默默跟在她后面，感觉这个剧情不太对劲。 她若有所思的凝视着萧绿的背影，唯一可以确认的是，她与众不同。 与众不同。这对许蔷来说，简直是对人的最高评价了。 冰箱里材料种类丰富，萧绿没有犹豫，一样样的往桌上摆东西。 “晚上吃什么？” 许蔷很自觉的没有插手，给自己倒杯牛奶，安心当背景板。 “火锅。” 萧绿答一声，从橱柜里拿出卡式炉和砂锅，熟练的放在餐桌上。 “快九点了，吃火锅？” 许蔷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不太合适吧？清淡点？” 或许是她话太多，萧绿停下手上的动作，转头看着她，露出柔和的笑容： “要不你来？我吃什么都可以。” 许蔷识趣的闭嘴。 她那副样子，明明就是笑里藏刀。 小小的姑娘，心思还挺多。 许蔷摸摸下巴，打算把萧绿当电影看。 萧绿将龙骨和牛肝菌先丢进锅里煮底汤，顺手娴熟的将萝卜和牛肉切好装碟，转头看见许蔷难得沉默，觉得有点头疼。 在她的脑补里，现在的许蔷遭受了一系列打击。 以为房客是自己粉丝，刚想报警有私生粉要骚扰她，结果发现压根不是那么回事，然后这位房客又凶了她…… 萧绿都要心疼许蔷了。 内心戏特别多，恐怕是萧绿最大的弱点。 她将酱料碟放在桌上，招呼许蔷过来吃饭。 许蔷洗手拿碗，坐在桌前的样子宛如一只乖巧的小奶狗。 哪里还有之前娇媚的小狐狸样子…… “呃……我不是故意凶你的……” 萧绿涮了一片牛肉，尽力装作轻松随意。 这是闹什么？ 许蔷顿时有点跟不上节奏。 “没事，我只是稍微有点难过。” 好在她的戏精本性比她反应快，瞬间接上了话。 “啊……那你多吃点。” 萧绿听见“难过”两个字的瞬间，感觉心脏被痛击。 她曾在荧幕上见过许蔷说这两个字，在某次大型颁奖晚会上，她受不了许蔷低垂着眼睛，有点失落的样子。 但是，现在这样的许蔷在她的面前，低着头，默默吃一块牛肉。 这盏感情的天平太不平衡，许蔷一个眼神，就能换走萧绿的一颗心。 实力悬殊，胜负已定。 萧绿还不曾意识到她已经丢盔弃甲，只想徒劳的驱散许蔷并不存在的难过。 空气里尽是清汤牛肉火锅的香气，朦胧的雾气里，许蔷对她露出笑容。 说不上多浪漫的场景，许蔷的眉眼却极是动人。 “没关系。” 她轻声说道。 “我晚上不太吃东西。” “不饿吗？” 萧绿松了一口气，她竭尽所能，想使气氛松快起来。 这对她来说实在是艰巨的任务。 “我不吃饱的话就会头晕气短。” 萧绿甚至谈起私事，希望弥补她的房东。 “哦？” 许蔷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 “低血糖？” “我不清楚。” 萧绿渐渐放松下来，在温暖的食物里展露笑颜。 “反正就是不能思考嘛。” 她有点俏皮意味的尾音，让许蔷想起初次见面时那个闪着光的女孩。 于是，她鬼使神差的提起了她们的初见。 “酒会前都不能吃什么，那你不是很难熬？” 下一秒，许蔷看见萧绿脸上困惑的神情。 我说错什么了吗？？？ 许蔷脑子里警报大响，连面前的牛肉锅都无法吸引她的注意力了。 她死死的盯着萧绿的脸，想从上面看出端倪。 萧绿现在只觉得困惑。 酒会？她知道我是杂志社的作者？我们见过面？在某场酒会？那她知不知道我去过她的见面会？显然见面会是想不起来…… 许蔷盯着她的样子也有点吓人。 萧绿开始怀疑，她那偶尔罢工的脑子，是不是又把什么给忘了？ 许蔷看着萧绿将自己那碗汤搅来搅去，脸上的表情从困惑换成沉思。 她暗叫不好。 难道萧绿压根就不记得？ 许蔷可是对每一个细节清清楚楚，与极有眼缘的女孩相遇，跟她轻轻碰杯喝酒，有点迷糊的她被同事带走…… 她在化妆室等她，而萧绿有些微醺，之后她们去了她的酒店房间，气氛暧昧一点即燃。 脑子里过完这件事，许蔷陡然一惊。 微醺。 萧绿那时候不会已经醉了吧？？？ 那她都干了些什么啊！ 许蔷一瞬间很想尖叫，但在这张餐桌上，她只能微笑。 9.谜题 “什么酒会？” 萧绿率先打破了沉默。 她放下手中的勺子，不再与那碗牛肉汤较劲。 许蔷下意识朝她微笑，用她最能魅惑人心的那个弧度，妄图使萧绿忘了她刚刚说过的傻话。 “嗯……感觉你很眼熟。” 她睁着眼说瞎话，笑得愈发甜腻。 “就在想是不是在哪场应酬里见过你。” 许蔷的神情中带上一丝歉意，但萧绿很清楚这是她的商业模式。 她曾在许多采访里看过许蔷，每当她面对难以回答的问题，便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一般来说许蔷会蒙混过关。 但萧绿难得的反击机会，又怎么会放过她？ “哪场呢？” 萧绿露出她的两颗小虎牙，笑得像不知世事的天真女孩。 许蔷不由自主的咬了咬嘴唇，她开始感觉紧张。 餐厅里的空气中似乎漂浮着看不见的微小粒子，在她们的对话中激烈碰撞，伪装和真实针锋相对，令人心脏狂跳，想要逃脱。 “你知道……我演过一些戏，所以应酬挺多的。” 许蔷尽力使自己看上去真诚，她可不想在这个小恶魔面前露怯。 “太抱歉了，我记不清了。” “是嘛？太可惜了。” 萧绿再次拿起勺子，从小砂锅里捞起几块牛肉，慢条斯理的吃起来。 这顿晚餐已经临近尾声，但她大概还有很长时间，让许蔷说出实话。 怎么？难道她们还有虚红明星和疯狂粉丝之外的故事？ 她这个当事人怎么能因为大脑一时短路而缺席呢？ 萧绿一边吃她的牛肉，一边轻柔的对许蔷说： “我最近出席的酒会很少，等会我发短信列给你看看吧？” 许蔷感觉自己头皮一麻，简直要流下冷汗。 “嗯……好……麻烦你。” 如果拒绝，那不是更欲盖弥彰？ 她现在不知道萧绿到底还记得多少…… 这究竟是事后算账追究责任，还是醉酒失忆想回忆？ 许蔷保持着她僵硬的笑容，端起属于自己的碗放进厨房，几乎是落荒而逃。 “我还有点事，先上楼了。” 亏她还记得留下个解释。 萧绿凝视着她的背影，站起来收拾残局，意外发现自己的手有些颤抖。 她的周身笼罩着疲惫而沉默的气息。 刚刚那段对话，实在是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以至于一夜梦境反复的睡眠，完全没有缓解她的困顿。 夏至杂志社的下午永远忙碌，每个人都脚步生风，仿佛急着去拯救世界。 钱萤难得忙里偷闲，直接将萧绿带出了办公室。 杂志社外有家小咖啡店，常有写字楼的人在这谈些无关紧要的事。 “你看那边。” 钱萤将咖啡杯里漂亮的拉花搅散，对萧绿说： “右边第三个卡座。” 萧绿朝那边瞟了一眼，坐着个眼熟的编辑和一个高个子女人。 她不明所以的问道： “怎么？” 萧绿今天特意来杂志社，可不是为了听八卦的。 她那本要死不活的网络连载，才是重中之重。 “我之前说过的LIST A，就是她。” 钱萤不看她的眼睛，语气非常忧心。 “文淇，写推理向，足足有一米七，”她抬头看着萧绿的表情，“浑身上下都是爆点，你真不着急？” 又来了。 她最讨厌这套。 他们故弄玄虚的塑造起一个角色，讨人喜欢又充满话题，再将它拿出去卖钱，不管那外皮下是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我不想走那个路线。” 听完她的回答，钱萤总算是生气了。 “拜托，人家可不排斥！没有潜规则，也不需要你说谎，只是多展现一些闪光点而已……除了你，谁会排斥啊？” 她低声对萧绿说话，声音里全是怒气。 “我……” 萧绿无法辩驳，钱萤说的是事实，只是她真的很排斥。 许许多多的事情扎在她心里，像刺进了棉花中的玻璃碎片，不见踪影却一触就疼。 “好吧，算我求你了，只是拍个封面而已。” 钱萤将一块蛋糕推到她面前，奶油上的草莓分外诱人。 “你到这个进度了，别那么与众不同，好吗？” 钱萤苦口婆心的劝说她。 阳光很温柔，从玻璃窗外洒进来，落在萧绿脸上，更显得那张脸清秀动人，少女气下尽是冷艳。 钱萤定定的凝视着她。 当初老段叫她带萧绿，她确实是看中她身上这点冷艳感。 似乎对什么都不在意，眼睛里却又有整个世界。 现在，萧绿在她面前低下头，语带失落，只说了两个字。 “好吧。” 她将那块小蛋糕上的草莓吃掉，算是告诉钱萤她没跟她闹别扭。 钱萤拍拍她的肩膀，去柜台给她点一杯冰咖啡，塞进她手里。 将萧绿送上出租车，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接受了新工作安排的萧绿抓着那杯冰咖啡，只觉得手指冰凉。 窗外的风景飞速掠过，偶尔停留在红绿灯前，司机马上就会絮絮叨叨的说出一堆抱怨。 车载收音机里放着本地广播，流行音乐一首接一首。 萧绿的脑中回放出一些画面，支离破碎却让她头痛。 厚重的油画颜料。比她更高大的画架。彩色的漩涡和冰淇淋。风不断的从阳台外吹过，灌进她单薄的衣物。很冷。印着新闻的报纸。夸夸其谈的文章。接着是采访和视频，铺天盖地无法躲避。 从那之后，萧绿无法直视任何镜头。 冰咖啡让她的体温不断下降，心跳却无法控制，越来越快。 萧绿想要找个人说点什么。 最好是有关她的新工作。 拍照片，当模特，多么令人恐惧。 她视线模糊，将电话打给最近联系人里的某一位。 “我觉得很难过。” 这种开场白，从来不会吓到萧绿为数不多的朋友。 但今天这位接听电话的朋友，为什么没有回答她？ 萧绿没有给这个问题多余的注意力，她只觉得自己呼吸也开始越来越快。 她用手掌捂住口鼻，尽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你在哪里？” 电话那头的声音令她吃惊，是许蔷。 萧绿不知道自己怎么把电话打给了她。 “我在车上，我没事，不用担心。” 萧绿的声音颤抖得厉害，顺溜的说出自己的敷衍三件套，听见那边的人忽然放轻了声音。 许蔷的话语听起来异常温柔。 “不要挂电话，好吗？” 10.怀疑 “你不问我为什么吗？” 萧绿看着许蔷将一杯蜂蜜水放在她的床头，终于忍不住问道。 “啊？” 许蔷转头，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谁没有个头疼脑热的呢？” 眼前的萧绿看起来格外脆弱。 她低头坐在床上，鬓角将脸修饰的格外小巧，皮肤白得像中国瓷，似乎随时会破碎。 许蔷知道她可能有什么事难以开口，但微妙的心疼胜过了微不足道的好奇心。 她笑得更温柔一点，摸摸萧绿的头。 “没关系，不麻烦。你住我这里，照顾你是应该的。” 许蔷顺手帮她调整了空调温度，看一眼时间，道： “你饿不饿？我帮你弄个粥吧。” 萧绿无言的目送许蔷走出房间，不知道这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明星要去做什么。 房间再次归于寂静，萧绿喝一口蜂蜜水，特别的甜。 她很庆幸许蔷没有多问，只是视为普通感冒。 甚至有种劫后余生，长舒一口气的错觉。 萧绿缩进被子里，她实在是太累。 本只想短暂的休息，但睡眠却袭击了她。 许蔷离开房间后，本意是想自己做个粥。 好歹表明心意，免得小姑娘觉得她是随口说说。 但在她将米和水放进锅里后，许蔷忽然觉得还是叫个外卖之类的更保险。 谁知道即将出门的她，来不来得及等粥煮好？ 深思熟虑后，许蔷打电话叫了管家服务。 所幸别墅区的会所餐厅见多识广，高昂的服务费用让他们不提出任何质疑，顺利的接受了许蔷只要一份白粥的订单。 她放下电话，不知道自己在等待的时间里，可以做些什么。 说实话，萧绿确实吓到了她。 许蔷回忆起半小时前的事情，她接到萧绿的电话，十分钟后一辆出租车将她送了回来。 车上的萧绿面色苍白，冷汗将鬓角湿成一缕一缕，削瘦的身体微微颤抖。 那个司机看见许蔷，如同看见救星。 “你是她的家人吧？她上车就这样了，不知道咋回事，一上车那脸色就吓人，我还在想要不要拉她，半路果然吧，抖得要死要活，我都想要不要直接拉医院去算了，您看……” 胖胖的中年男人絮絮叨叨，搓着手拉开车门。 许蔷将少女半抱起来，皱着眉看着他，直接递给他整币。 “谢谢您，不用找。” 那人开着车一溜烟跑了，似乎生怕萧绿下一秒晕过去。 而许蔷怀里的萧绿，仰起脸看着她，还挤出了一个笑容。 “我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许蔷将一根手指按在她的嘴唇上，示意她不要说话。 萧绿眨眨眼睛，阳光下她的瞳孔是琥珀色的。 一句“你的眼睛真好看”梗在许蔷的喉咙，她知道这有多么不合时宜。 她将萧绿送回房间，看她陷进柔软的被褥之间。 许蔷觉得，萧绿就像她喜欢过的某种小动物。 像是小兔子之类的，柔软、脆弱、有好看的眼睛和耳朵，会警觉的看着来人，摸上去时手感很好。 她很识趣的没有多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独自一人的客厅那么冷清，许蔷按着遥控器换台来打发时间，没有声音的电视节目，每一个都那么无聊。 何况她心里还记挂着楼上的小房客。 幸好会所送餐很快，这大概是别墅区唯一的优点了，住户就是上帝。 她将那碗白粥倒进条纹瓷碗里，粥煮了许久，早已爆开了米粒，上面浮着一层薄油，加上一勺小虾提味。 许蔷将浮油搅进粥中，上楼去看萧绿。 少女已经睡着了，面容宁静。 她不忍打扰，却又觉得这碗粥颇为烫手。 许蔷还有个重要聚会，就在一小时后。 那关系到她是否还有机会出演电影，不能错过。 无奈之下，她将粥温进保温盒，给萧绿留下一张纸条。 许蔷早该出门了，聚会前总归有些寒暄环节。 现在她已经错过。 许蔷出现在会馆的时间刚刚好，她的朋友看见她，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微笑。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闻栗顺手揽过她的腰，递给她一杯苏打水。 “有点事，突发状况。” 许蔷扫过一眼室内，不出所料看见几个熟悉的面孔。 “我没错过什么吧？” “错过了，”闻栗带着她走到一圈人面前，“有个新锐导演跑了，真是不拘小节。” “哪位？” 许蔷笑着跟他们点点头，她对此类场合驾轻就熟。 艺术家聚会么，她的前半段人生正由此构成。 “程孜筠，你之前提过。” 闻栗斜她一眼，像是嫌弃她的健忘。 “嗯……但我现在改主意了。” 许蔷摩挲着她的手背，笑道： “我觉得实验片也不错。” “打算回来？” 闻栗果然感兴趣，将苏打水放下，支起手臂听她说话。 “不算吧，跟你们共事，我差太远。” 许蔷低下头，看着场中人已经三三两两落座。 “如果有好本子，我想争取主演。” “哈？你也算另辟蹊径了。” 闻栗摇摇头，跟她一起坐下。 “那你要想办法搞定他们了。” 她指一个女人给许蔷看，清爽的落耳黑发，左耳坠着一颗珍珠。 “那位程小姐，她手里有个好本子，但她拍不了。” 许蔷看着那人柔丽的侧脸，是个最近有点高频出现的名字。 “如果你想拍，我去接。” 闻栗朝她眨眨眼，笑得俏皮。 “怎么样？” “何必对我这么好？” 许蔷撩起自己一缕卷发，自嘲般笑道。 “我可是烂泥扶不上墙。” “算是回报吧。” 闻栗靠在柔软的沙发里，看着天花板。 “谢谢你带我看画展。” 许蔷看她一眼，欲言又止。 “好了，陈年旧事，不提也罢，我知道。” 顺着顶灯熄灭，侧灯亮起，闻栗轻声说道。 随即，她投入进聚会话题里，不再与许蔷对话。 许蔷晃晃酒杯，随意谈过几句，思绪已经散漫的飘回家里。 被留在小别墅的萧绿，现在醒了吗？ 许蔷忘记她犯了一个小错误，在某件她不想提及的事情上，致命的小错误。 此刻的萧绿结束了她短暂的午睡，正对着那张纸条出神。 ——保温盒里有粥，记得吃晚餐。 这字迹与语气…… 萧绿不由得怀疑，她和许蔷之间，难道真的有什么疯狂粉丝与虚红明星之外的故事？ 她想不起细节的那个炙热夜晚……滚烫的身体、意乱情迷、低声细语，与仿佛是错觉般的温柔。 或许真的存在过？ 11.对峙 “你回来了？” 询问者声音轻柔，但还是吓了许蔷一跳。 她甩到一半的高跟鞋就这么定定的拿在手中，整个人僵在玄关。 现在可是半夜两点！ 这种问候出轨老公的句子，出现得也太不合时宜了吧？！ 许蔷轻手轻脚的放下鞋子，摸进客厅。 然后，她又被吓了一跳。 比起她十秒前的构想，什么安保系统出了问题家里进了贼，或者是哪位不识趣的朋友不告而来，甚至是某位前任要提刀复仇……都要更为可怕。 许蔷眼睁睁的看见她家那设施齐全的客厅里，出现了自己一张大脸。 这场面堪比恐怖片啊！ 尤其是——许蔷对自己主演的电影，基本都是感情复杂，处于喜欢和讨厌的边缘。 而此次观影会的选片绝妙。 正是她情感上最耻于面对的那一部，口碑奇好票房奇差的文艺片，现代电影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她的成名作《烈火》。 在这场针对于她的公开处刑中，她的小房客站在中心，手持遥控器冲她微笑。 “你在干什么？” 许蔷咬牙切齿，低声问她。 她下意识的逼近萧绿，抓住了她的手腕。 “看电影啊。” 萧绿无辜的眨眨眼睛，嘴唇微微上翘。 “你说的，随便用。” 她指的是许蔷曾说过的那些游戏机和投影仪。 “我有没有说过……” 许蔷骤然咬住自己的嘴唇，想要遏止住直冲大脑的怒气。 “我不喜欢《烈火》！” 她一定是故意的！她一定知道！她绝对一直喜欢我！她绝对知道如何激怒我！ 万千言语梗在许蔷的心间，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还没吼出来？ 客厅里的气氛已经充满□□味，在深夜两点的城市里滋滋作响，似乎下一秒就能爆炸。 然而面对许蔷毫不掩饰的怒火，萧绿只是侧过头，淡淡的说： “是吗？那我换一个好了。” 她平静看着许蔷，问道： “你想看什么？” 许蔷一时语塞。 萧绿看着她凝滞在脸上的表情，一股兴奋感从神经末梢传递到大脑，她猜对了！ 许蔷对自己的电影有所犹疑，所以记者不问绝不谈起。 许蔷讨厌《烈火》，所以才会在曾经的采访中几次提到。 许蔷对她冷淡骄矜的态度向来无措。 “你想做什么？” 萧绿听见许蔷轻轻叹息，放松了她的手腕。 “我没想做什么。” 适可而止，萧绿向来知道这个道理。 她将手心摊开，一张小纸条叠得整整齐齐。 “我只想知道……” 萧绿看着许蔷的眼睛。即使是现在，她也不得不承认许蔷真的是太美了，太美了。 “这是什么意思？” 她将纸条递给许蔷，柔声发问。 “上周我在酒店醒过来，一样的字迹。” 萧绿意有所指，步步紧逼。 许蔷心乱如麻，只觉得刚刚聚会上饮下的酒悉数蒸发，让她变得又热又暴躁。 “别乱想。” 她勉强说出几个字。 “不是你想的那样……” 许蔷知道这只小兔子露出了她的小尖牙。 萧绿从杂志采访与视频电影里知道的那些事情，某些能够构成“许蔷”这个人的点滴，她不经意间流露的真心，偶然间暴露的轨迹，此刻全数成了萧绿的武器。 许蔷还未真正见过她时，萧绿已经对她了如指掌。 这就是粉丝的特权。 “是你吗？” 她死死的盯着许蔷，只想要一个答案。 许蔷终于在这场对峙中败下阵来，她似乎能看见那个闪着光的女孩，因为她的一点错误，在瞬间远离她。 “是我。” 她无力的回答，仿佛已被放逐荒地。 谁先动心就先倒地的游戏里，许蔷先看见了萧绿。 但是她怎么能这样？！她怎么能给她笑容、跟她谈话、与她纠缠之后，再用电话和脆弱的姿态动摇她的心，最后却这样的残酷的向她提问？ 许蔷觉得委屈。 她从来都是那个洒脱的人啊，为何会落到这样的境地？ 许蔷扯扯萧绿的浴袍，摇摇头。 很不幸，萧绿并不打算到此为止。 “为什么？” “因为……” 许蔷深呼吸，既然一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那干脆拿只笔记下分数，看看谁在错误中做错更多？ “你拥抱了我，是那种拥抱。” 萧绿没有想到这个答案。 她沉默了。 她想不起更多细节，但显然许蔷不是在骗她。 “是吗？” 萧绿轻声问道。 电影已放至最精彩的片段，许蔷饰演的冷艳女人打开家门，离开丈夫，向着街角等待她的人而去，那人瘦削高挑，是个面容精致的少女。 许蔷终于受不了，按灭了投影仪。 “我不会说谎。” 她颓然的坐在沙发上，点燃一支烟，仰头看着萧绿。 “如果可以……我是说，如果你希望继续住下去……” 萧绿静静听着她接下去的话。 “当做没发生过吧。” “然后我们在某个街角相遇？” 萧绿站在她面前，低头看着她。 “我们不会有那么俗套的故事。” 许蔷熄灭她的烟，又露出了那副满不在乎的神情，语气轻佻的说： “俗套么？好歹是年度经典。” 她指指已经的关闭的投影幕墙，几秒钟前那里还在放着《烈火》。 “不过，你说的对。” 许蔷站起身，拥抱了萧绿。 “我们不会有故事。” 女孩子伸出手回抱了她，浴袍松动，发丝微湿。 “我不这样想。” 萧绿微微拉开浴袍的衣襟，她的身体在昏暗的灯光下发出诱人的气息。 “虚红明星和疯狂粉丝之外……” 她直视着许蔷的眼睛，显示出某种奇异的妩媚。 “房东房客之类的？” 许蔷看着她瓷白且毫无血色的脸，轻轻摇了摇头。 “我不想这样。” 她细致的将萧绿的浴袍裹好，亲吻了她的额头。 “即使要发生什么，我也不希望是这种。” 许蔷顺势牵起她的手，送她回房间。 萧绿这个晚上以来，第一次乖巧顺从的任由她摆布。 “早点睡觉，晚安。” 许蔷第一次说这样的话，萧绿却觉得失落。 像是电视连续剧拍了十几集，刚刚到了悬念丛生的阶段，忽然戛然而止。 她靠在门上，想再多接触一点许蔷的温度。 许蔷不知道她的动作，在关上房间门后，却踌躇着没有离去。 凝视着那扇门几分钟，许蔷终于确定它不会再打开。 她将手贴在门上，轻声说道： “你很可爱。” 许蔷觉得萧绿听不见，但门内那人已经捂住了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寂静持续了几分钟，久到萧绿以为许蔷已经离去。 然后，她听见了下一句话。 “我想从纯情的部分开始。” 12.逃避 “所以，你就逃跑了？” 温颜转着一支笔，压低了声音。 “隔着门对你说话……在这种古典式浪漫情节之后，你跑了？” 萧绿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责备的看了她一眼。 温颜接收到她的眼神，吐吐舌头，低头继续看书。 她的问题简单，却顺利的打断了萧绿的思路。 刚刚还觉得令人入迷的小铅字，此刻在萧绿眼前不断晃动。 她有点气恼的将书本一摊，盯着玻璃窗出神。 是的，她就是逃跑了！ 在许蔷对她说出那句“从纯情的部分开始”后，萧绿的心怦怦直跳。 辗转反侧的一夜过去后，她干脆背着书包出门，径直来了图书馆。 对萧绿来说，高大的书架、透明的玻璃窗和陈旧的书本气息，令她感到安心。 哪怕只是站在这里，萧绿都能感觉她那颗因为许蔷而变得乱七八糟的心，渐渐变得平静。 可惜的是，她这点难得的平静，被一个简单的问题破坏了。 偏偏温颜还是个好奇宝宝。 不出两分钟，她侧过头来，欲盖弥彰的将自己的卷发扎成马尾，用手肘戳了戳萧绿。 “然后呢？你打算怎么办？” 温颜一脸期待的看着她。 房东正好是偶像的故事可不多见，何况那位小明星对这位小粉丝显然兴趣颇浓。 “我不知道。” 萧绿用手撑住头，话语里尽是烦恼。 这事儿跑偏得也太厉害了！她本来想的是住进许蔷的房子，近水楼台温香软玉，从生活细节聊到风花月雪，只求当个朋友，逢年过节发个短信问候。 现在呢？ 她与许蔷，从相遇的那刻开始天雷勾地火，连对峙都对得那么别开生面，对得她鬼使神差拉开衣襟，结果呢？？？ 她大清早背个书包，在图书馆坐了一整天，像个离家出走无处可去的坏小孩。 身边还跟了个八卦聒噪的小尾巴，不停的旁敲侧击。 “别不知道啊，”温颜给她的速写添上最后一笔，“横竖都是一个死，你还能不回家不成？” “对。” 萧绿等的就是她这句话。 “我今天住你家。” 她露出两颗小虎牙，拍拍温颜的手背。 温颜一张苦瓜脸，将速写本往她面前一塞。 “你的小女朋友，由青年艺术家我本人亲手绘制，请笑纳。” 牛皮纸张上碳笔画着许蔷，栩栩如生的冲她笑。 萧绿捧着本子，想将它砸在温颜头上。 这是此刻她最不想看见的脸了。 对于萧绿的小小怨念，许蔷毫不知情。 事实上，她甚至不知道萧绿出门了。 今天是她开工第一天，许蔷忙得脚不沾地。 她已经很久没拍过这种小成本实验电影。 整个剧组加起来不超过十个人，还有一半都是摄影师。 “真怀念，是不是？” 闻栗指导摄影师们摆好了机位，眯着眼睛朝她走过来。 “让人想起青春啊。” 许蔷点点头，她站在树荫下，小心翼翼的保护着自己的妆容。 他们甚至连个化妆师都没有。实验影片啊，许蔷叹了口气。 “你以前站的，可是我这个位置。” 闻栗看着许蔷十年如一日的脸，她美得有些过分了，岁月似乎没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她还是像大学时代那样，生机勃勃，像一株永不服输的向日葵。 “那不是我本意。” 许蔷挽挽嘴角，将闻栗拉到自己身边，让树荫将她淹没。 “别去想过去。相信我，这片子会是你拍过最好的片子。” 闻栗只言片语里都是怀念，她怎么能不知道？ 许蔷看着微型剧组做开场前的最后调试，这样的场景勾起回忆。 她们曾有一个颇负盛名的社团，三五好友惺惺相惜，完完全全按照自己的想法，拍了许多短片，它们有的获了国际大奖，为闻栗的前途铺路，有的做成样片，开启了许蔷的梦想。 燃烧的道路上，有人出现又消失，最后只剩下执念。 “我们还能凑在一起，挺不容易的。” 闻栗最后感叹了一句，将话题换成工作。 “我跟程孜筠达成一致了。” 她指指远处的背影，那人还在兢兢业业的检查道具。 “按你的想法拍。” 许蔷简短的应一声，走进片场中央，让他们做入镜调度。 张开手臂，许蔷认认真真的扮演一个坐标。 她听见闻栗经过她身后，轻声对她说： “你只做主演，可惜了。” 许蔷摇摇头，不回答。 一声开机，刺目的追光灯照在她身上，温度灼热。 许蔷抬起头，觉得心底的余烬再度燃成燎原火焰。 摄影机监控屏后的程孜筠猛然抓住了闻栗的手。 “你选她是对的。” 闻栗以无声的口型回答她： “她一点都没变。” 七月流火的季节，酷烈的风与阳光，许蔷的卷发和红唇，构成了这片子第一处光影。 闻栗沉默的看她演完了整场戏。 一镜到底的七处转折，许蔷将它拉长成永远。 只有风不断吹过的声音，提醒闻栗她还在片场。 “怎么样？” 许蔷从片场中央走过来，让闻栗给她看看刚拍的场景。 “我说不出。” 闻栗眼神复杂的看着她。 “哈？” 许蔷只看了一眼屏幕，已经断定这是褒奖。 “我只做主演，可惜吗？” 她眼中短暂的流露出骄傲，很快就收了回去。 “今天拍不了了，”她对闻栗指指自己的脸，“妆融得太快。” 闻栗点点头，追光灯和阳光的热度惊人，好在她们还有大把时间。 “没问题。” 她递给许蔷一包卸妆湿巾。 “你去哪？” 按照惯例，她们会去喝几杯，或者去谁的家彻夜看电影。 “回家。” 许蔷干净利落的卸掉了妆，戴上墨镜。 “有人在等我。” “什么？” 闻栗有一秒钟的不解，很快反应过来。 “你的小房客？” “对。” 许蔷甩着车钥匙出门，没意识到自己唇角笑意温柔。 “你怎么……” 闻栗跟在她后面，撇撇嘴，找了个合适的词。 “搞得像有老婆孩子似的，我真不适应。” “是么？” 许蔷似笑非笑。 “你想得倒是挺美。” 闻栗摇下自己的车窗，看着她飞驰而去，没想通这想象哪里美好了？ 稳定是艺术的天敌，她可不想提早走进灵感的坟墓。 许蔷懒得去管闻栗的想法，她只想知道她的小姑娘在干什么，是否等她一起吃晚餐？ 她现在还不知道，等待她的不是温暖的晚餐。 而是空无一人的冰冷建筑。 13.早餐 许蔷醒过来时，浑身上下都在叫嚣着酸痛。 她支起手臂，艰难的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没发烧，没头痛，没有半点毛病。 纯粹是因为在沙发上睡了一夜，她的身体受不了了而已。 睡前点的香薰蜡烛已经燃尽，剩下空空的玻璃瓶。 打发漫漫长夜的书本落在地面，书页皱起，卧倒在长毛地毯上，看起来分外可怜。 许蔷将那本书捡起来，小心的将书页整理好，长叹一口气。 没想到啊，居然等了她一夜。 许蔷再度靠进软枕里，看着清晨六点的阳光透过玻璃和轻纱窗帘，在木质地板上照出影影绰绰的阴影，觉得自己有点惨。 她放任自己沉浸于情绪里，难得的多愁善感起来。 小音箱依旧放着轻柔的古典乐，环绕于客厅中，掩盖了微弱的脚步声。 萧绿站在玄关，大气都不敢喘。 几乎是刚一天亮，她就从温颜家里出来了。 “这么早？” 温颜睡眼迷蒙的嘲笑她。 “是我的床不够舒服，还是她的怀抱比较温暖？” 萧绿将枕头扔在她脸上，制止了她大清早的戏精上身。 没想到啊，吹了半个城市的冷风回到小别墅，却发现许蔷睡在客厅。 好巧不巧，许蔷还在她蹑手蹑脚准备潜回房间的时候，醒了。 萧绿进退两难。 她皱起眉，想要不等许蔷先动吧，刚起床总归要去洗个漱什么的。 没想到啊，许蔷往抱枕上一靠，思考起了人生。 萧绿偷偷侧身，看着许蔷的动静。 她不知道现在算怎么回事，为什么她感觉自己行为鬼祟？ 许蔷显然不打算起身，她盯着窗帘布，看得入神。 萧绿都要怀疑她是故意的了。 为了报复她彻夜未归，干脆让她只能蹲在玄关动弹不得。 可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萧绿听着熟悉的音乐，觉得很犯愁。 认认真真对着窗帘看光影的许蔷压根就没想到，她的小房客正躲在玄关偷窥。 她的清晨冥想内容颇多，已经从实验片进度一路狂奔而去，思考起她和萧绿的关系，到底算怎么回事？ 当然，她是想不清的。 好在许蔷一向看得开，车到山前必有路，况且她和萧绿完全称得上火花四溅。 躺在沙发上尽力松了松筋骨，许蔷决定起来给自己做份工作日早餐。 德式黄油煎香肠，溏心蛋，再加两颗牛油果，配半碗麦片，完美。 可惜，她还没走到厨房，就发现了件趣事。 她等了一夜的小房客正蹲在玄关，对着手指，一脸纠结。 哦，送上门来的。 许蔷悄声靠近她，蹲在她身边。 “现在知道回来了？” 许蔷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吓了萧绿一跳。 她骤然转头，看见许蔷正冲她甜腻的微笑，眼神中却尽是危险。 萧绿觉得脊背发寒。 这种感觉难以形容，因为她同时又觉得血液迅速的流动，让心脏跳得快要超速。 “我……有点事。” “什么事？” 许蔷眯起眼睛，等待着她的答案。 “需要彻夜未归，大清早摸进门？” 她的语气真差。 萧绿感受到了许蔷的怒气，非常明显的冲她而来。 她下意识的想抓住许蔷的手，却被对方甩开。 这个动作激怒了萧绿。 哪怕她是为了许蔷的态度和话语，心生怯弱想要逃避，才做出了这种蠢事，但许蔷凭什么这样甩开她？！ 这到底算怎么回事？ 她向来吃软不吃硬，索性皱起眉头，冷声问： “私事。怎么，需要报备吗？” 横竖她们没有任何私人关系，仅仅只是房东与房客。 明面上难道不该保持礼貌的尺度？ 即使她们曾有那么几个瞬间，比世界上任何人的距离都要近…… 萧绿挑衅的看着许蔷。 许蔷快要气炸了。 猛烈的情绪冲击着她的大脑，她有好几年没有这样不理智了，但是面对萧绿那蛮横无理又毫无悔意的眼神，许蔷根本无法控制自己。 “你……” 她尽力冷静的说话，咬牙切齿。 “OK，我不该干涉你的私生活。” 许蔷逼近萧绿，俯视着她。 “但我也不希望租客死在外面，如果你不愿意，可以立马滚出我家。” 说完这句话，她立刻就后悔了。 她看见萧绿刚刚还鲜活灵动的表情，瞬间变得灰败。 她吓到她了。 以一种不恰当的方式，表达了复杂的情绪，许蔷明明是担心她，可是…… 许蔷觉得自己或许应该道个歉，但却不知如何开口。 没有办法，她只好摸摸萧绿的头，指尖接触到发丝时，女孩颤抖了一下。 “我不是那个意思。” 许蔷站起来，准备上楼。 “我先走了，等会有工作。” 萧绿沉默的点点头，目送她离去。 她抓住自己手里书包，第一次感到茫然。 不知所措。 她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按照她的想法，她应该踩着长毛地毯的边缘，走近许蔷，在她耳边轻声问一句。 ——是在等我吗？ 再给她一个漂亮的笑容，完美的把这件事混过去。 但刚刚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许蔷危险的眼神和甜腻的声音，一瞬间就让她丢盔弃甲。 萧绿颓败的坐在自己的房间。 镜中人有张清秀的脸，柔顺的黑发披到肩膀，刘海用发卡夹起，露出微微上挑的眉毛，眼睛下微微有些淤青，是昨夜难眠的证据。 萧绿挽挽嘴角，对镜子露出一个曾经练习过无数遍的笑容。 粉色的嘴唇和稍稍下垂的眼角，让她显得楚楚可怜。 来吧，努力去弥补刚刚过失。 萧绿绞着自己的手指，下楼梯时在许蔷的房间门口踌躇了几秒，最终还是离开了。 怎么说都是她开启了错误的序幕，起码多拿出点诚意。 她的脚步消失在楼梯上，许蔷的门纹丝不动。 室内的许蔷现在的心情，绝对称不上好。 她刚刚来了，又走了。 没有哪怕一句话，这让许蔷稍微有些忐忑。 她是否过于严厉？ 刚刚会不会让萧绿心生恐惧？ 许蔷看着镜中人的脸，即使是被面膜覆盖，也依旧掩不住那股艳丽。 她属于浓烈的美，令人一见难忘，白皮肤高鼻梁，睫毛长得像小扇子，配上深褐色的瞳孔，常被评价为冰山美人。 许蔷懊恼的捂住脑袋，开始第一万零一次思考她那神秘的亲妈究竟长什么样？ 才能给她这样一张引人误解的脸。 十五分钟一到，她揭下面膜开始化妆。 她的日程表从八点开始，排得满满当当，一刻不得闲。 许蔷一边给自己上眼影，一边侧耳听着门外的动静。 安静得像是吸血鬼古堡，几千年都不会有人来一样。 很好，那没心没肺的小姑娘不知道又去哪了。 许蔷摊开手，给自己选一支合适的眼线笔，试图停止跟她的小房客较劲。 她承认自己对萧绿的关注，实在是超出限度了。 许蔷画眼线向来得心应手，手上动作不停，脑子里想的尽是萧绿的事。 她随意查了查，便知道萧绿是夏至杂志社的当家作者。 出过几本言情小说，清清淡淡像冬天的阳光，没有一丝温度。 许蔷抽空拜读过一番，结论是自己恐怕不懂爱情。 由于作者是萧绿，那几本书免于压桌角的命运，进入了桌面摆件的范畴。 许蔷的妆容完成大半，侧着脸看看镜子，觉得甚是满意。 她拍拍手，准备找条合适的裙子。 既然萧绿显然不会来找她了，还是工作更重要。 不过，这次她又失算了。 敲门声突兀的响起。 许蔷正埋头于她的衣柜，在深蓝色连衣裙和黑色吊带间纠结不休。 “我可以进来吗？” 隔着门传来萧绿的声音，带着丝若有似无的求和意味。 “啊，等下，行，进来吧。” 许蔷长舒一口气，将门骤然拉开。 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萧绿，而是散发着香气的白瓷盘子。 德式黄油煎香肠，溏心蛋，再加两颗牛油果，配半碗麦片。 跟她想的一样，是她最喜欢的那种早餐。 “这是干什么？” 许蔷很想接下盘子，但还是压抑住冲动，矜持的问了一句。 “嗯……觉得你可能会喜欢。” 萧绿低下眼睛，将碟子放在桌台上，露出一个楚楚可怜的表情。 她可太清楚了，许蔷多少次在微博发过这个早餐组合，怎么会不一击即中呢？ 萧绿咬住嘴唇，防止自己的小得意暴露。 许蔷注视着萧绿，轻易的看穿了她的小心思。 “我是很喜欢。” 许蔷眉目舒展开来，似是含情脉脉。 “但我更喜欢这样的你。” 她伸手拉住少女的衣领，凑近她的鼻尖。 许蔷的气息瞬间搅乱了萧绿的心神，她下意识咬上了许蔷的嘴唇。 那是一个颇为激烈的吻。 14.摄影 “你今天有点怪啊。” 闻栗第三次从许蔷身边走过，终于忍不住拍了下她的肩膀。 “是么？” 许蔷置若罔闻，掐灭手里的烟，掏出小镜子看看自己的妆。 “你没事傻笑什么？” 闻栗摇摇头，觉得许蔷笑得她毛骨悚然。 “我在练习。” 许蔷也发现了，她的唇角一丝笑容掩都掩不住，只好找个借口搪塞。 “练习？” 闻栗嗤笑一声，将烟塞进垃圾桶。 “今天全是背影镜头，你什么时候学会预习了？” “还不许人上进了么。” 许蔷认认真真整理着自己的发丝，让它们保持最好的状态。 “下场什么时候开始？我这头发快撑不住了啊。” 闻栗翻个白眼，拉过自己的包，找出一瓶定型喷雾。 “要么？” “定过了，”许蔷轻微摇摇头，让发型变得蓬松，“再用破坏效果。” 她不由得又叹了口气。 小剧组固然任何想法都能实现，但弥补不了缺专业造型师的小问题啊。 正好程孜筠调试好了设备，走过来对她们招招手。 许蔷从座位上一跃而起，直直冲向片场中央。 她乖乖的张开手臂当坐标，样子连闻栗看了都啧啧称奇。 “分外听话啊。” 闻栗朝她喊一声。 “开机。” 许蔷听到她的命令，顺从的转过身。 她确实对这部片子寄予厚望。 衬衫落下，露出许蔷一片光滑的脊背。 蝴蝶骨形状优雅，肌肉线条恰到好处。 闻栗呼吸一窒。 她在看到这个本子的那一刻，就知道只有许蔷能拍出这样的镜头。 许蔷只要站在那里，亭亭玉立的姿态就已经够迷人。 这个镜头很长，闻栗神经紧张的盯着摄像机，程孜筠缓慢的调整着灯光。 光影的变化让许蔷的脊背如同柔和的丝绸，时而形销骨立，时而丰润如玉。 片场被人为营造的孤独笼罩，谁也没注意到许蔷的手机屏幕亮了又熄。 与许蔷顺利的拍摄进程相比，萧绿那小小的杂志摄影简直称得上灾难现场。 钱萤陪她一起去的，端杯柠檬水站在旁边，看萧绿被摄影师从头到脚嫌弃。 摄影师真的是气得快冒烟了。 “你别这么僵硬行不行？！镜头能吃了你不成？” 他简直忍不住朝萧绿低吼。 从业十年，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模特。 一站在灯光之下，整个人都恨不得缩进阴影里去。 萧绿抬头看着他，眼睛没有焦点，只是看着钱萤的方向。 她已经快被挫败感弄得崩溃了。 钱萤抱歉的朝她笑笑，再次开口请求摄影师： “不好意思，她第一次拍，麻烦您多费心。” 摄影师已经听这句话听得耳朵起茧子，索性丢下萧绿，走到钱萤身边，顺手拿起一杯柠檬水，咕噜噜的灌下去。 “我跟你们杂志社合作也很久了，从没见过这样的。这年头作家拍几个照片也多的是，之前你们社那个谁不就不错吗？今天这个究竟怎么回事？” 他忍不住抱怨了两句。 “一动不动，像块木头，偏偏还对镜头很敏锐。” 他瞟一眼片场，见萧绿还傻站在那儿，干脆吼了一声。 “休息！” 钱萤充满歉意的对他点头，走过去把萧绿领到休息室。 “萤萤，我真的不行。” 萧绿低着头，拿着水杯，睫毛在眼睑上投出阴影。 “你太紧张啦，没事的。” 钱萤不断宽慰她。 “没经验嘛，很正常的。” 其实钱萤也很烦恼，萧绿化妆服装都很顺利，做完造型后，她漂亮得不输给专业模特。 明明随便按快门都会很好看，没想到萧绿居然那么害怕镜头。 “你看，你这么漂亮，你站在那里就好了嘛。” 钱萤徒劳的说着废话，忽然灵机一动。 “你之前说什么来着，你室友不是那个许蔷？” 萧绿冷不丁听到这名字，脸上一红。 三个小时前，许蔷拉着她的衣襟，迷人的朝她笑，她鬼使神差，咬上了许蔷的唇。 那种火热的气息似乎还留在她唇上。 “她不是大明星么！” 钱萤觉得自己找到了解决方法，兴奋的把手机往萧绿手里一塞。 “打电话问问她，怎么拍照片！” 萧绿沉默的接过手机，迟迟没有动作。 她该怎么告诉钱萤，开拍前她在服装室吓得发抖，已经给许蔷打过一个电话了。 当然，对方并没有接。 萧绿还有点小难过呢。 虽然大家并没有什么特殊关系吧…… 但对早晨还有过一吻的姑娘，好歹心软一点吧？ 钱萤可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她看萧绿没有动作，索性拿过手机，翻到通话记录，问： “我帮你？” 萧绿斜一眼她，不说话。 钱萤当她默认，随手一按拨通。 电话很快被接起，那边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话语里都是甜腻。 “怎么啦？我之前没听到电话。” 短句里的信息量把钱萤给震了一下，她结结巴巴的开口： “您好，我是萧绿的编辑，我们……” 没等她说完，萧绿已经伸出一只手，示意她将手机给她。 “我在拍杂志。 萧绿站起身，避开钱萤，声音冷淡。 “你有时间吗？” 许蔷一听这别别扭扭的话，已经料到是萧绿有麻烦了。 她刚巧拍完一个镜头，正跟闻栗扯皮要不要继续拍。 她那用夹直板和定型喷雾折腾出来的发型已经塌得七七八八了，现在接到萧绿的电话，干脆对闻栗挥挥手。 “要看你是什么事了。” 许蔷故意调笑道，不出意料发现萧绿沉默了。 她对闻栗做个口型，示意自己要早退了。 闻栗忙着研究刚刚拍下的素材，翻个白眼叫她赶紧走。 “我……没什么事。” 萧绿一听许蔷含混不清的话，那股不想麻烦她的念头又上来了。 “就随便问问。” 况且，她可不想偶像看到她这幅狼狈样子。 谁都有点干不好的事情，就不能让许蔷觉得她是个可爱小厨娘么？ “随便问问么……” 许蔷声音里带上点失望，连那如影随形的甜腻都消失了。 “我还以为你想见我呢。” “不会。” 萧绿迅速的答道，并且接上一句。 “打扰你了。” 她飞快的按断电话，无视了钱萤一脸焦急的表情。 摄影师在那边叫着集合，萧绿带着壮士断腕的心情再度站在灯光架下，闭上眼睛，一脸悲壮。 “嗨，萧小姐，镜头真不会吃了你。” 摄影师无奈的摊摊手，再次端起相机。 “我们再来一次好么？” 他拿出了十二万分的耐心。 萧绿点点头，表示自己会尽力配合。 至于被挂断了电话的许蔷，此刻正瞪着眼睛，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被挂了电话。 这小姑娘也太叫人捉摸不定了吧！！！ 许蔷已经完全搞不清状况了。 时而主动时而退缩，时而示好时而冷淡，萧绿这人到底怎么回事？！ 她拿着手机跟萧绿生闷气。 两分钟后，一条短信发过来。 简短的地址，是市里有名的摄影棚。 好吧，看来萧小姐的编辑人挺好的。 摄影棚离得不远，许蔷来得正是时候。 看得出萧绿状态不怎么样，那摄影师的怒火都快压不住了。 她悄悄的站在角落里看了几分钟。 许蔷发现萧绿今天很美，让她无暇去注意她糟糕的镜头表现。 少女穿了蓬松柔软的白裙，露出纤细的锁骨，脖颈上带着一根项链，坠着一颗红色的小爱心。 真可爱。 许蔷捧着脸欣赏了一会儿，发现了更多亮点。 萧绿向来披散着的长发被精心编好，白色的棉蕾丝发带缠绕进发丝之中，在末尾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她的眼睛下方，甚至有一颗亮晶晶的水钻。 许蔷简直要爱死这位造型师了。 他怎么能这么懂自己的喜好，把萧绿打扮得如此可口？ 她下垂眼旁粉色的腮红，有些浓烈的口红，正红色的指甲，还有手腕上可爱的手饰。 小恶魔主题。没有什么比这更适合萧绿了。 许蔷眯起眼睛，没意识到自己刚舔了舔嘴唇。 她现在满眼都是灯光下笨拙的小恶魔。 萧绿注意到许蔷时，已经不知她在那看了多久。 她朝那边瞟了一眼，毫无疑问是个愤怒的眼神。 “这个表情不错。” 摄影师第一次赞叹了她。 “继续。” 许蔷无辜的笑笑，朝萧绿眨眨眼。 萧绿看得出那个笑容里浓烈的挑逗意味。 看，你不告诉我又怎么样？我还是找到你了呀。 欠揍又甜腻，像个无理的情人。 倒是谁允许你这样对我了？ 萧绿骤然咬住嘴唇，朝着那个方向瞪大了眼睛。 摄影师咔咔的抓拍，不知这位萧小姐为什么忽然开窍了。 久经镜头考验的许蔷当然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是有这么点调动情绪的意思，没想到萧绿这么来劲啊。 许蔷感觉自己尝到了甜头，她微微歪头，对萧绿做出口型。 ——你·真·可·爱。 果然，萧绿深吸一口气，皱起了眉头。 她肯定意识不到自己这样有多可爱，许蔷心里直笑。 可惜这是在摄影棚，不然她只能用口型告诉萧绿。 ——你·简·直·是·个·小·甜·心。 15.担忧 许蔷的唇语毫不掩饰。 萧绿只觉得她光是站在那儿，就已经搅得自己心神不宁。 闪光灯还不断的落在她身上，每一声“咔擦”都是对她精神的折磨。 萧绿用大拇指的指甲轻轻掐着自己的手心，希望能撑过这难熬的上午。 钱萤出去了，说是有事跟影棚负责人对接。 摄影师语气不大好，但总算是不再骂她。 这方面来说，许蔷算是帮了她一个大忙。 萧绿仰起头，按照摄影师的要求看着天花板。 她额头布满细密的冷汗，心脏狂跳，但她觉得自己已经很努力。 从那件事发生之后，萧绿第一次在镜头下呆这么久。 曾经她多么沉醉于这样的场景，闪光灯与华服交相辉映，精致的妆容让她年幼的脸莹莹生光，所有人都称赞着她微不足道的成就。 十几岁的萧绿享受着一切，之后，上帝夺走了她的天赋。 年轻的艺术家从云端坠落，常常只需要一瞬间。 之后的事，萧绿封闭了自己的记忆，装作不曾发生，却改变不了情绪留下的痕迹。 终于，摄影师喊了结束。 萧绿长舒一口气，她的身体摇摇欲坠。 许蔷正犹豫是偷偷溜走，还是干脆跟萧绿一起走，不意却发现了这个状况。 “怎么了？” 她上前几步，扶住了萧绿的腰。 “头晕吗？” “没事……” 萧绿勉力摇摇头，旧疾而已，她不想让许蔷知道。 “没吃早餐？” 许蔷一脸怀疑的看着她，随手塞给她一块巧克力。 “先吃颗糖。” 萧绿哭笑不得的接过那颗巧克力，塞进嘴里，甜得发腻。 她明知自己此刻需要的不是高糖分，而是自己包里的小药片，但还是谢过了许蔷。 “我吃过早餐了。” 影棚里的工作人员都忙忙碌碌，没人注意到这边的事。 “休息室在哪？” 许蔷接手了摄影助理的职责，把萧绿领到了休息室。 一路通畅无阻，许蔷让萧绿在软椅上坐下，给她倒一杯水。 她四处张望一下，没看见造型师之类的人，看来这拍摄的规格实在不高，她们得回家卸妆了。 萧绿不知许蔷忽然在门口晃什么，她就着许蔷给她的水吃了药，问道： “怎么了？” “哦，看来没人给你卸妆了。” 许蔷晃回来，坐在她身边，捧着她的脸端详了一番。 这举动吓得萧绿浑身一僵。 她才刚受过闪光灯轰炸的折磨，再被许蔷这样近距离又含情脉脉的盯着，她真的要晕过去了。 “你今天的妆真好看。” 许蔷继续面不改色的夸奖她，仿佛看不见她一言难尽的眼神。 “跟我很配，”她拉起萧绿的手，把一堆衣服塞给她，“去换衣服吧，我们去逛街。” 萧绿晕乎乎的抱着衣服去更衣室，她不知道是药开始起效了，还是许蔷的行为实在太吊诡，让她招架不住。 许蔷看着她乖乖的去换衣服，深觉满意。 这样纯情的甜甜的不是很好嘛，又是离家出走又是激烈的吻多奇怪啊。 她对自己点点头，摸摸自己的嘴唇。 话是这么说，但她真的挺享受萧绿的吻。 萧绿总是神色冷淡，唯独会在吻她时露出那样的神情。 沉迷其中的眼神、难以抑制的轻微颤抖、抓住她肩膀的纤细手指……仿佛在萧绿的眼中，许蔷就是全世界。 没有谁能抗拒这种感觉。 许蔷回味着早晨那个吻，感觉自己久违的贪婪在悄悄冒头。 她独自坐在椅子上等萧绿，百般聊赖。 恰巧，钱萤处理完了影棚的事，从门边冒头。 “不好意思……我是萧绿的编辑。” 钱萤犹疑的看着面前的女人，托萧绿的福，她对许蔷的脸颇为熟悉。 “请问她现在在哪里？” 她刚刚目睹了许蔷对萧绿造成的一系列变化，现在对她们的关系充满好奇。 “哦，更衣室。” 许蔷抬抬下巴，向钱萤示意。 她的目光迅速扫过钱萤，随即不再关心。 “萧绿还有工作吗？” 许蔷看钱萤踌躇不前的样子，多问了一句。 “没有了……” 一般来说，钱萤是要带萧绿回出版社，晚点再送她回去的。 不过，今天这个场景，许蔷是另有安排？ “那就好。” 果然，许蔷开口了。 “等会我跟萧绿有约会。” 她站起来，递给钱萤一张名片，礼貌的笑笑。 “今天多谢您照顾了。” 钱萤愣愣的点点头。 她拿着名片离开摄影棚，后知后觉的感觉不对劲。 许蔷那语气！ 什么叫“多谢照顾”？萧绿不是我的作者么！！！不是该我多谢你照顾么！！！ 钱萤内心咆哮，简直想跳下出租车去找许蔷算账。 还有，什么叫有约会？ 哪种约会？？？ 钱萤脑海里有一万个问号，争先恐后的冒出来。 她现在很想把萧绿抓回来，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们是什么关系，钱萤不确定。 但钱萤可以肯定一件事。 许蔷对萧绿的企图心，简直呼之欲出了！ 萧绿现在就像落入圈套的小白兔，无处可逃。 本着对作者的关心，钱萤给萧绿发了条短信。 两秒后，她收到了回信。 ——没事，我很好。 句末还跟了个该死的笑脸。 钱萤捏着手机，感到了老母亲般的担忧。 当初她说什么来着，这个房东有问题！！！ 16.请求 萧绿本以为拍摄结束后，她跟许蔷就该分道扬镳。 但眼前的状况实在是超出了她的预期。 偏偏许蔷真的很不自觉，嘴角带笑，侧着头跟她提问。 “你喜欢哪种芝士？” 萧绿站在冰柜前，感觉真的不想回答。 超市灯光温暖，高大的货架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货品，许蔷就顶着她电影感十足的妆容，推着购物车，认认真真的选购食品。 萧绿觉得这一幕魔幻极了。 按照她对许蔷的了解，这位大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生活完全不能自理，微博上晒的家居照片全是摆拍。 之前她生病的时候，许蔷不是还叫外卖白粥给她喝吗？ 现在带她到超市买菜，这是什么令人窒息的操作？ “哪种嘛？” 许蔷见萧绿不回答，拿着几盒芝士，靠近她的身体，甜腻的问。 她这把声音真是太具有欺骗性了…… 萧绿抵挡不住，轻声回答： “这个，味道浓一点。” 她不安的看看四周，终于问出了一个困扰至极的问题。 “你不怕被发现么？” “发现什么？” 许蔷很诧异。 “就……粉丝之类的。” 萧绿踌躇了一会儿，指指她的脸。 “你上午拍戏去了吧。” “真聪明。” 许蔷嫣然一笑，凑过去捏捏她的脸。 “你不是喜欢我么？” 她声音依旧甜腻，又掺上了些诱人的因子。 干嘛又歪到喜欢不喜欢上去！说得谁好像很在意她似的！ 萧绿没好气的拿过她手里的芝士，顺手丢进购物车。 “谁说的。” 她说得轻巧冷淡，许蔷却是了然一笑。 “放心，这家超市人少，再说……” 许蔷忽然去拿她手上的牛奶盒，附在她耳边，说道： “你这么漂亮，说圈内朋友，谁不信呢？” 她的气息落在萧绿耳边，撩得她心有点痒痒。 萧绿感觉有些不自在，想说点什么掩饰，一时找不到话。 许蔷目的达成，忍住笑意继续选东西。 等她们回到小别墅，已经将近十二点。 萧绿很自觉的洗手做饭，时间不多，她打算做些家常菜。 许蔷正在收拾东西，将刚买回来的食品分门别类，在厨房进进出出，时不时骚扰一下她的做饭进程。 于是，口味清淡的许小姐第十八次走进厨房时，看见萧绿往菜里洒了一大把辣椒。 “我不能吃辣。” 她委屈巴巴，盯着萧绿，眼睛湿漉漉。 “那你自己来？” 萧绿放开锅铲，朝她点点头。 “会长痘的……” 许蔷拉住萧绿的袖子，微微嘟起嘴，像个小可怜。 “我不漂亮了，就不能拍戏了。” 好吧好吧，女神这幅样子谁能拒绝？ 萧绿内心叹息，为自己的第一万次溃败画上句号。 “开玩笑的。” 她掀开旁边的瓷碗，里面好好的躺着没辣椒版本的四季豆炒肉。 许蔷今天格外温顺，马上朝她灿烂一笑。 虽然萧绿话还是不多，但这顿饭总算没之前那么尴尬。 许蔷开开心心的吃起小炒肉，家常菜最有生活滋味。 萧绿觉得她心情不错，终于找到机会开口。 “昨天的事，对不起。” “你早上道过歉了。” 许蔷吃饱喝足，眯起眼睛看着她，不知道这个小坏蛋又在打什么主意。 “那不算道歉。” 萧绿感觉自己脸一阵烧红，她可不觉得强吻女神算什么道歉。 “我很鲁莽。” 许蔷来了兴趣，干脆捧起脸，听听她到底想说什么。 “我不该一言不合就乱跑……” 萧绿用了个温和点的词语，接着咬咬嘴唇，直视许蔷的眼睛，拿出了十二万分的勇气。 “更不该亲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没想到，许蔷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 接着，许蔷侧着头，妩媚的问她： “所以呢？打算怎么补偿我？” 萧绿被她的反应弄得一阵懵。 许蔷号称只有漂亮脸蛋，但入住至今，萧绿感觉自己已经被她坑了好多次。 “嗯……我……” 她完全不按萧绿想好的套路走，叫萧绿不知所措。 “我不知道……” 萧绿不由自主的皱起眉头，思考起这画风突变的状态究竟该怎么办啊？ “不知道吗？” 许蔷笑得更妩媚，指节分明的手抚过自己另一只手。 “陪我看场电影怎么样？” 什么？？？看电影？？？ 萧绿大脑一个短路，想不明白这位著名票房毒`药脑子里到底装的什么。 “我选片，今晚放映室不见不散。” 许蔷指指放映室的方向，收起满脸不正经的笑意，问： “你本来想说什么来着？” 多谢你的提醒了，萧绿咬牙切齿。 “我想问问你……” 她真挚的看着许蔷。 “我能多住一夜吗？” 这回轮到许蔷短路了，她不知道萧绿是认真的，还是又抛出了一个圈套。 “你不是吧……？” 她一脸难以置信。 “就为了这么点事，要搬走？” “嗯……我觉得我打扰到你的生活。” 萧绿绞着自己的手指。 尤其是想到这几天她受情绪摆布，干出的那点破事，萧绿简直想打自己一顿。 谁在跟女神住一起的时候，会先跟她吵架、再离家出走、最后强吻她？ 这已经超过了萧绿对自己犯错的容忍能力。 许蔷看着她的眼神一秒三变，表情却始终冷淡，感觉她的小房客实在是有趣。 “现在知道打扰了？” 果然，萧绿的眼神变得更暗。 “但你现在搬走，照样很麻烦。” 许蔷叹口气，将萧绿送到她的房间门口。 “你可不可以安心住在这里？” 萧绿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阿绿，我知道你喜欢我。” 许蔷摸摸她的头发，低头看着她。 “你看我的电影，知道我的喜好，甚至懂得如何激怒我……” 她感觉萧绿的身体微微颤抖，手上用力握住她的肩头，不让萧绿逃跑。 她们之间本来就事态复杂。 “我知道你很紧张……” 她让萧绿在沙发上坐下，熟悉的环境和柔软的靠枕令人放松。 “其实，我也很紧张。” 许蔷感受到萧绿的指尖冰冷，她握住少女的手，心怦怦直跳。 “那场酒会，我本可以请朋友介绍我认识你，但我没有，我想跟你说话，我一刻都不想等。” 萧绿的手被许蔷温暖的手包围，她不敢看许蔷的眼睛。 “之后的事情，我很抱歉。” 许蔷低下头，盯着脚底粉色的地毯，它们看上去很可爱。 “阿绿，既然我们再次遇见了……” 她深吸一口气，看着萧绿躲闪的眼神。 “朋友、室友、或者随便什么都好。” 萧绿预感到她要说什么话了，令人感觉危险却又令人沉迷的那些话、会束缚她的话、让人不知所措的那些话。 她下意识想逃，身体却僵硬得无法动弹。 许蔷轻轻触碰着她的指尖，声音飘忽不定。 “至少，不要总是想要逃……好吗？” 17.电影 萧绿准时去赴许蔷的电影之约，有股破罐子破摔的豪气。 她走进小别墅的放映室，许蔷不在，但房间已经布置过，沙发上放着几个抱枕，长毛地毯触感柔软，矮桌上摆着零食果盘，空调温度恰到好处。 萧绿揉揉自己的毛绒浴袍，看来这会是不错的电影之夜。 “哟，不逃了？” 许蔷出现在门口，随口调侃她。 萧绿挑挑眉，回嘴道： “看什么？我喜欢《海市蜃楼》。” 许蔷头皮一麻，萧绿果真很了解她。 《海市蜃楼》是部工业风公路片，直接给许蔷带来了“票房毒`药”的名头，这部开播前吹上天的口碑片，票房跌破了当年的最低预测线。 “我也挺喜欢的。” 许蔷忍住心底漫起的不适感，不甘示弱。 她这么坦然，萧绿反而不好意思起来，她缩进沙发的角落，看许蔷选好了片，坐在了沙发的另一角。 她坐那么远干嘛？萧绿冒出个问题，许蔷明明从来不避讳跟她的肢体接触，为什么忽然这么反常？ 许蔷装作没发现她的小别扭，手指指矮桌。 “喝点什么？” “牛奶就好，”萧绿抱一个靠枕，看着幕布上出现熟悉的场景，“《芝加哥》？我喜欢。” 许蔷递给她一杯牛奶，斜她一眼，懒散的说： “这么巧？难怪你会喜欢我。” 萧绿刚喝一口牛奶，被呛得咳了几声。 果然，许蔷还是那副样子，动不动就占口头便宜。 “我是喜欢你啊。” 萧绿面不改色。 “艺术范畴里喜欢你。” 她抬手指着幕布，许蔷注意到她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是少有的漂亮的手。 “我不是嘲笑你，或者是别的什么目的……我确实喜欢你的电影。” 萧绿首次坦诚的说起她对于许蔷的感情，那些在漫长黑夜里纠缠着她的情绪、令人困扰又甜蜜的远距离欣赏。 “你很特别。” “就这样？” 许蔷并不满意，她还想听更多。 她的房客是个小作家，难道不该说点甜言蜜语吗？ “就这样啊。” 萧绿颔首，专注的盯着幕布，那著名的镜头正在播放，穿着高跟鞋的女人一步步走向深巷，脚踝美得不像话。 “难道我能从那些扑街电影里看出什么深意来吗？” 萧绿难得主动，靠近沙发另一端，手搭上许蔷的肩膀。 “它们票房不佳非常合理，甚至于这点票房……我觉得，只是因为有你。” 她盯着许蔷的眼睛。 “你太特别了，在屏幕上像燃烧的一团火，即将走向晚霞。” 萧绿的手指划过许蔷的脸颊，直至她小巧的下巴，再至弧度优美的脖颈，停留在锁骨。 “谁能不爱那样的你呢？” 她声音很轻，差点淹没在电影音乐里。 许蔷感觉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萧绿的手指停留在她的锁骨上，带起一点灼热，又有一点痒。 她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萧绿的眼神既冷静又迷恋，仿佛透过她看见了另一个世界。 “我想接近你，又不想太接近你。” 萧绿已经坐得离她很近，许蔷索性将她揽过来，靠在一起看电影。 “怎么？” 许蔷第一次无心看《芝加哥》，只想注视着眼前人的眼睛。 “因为我害怕触及真实，然后你从云端跌落。” 萧绿亲吻了她的手背。 许蔷知道这个吻不含任何感情意味，只对萧绿自己有意义。 “然后，我不再喜欢你。” 许蔷搂住萧绿的肩膀，她一向不喜欢这种时刻，两个人互相袒露内心，寻求理解，之后是分崩离析还是如胶似漆，谁也无法预料。 “你可以不用那样喜欢我。” 许蔷拍拍她的手背。 “不要赋予我意义。那不是真实的我。” 她移开眼睛，看着幕布，电影还在播放。 “我坐在你身边，你亲吻着想象中的我……接下来你还想干什么？” 许蔷语气讥诮，胸口的郁结来源不明。 “我不要做你与世界的联系，不论你有什么过去。” 萧绿骤然抬头看着她，许蔷果然很聪明，瞒不过她。 “我遇见你，我爱上你，我与你相爱，直至永远，或者是我遇见你，我们成为朋友，直至永远。” 许蔷凝视着萧绿的眼睛，想从里面看出她此刻的想法。 “萧绿，别搞那些复杂的故事。” “你知道多少？关于我。” 萧绿忽然问道。 “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许蔷无辜的摊开手。 “是吗？” 萧绿怀疑的看她一眼，昏暗的灯光下，她凌厉的盯着许蔷。 “我比你想象得复杂很多。” 许蔷歪歪头，表示愿闻其详。 “我喜欢你，因为我觉得你对电影有狂热。” 许蔷露出个一言难尽的表情，娱乐圈谁不知道她专爱挑冷门片祸害票房？萧绿干嘛上来就讲大实话。 “我体验过这种狂热，”萧绿面无表情，看不出怀念神色，“十六岁那年我办了首次个展，大获成功，他们都说我是天才。” 许蔷难以置信的转头，问： “你忽然说什么啊？” 她很怀疑萧绿在给她编故事。 “是真的。我练油画很多年，不会说话就会画画。” 萧绿斜她一眼，她这点事说出来谁都不信。 “那两年我拿了无数奖，他们说我是上帝执笔，天赋极佳。” “那两年？” “嗯，十八岁，踩着天赋的尾巴拿了很多录取，结果一落千丈，上帝拿走了我的笔。” 萧绿低下头，看不出是不是失落。 “所以，你就乱找寄托？” 许蔷想抱抱她，又不敢轻举妄动。 这种事落到谁身上，都令人难以接受。 “没办法啊，”萧绿的叹息几不可闻，“天赋和名气一起毁了我，除了换个城市改个名字还能怎么样？留在原地任人嘲笑？” “你很坚强了。” 许蔷苍白的安慰她。 “所以我不想看见你一直往前走，直至坠落。” 萧绿轻轻触摸她的手指。这回是真实的了，许蔷觉得欣慰。 “至少你去过，”她苦笑道，“阿绿，那已经是幸运。” “这件事上我拦不住你，就像别人拦不住我。” 萧绿露出个笑容，表示已经不在意了。 “我只是希望，如果你真的想跟我发生什么……” 她说起最初讨论的事，语气甚至有点甜。 “停止你那些糟糕的试探。我能看懂。” 萧绿再次亲吻了许蔷的手背。 “而且，我的心很坚硬。” 许蔷听完这句话，忽然反手握住她的手，将萧绿压在沙发上。 “不巧，我这人最会死缠烂打。” 距离仅仅几厘米，许蔷的鼻尖几乎碰到萧绿的嘴唇。 在对方的瞳孔里，她们发现了相同的眼神。 势在必得。 18.牛奶 萧绿发现许蔷自从那天扬言说自己会“死缠烂打”后，竟然很久没来骚扰过她了。 别说是吃饭喝酒看电影，许蔷连出现在小别墅的时间都变得很少。 她早出晚归，顶多在玄关跟萧绿匆匆打个招呼。 好几次萧绿端着牛奶杯，看见她一阵风一样走过，愣了几秒，许蔷人已经消失了。 连带着萧绿那混乱的作息时间，都因此正常了不少。 自从萧绿知道许蔷早上七点半准时出门后，她总忍不住那个点端着牛奶杯去玄关晃一圈。 如果哪天没听到许蔷那句轻飘飘的“早安”，萧绿会面对电脑一整天，结果什么都写不出来。 发现自己的情绪被许蔷牵动后，萧绿感觉糟透了。 但她又没什么办法。 有天早晨她抢在许蔷开口前问她： “最近在忙什么？” 萧绿语气冷淡，装作不经意一般。 “啊？在拍戏啊。” 许蔷果然一愣，随即露出个妩媚的笑容。 “怎么，独守空房寂寞了？” 萧绿用一个背影回答她，听见许蔷砰的一声关上门。 她转过身，不知怎么有点难过。 许蔷确实是在忙着拍戏，她的小剧组总共就十个人，恨不得一个人当三个人用。 闻栗对许蔷突如其来的工作狂状态，实在是有一万个不解。 “你最近怎么了？” 拍摄进程过半，她终于憋不住问了许蔷。 许蔷正仔仔细细的挑着沙拉，将她不吃的蔬菜全部丢掉。 “没什么，还不许我有上进心了？” “这可不是你的风格，老实说吧。” 闻栗撞撞她的手肘，一脸八卦。 “小朋友给你脸色看了？” “她甜着呢。” 许蔷一脸骄傲，抢过闻栗碗里的小番茄。 “嗯？” 闻栗顿时瞪大了眼睛。 “搞定了？” “别这么说……” 许蔷难得反驳了闻栗戏言意味浓重的说法。 “只是了解了一下。” 闻栗的表情变得一言难尽。 “她有什么魔力？” 她一把揽过许蔷的肩膀，附在她的耳边说话。 “闹得你动了凡心？” “我又不是冰山，”许蔷推开她，“萧绿很特别。” 闻栗沉默了一会儿，许蔷直白的拒绝了她的靠近，让她有点不适应。 “所以……这是你工作狂的原因？” “差不多吧。” 许蔷言简意赅。 “她身上有我很羡慕的东西。” 闻栗不解：“啊？” “你记不记得我们在意大利的时候？我买过一幅画。” 许蔷将沙拉盒子推到一旁，开始给自己补妆。 “我喜欢那副画的感觉，跟喜欢萧绿的感觉很像。” 闻栗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终于恍惚想起有这么一回事。 那是一次游学，她们路过意大利，正好有一场画展，来自亚洲青年艺术家。 许蔷对其中一幅不知名作品一见钟情，花大价钱买下了它。 闻栗还记得许蔷曾经抚摸着画框，形容她对那副画的感觉： ——星空、海洋、爱与全世界。 她太难想象许蔷用这些词形容一个人了，一时间脸上表情扭曲。 “许蔷，我觉得你最近……” 闻栗深呼吸，梗着脖子说： “疯魔了。” “是吗？” 许蔷补好了妆，侧头看着她，嫣然一笑。 “我觉得你说得很对。” 闻栗看着她耀眼的笑容，心头骤然火起，站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许蔷摇摇头，缓慢的收起她的化妆品。 疯魔了。她觉得闻栗说得真对。 她时时刻刻想着萧绿的一切。那个真真假假的故事，昏暗的灯光下柔美的侧脸，低头时微微上翘的睫毛，激烈的吻和……火热的身体。 许蔷觉得自己一定是中了毒。 她认命的走向片场，站在摄像机中，开始新一轮的工作。 五色斑斓的油漆被泼在许蔷身上，强光下她对着镜头露出笑容。 闻栗沉着脸坐在摄像机后，捕捉着每一个细微的变化。 一直到深夜，拍摄才结束。 “我觉得我们不必这么赶素材。” 剧组解散后，闻栗截住许蔷。 “我们在赶吗？” 许蔷指指自己，再指指她，一脸难以置信。 “我状态好，你也状态好，剧组状态也很好，为什么不快点拍？” 闻栗一时难以回答，她瞥见副驾驶上一本花花绿绿的杂志，随口问道： “这是什么？” “杂志，”许蔷还盯着她的眼睛，语气有点不耐烦，“萧绿拍的。” “她是模特？” 闻栗顺手拿起杂志，干脆坐在了副驾驶上。 “不是。” 许蔷熄灭发动机，抱手看着她。 “你今天没开车？” 这是在赶人了，闻栗皱皱眉，侧头看着她。 “不可以送我吗？” “闻栗，你今天有点怪，”许蔷打开音乐，缓解焦躁的气氛，“我不想送你。” “因为她？” “我们是朋友，”许蔷说道，按住了闻栗的手，“别过界。” 闻栗看着她美得不像话的脸，拉开车门下车。 “明天不要迟到。” 许蔷点点头，驱车离开。 半路等红绿灯的时候，许蔷看了一眼副驾驶的杂志，感觉心里痒痒。 早上来剧组的时候路过书报店，她顺手买了杂志。 没想到一天工作繁忙，她除了拍照发微博，压根没再拿到杂志。 只能回家再看了。许蔷叹口气，把车开得飞快。 时间已过十二点，许蔷在玄关踢掉高跟鞋，想先去倒杯牛奶。 她还没走到厨房，已经有人先她一步，端着牛奶杯在等。 萧绿坐在小吧台，晃着腿看着她。 看见许蔷疲惫的脸色后，她犹豫了一下，问道： “很累么？” “嗯。” 许蔷在她身边坐下，指指她的牛奶杯。 “可以喝吗？” 萧绿默默点头，把自己的牛奶推给她。 许蔷端着杯子，一口气喝下大半。 她看起来真的很累…… 萧绿感觉自己的心被轻轻扎了一下，又涩又麻。 “怎么了？” 许蔷放下牛奶杯，挑眉问她。 “等我有什么事？” “我没等你。” 萧绿下意识反驳。 “没等我？嗯？” 许蔷指指时钟，似笑非笑的问： “平时这个点，你还在睡觉。” 萧绿脸上一红。 她怎么什么都知道！ 19.喝酒 “我真的没什么事。” 萧绿起身再给自己倒牛奶，欲盖弥彰的动作让许蔷轻笑一声。 “那就是想见我？” 许蔷放下杯子，从背后抱住萧绿。 “你可以直接告诉我的。” 她的吐息温柔，撩得萧绿耳朵痒痒，她不自在的推推许蔷的手臂，没想到许蔷反而把她抱得更紧，压根不打算放开她。 “究竟是什么事？”她低声问。 “我只是想说……” 萧绿深吸一口气，转身直视着许蔷。 “你不必这么照顾我。” “照顾你？” 许蔷露出困惑的表情。 “这个。” 萧绿拿出手机，指着她那条微博。 “钱萤打电话给我，说我的书忽然卖到脱销。” “啊？恭喜你。” 许蔷一脸欣喜的看着她，又道： “你编辑叫钱萤？她人蛮好的，替我问声好。” 萧绿难以置信的看着许蔷，她真的搞不清状态？ “姐姐，你帮我发了微博，才会脱销的。” 萧绿忍无可忍，话说得颇有几分咬牙切齿。 “嗯？” 许蔷忽然听见她叫姐姐，只感觉心里一酥。 两个人本来就离得近，许蔷一低头，几乎可以触到萧绿的额头。 许蔷看着被她圈在怀里的萧绿，只觉得她纤细得过分，脸上一点红晕，让她心跳的更快。 “不是故意的吗？” 萧绿看许蔷完全不在状态的样子，总算是明白了。 敢情许蔷真是随手发了个微博，全是她自作多情了。 “算是吧。” 许蔷忽然摸摸她的头发，轻声道： “我想让他们知道你有多好看。” “我只是普通人。” 萧绿不赞同的看着她。 “你说得太夸张。” “不夸张，”许蔷给她看自己手机，里面存着一张那天她拍的照片，“你看，你的眼睛是琥珀色的，比湖更美。” 萧绿依旧抬着头，倔强的看着她。 “而且，我喜欢这主题。” 许蔷放开一直圈着她的手臂，从酒柜里拿出一瓶酒，笑道： “小恶魔，多适合你。” “啊……你偷拍我！” 萧绿后知后觉的叫道。 “不可爱吗？” “删掉，删掉嘛。” 萧绿想去抢她的手机，但许蔷比她高一截，举起手轻轻松松的避过她。 “不可以删吗？” 萧绿见自己抢手机无效，露出一个楚楚可怜的表情。 “你这样真可爱，”许蔷点点她的鼻尖，“但我不会上当了。” “那……” 萧绿收起她欺骗意味十足的表情，眼珠一转，看见许蔷刚拿出的酒瓶。 “我们喝酒，你喝不过我，你就删除。” 许蔷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她还记得酒会上萧绿喝过几杯酒，眼神迷蒙得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 “我可不敢跟你喝酒。” 许蔷摇摇酒杯，金色的酒液折射出漂亮的光彩。 “阿绿，别忘了上次喝醉你做了什么。” 她语气暧昧，笑容里带着独占欲。 “你觉得自己很会喝酒吗？” 萧绿没回答她的问题，给自己拿了一支酒杯，倒上小半杯，笑道： “我觉得我很会和你喝酒。” 她的笑容让许蔷呼吸一滞，看吧，果然是个小恶魔，轻松抓住了她的弱点。 “跟别人喝过酒吗？” 许蔷不接她的话，只与她轻轻碰杯。 “很少。” 萧绿颔首，暖黄的灯光里，她看向许蔷的眼神带着些许迷恋。 她有个大胆的想法，让她心跳加速。 “真纯情。” 许蔷喝一口酒，用手指绕起自己的卷发。 她感觉萧绿有话想说，萧绿周身紧张的气息，简直要将空气点燃。 “纯情吗？” 萧绿反问她，随即提出了一个问题： “许蔷，你有男朋友吗？” 她身上那种紧张的气息渐渐消散，原来闹了半天就是这个问题，许蔷不禁哑然失笑。 “你是记者吗？小朋友？” 她调笑道，看见萧绿眉心皱起，一副很纠结的样子。 “不许告诉别人。” 萧绿点点头，凑过来一点，认真等待许蔷说悄悄话。 “很久没有了。女朋友也是。” 许蔷摇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半是玩笑半是认真。 “空虚寂寞冷啊，怎么，你想做我女朋友？” 她一句话呛的萧绿疯狂咳嗽。 许蔷伸手拍拍她的背，没想到萧绿咳得更厉害了。 “哎呀，我开玩笑的，别当真别当真啊，”她连忙补救道，“我不知道你这么不禁吓，我错了，我下次不这样了啊……” 许蔷一叠声的道歉，萧绿终于渐渐平静下来。 萧绿是完全没想到许蔷会来这么一句。 她本来只是好奇，喜欢了许蔷这么多年，许蔷从来没有爆出任何绯闻，偶尔有那么一两回，也是飞快的没了水花。 今天这一问，半是追星，半是私心。 偏偏许蔷还轻轻拍着她的背，语气里有淡淡的责备。 “喝酒小心一点嘛，别老是呛到。” 萧绿点点头，不知该如何反应，又听见许蔷问道： “公平起见，该我问问你，你呢？” “我没谈过恋爱，”萧绿斟酌了一下，慎重的加上一句，“我觉得。” “你觉得？” 许蔷果然好奇。 “对啊，我觉得那大概不算谈恋爱。” 萧绿做个停止的手势，请她不要追问。 许蔷善解人意的点点头，调侃道： “挺正常的，感情嘛，变幻莫测。” 她喝一口酒，看着天花板，玩笑般的口气。 “我还订过婚呢，这算什么。” 许蔷拍拍萧绿的肩膀，一副姐姐理解你的样子。 萧绿却骤然瞪大了眼睛，叫道： “你订过婚？！” “对啊？” 许蔷莫名其妙，摸摸自己的鼻子。 “谁没跟几个邻居小哥哥搞过娃娃亲？” “我从来不知道。” 萧绿觉得自己粉丝当得很不合格。 “很正常，谁敢报啊？” 许蔷手一挥，酒精让她心情格外好，整个人都放松。 “怎么写？婚约解除只因女方要拍电影，商业巨鳄颜面扫地？哈哈哈哈哈哈哈……” 萧绿被她突如其来的坦白吓得一抖，徒劳的握住她的手。 “哎，你别这幅表情嘛。” 许蔷再给自己倒一杯酒，指尖划过萧绿的手心。 “我这算什么呀？你那个少年天才的事才吓人。” 她摸摸萧绿的脸，醉里带着清醒，问道： “悄悄告诉你，我这个是真的，你的呢？是真的吗？” 萧绿沉着脸，一把拍掉她的手，把女人独自留在酒廊里。 20.调查 自从那天萧绿把许蔷一个人留在酒廊后，许蔷的行踪从早出晚归变成了神出鬼没。 几次萧绿想截住许蔷，端着牛奶杯站在玄关等她，都没能逮住许蔷。 唯独有一次，她在客厅等许蔷到清晨，不小心在沙发上睡着了。 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许蔷的毯子，有她独特的甜香。 萧绿抓着那张毯子，第一万次思考起一个严肃的问题。 许蔷是不是生气了？ 因为将她一个人丢在酒廊？ 萧绿百思不得其解，对着电脑一个字都写不出。 她发给许蔷的短信，全部都石沉大海。 萧绿实在是想不通这个女人又在搞什么，该生气的难道不是她吗？ 她对许蔷说了她的过去，结果许蔷居然怀疑那是假的？ 萧绿想来想去，觉得只想当面找许蔷问个清楚。 然而，她压根就逮不住许蔷。 许蔷的拍摄进度到了尾声，剧组下班早，但在闻栗看来，她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好在她还能逮住许蔷。 “干嘛？” 许蔷转过身，无奈的看着拉住她袖子的闻栗。 “妆都没卸，你去哪？” 闻栗歪头看着她，抱着手臂问道。 “我回家啊。” 许蔷甩甩车钥匙，面不改色的说。 “你家在那边。” 闻栗毫不留情的揭穿她，顺手拉开副驾驶的门。 “说吧，还是想跟我一起去？” “好了好了，别闹。” 许蔷拍拍她的肩膀，随手抓一颗奶糖给她。 “我有事啊。” 闻栗接过糖果，剥开糖纸放进嘴里，挑衅似的看着她。 “真跟我去？” 许蔷打开音乐，不自在的转过头。 “有关萧绿的事。” “我不去。” 闻栗利落的拉开车门，跳下她的车，朝她挥挥手。 “小孩子脾气。” 许蔷摇摇头，开车直奔市区。 她约了钱萤吃饭。 对萧绿之前说的事，她心里写满了问号。 许蔷难以控制自己，每天闲暇时间都在网络上搜索有关油画和少年天才的事迹。 她将网页翻过一页又一页，从中文到法语，都没能找到萧绿的只言片语。 许蔷觉得挫败，却又更想去接近萧绿的心。 她想起萧绿曾说自己换了城市又改了名，或许这就是网上搜索不到她的理由。 况且，每年的少年天才，就像陨落的流星那么多。 谁会记得几年前的一个小女孩呢？ 许蔷一面心焦，一面感觉难过。 她光是想象，萧绿曾经面对画架，却难以落笔，便会觉得自己的心被人一下一下钝击。 许蔷心疼萧绿。这种感情却无处诉说。 好在她算是有点线索，不至于如同没头苍蝇。 萧绿彻夜未归的那天早晨，带回来的东西里有一副速写。 许蔷只要一眼，就看出画中人正是自己。 笑话，那样漫不经心的姿态，红唇黑眸，指间一支烟，卷曲长发散在肩头，任谁都看得出是许蔷。 她问起萧绿，萧绿只是耸耸肩，满不在乎的将画递给她。 “朋友画的，送你了。” 许蔷通过关系，拿着画去找了几位美院教授。 能将速写画到这样传神，想必很快就能问出作者。 不出她所料，这张速写出自S大附属美院一个小姑娘，有位德高望重的教授正是她的老师。 许蔷去见过他一面，老教授年事已高，戴着老花眼镜，将速写看了一遍又一遍。 “温颜各方面都不错，就是太浮躁。” 许蔷本想直接去找温颜，想了想觉得这举动太突兀，搞不好温颜转头就找萧绿来跟她谈谈了。 温颜的老师给了她不少信息。 比方说，温颜和萧绿确实是好朋友，而萧绿确实名声在外，连温颜的老师都知道她。 那位老师一边喝茶，一边很是惋惜的说： “萧绿么？她高中的时候，我们跟隔壁抢过她，没想到她一进校，已经不是那个有灵气的孩子了。” 许蔷谢过她，打算去约钱萤吃饭。 既然钱萤是萧绿的编辑，那么大概会知道她的曾用名。 果然，钱萤没让她失望。 许蔷颇用了一番力气套话，让钱萤相信自己没有坏心，只是出于好意。 顺着那个曾用名，许蔷终于找到了一些还未消失的报道。 她看得出关于萧绿的报道，确实有人尽力掩盖过，要在尽量短的时间内抹消她的存在。 萧绿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她出生于南方不知名的小镇，山清水秀，气候适宜，出过不少美人。 父母皆是普通人，在镇上的中学教书，课程也是跟美术八竿子打不着的物理化学。 唯独令人在意的一点，是在她三岁时，隔壁搬来一家人，那家的女儿比她大上几岁，经常跟她一起玩。 许蔷看到的报道里，萧绿频频提到这个人。 她说：“如果不是她，我不会画画。” 许蔷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手边一杯黑咖啡，摸着下巴装侦探。 虽然不知道这位神秘的小姐是谁，但许蔷已经很想钻进屏幕里把她拽出来问个清楚。 通过女人的直觉，许蔷一秒认定这位小姐跟萧绿口中那“不知道算不算恋爱”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看看，我说什么来着，谈恋爱最怕遇见白月光！ 许蔷将笔一摔，留下被她画得乱七八糟的关系图。 许蔷不知道自己在跟谁生气，冲下楼梯直奔酒廊。 她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 况且，私下调查萧绿已经是过分，查到这个地步还不收手，恐怕要酿成大错。 许蔷给自己倒一杯朗姆酒，清新的橙皮和甜美太妃糖混合的香气让她暂时愉快起来。 她有许多适合纯饮的藏品，为的就是这种时刻。 许蔷向来大大咧咧，实在没什么机会能体会到这种细腻微妙的情感。 她坐在吧台，盯着燃了大半的香薰蜡烛。 萧绿今天不在家。 她不知道是期待萧绿快点回来，还是不要回来好了。 不过，萧绿没让她纠结太久。 一杯酒的时间，萧绿从玄关冲进来，一身风尘仆仆的气息。 “你怎么了？” 许蔷举起杯子，笑得迷人。 “不像你啊，匆匆忙忙的。” “那什么像我？” 萧绿浑身都是来自户外的清爽香气，闻起来比朗姆酒更令人沉醉。 许蔷还未来得及欣赏，就听见她咄咄逼人的质问。 “你在调查我？查出什么了？” 21.坦诚 “我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 许蔷面不改色，朝萧绿招招手。 “一点大家都知道事而已。” 萧绿冷着脸坐在她身边，摸出杯子，给自己倒一杯朗姆酒。 “我不是都告诉你了么？” 她微微抬头，修长的脖颈在灯光下显示出倔强的姿态。 “只不过你不相信而已。” 萧绿的眼神有点受伤，直直的看着许蔷。 “我不是不相信……” 许蔷将手放在桌面上，小心翼翼碰碰萧绿的手。 “我想知道更多，在我没认识你的时候，你的生活，你的感情，和你的一切。” 她露出苦恼的神色。 “阿绿，我不是好奇心过剩的人，但我无法抗拒。” 许蔷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咬着嘴唇。 “对不起，是我的错。” “好奇心不是理由。” 萧绿叹息，将手覆上她的手，她感觉许蔷在微微颤抖。 “这也不是你的错。” 萧绿指指沙发，端着自己的酒杯走过去，将身体沉进柔软的抱枕里。 “事实上，我同样查过你。不过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许蔷莞尔一笑，坐在她的身侧。 “那你可能查不出什么。” 萧绿点点头，在她还是许蔷的小粉丝时，她已经用尽手段将许蔷查了个底朝天。 很不幸，除了一些电话号码和地址，她什么也没查出来。 萧绿真正感兴趣的那些东西，许蔷在出演《唇吻》之前的经历，一片空白。 许蔷的人生在高二那年戛然而止，之后出现在银幕上，暴露于观众的视野。 萧绿甚至找到了许蔷就读过的学校，叶城有名的女子高中，学生非富即贵，她去门口走过一圈，一无所获。 “那你是不是该给我点甜头？” 萧绿揉揉许蔷的手腕，娇声说道： “不能你什么都知道了，而我一无所知啊。” “你想知道什么？” 许蔷挠挠头，本能感觉危险。 “从高二到《唇吻》中间那一段，你在哪里？” 萧绿看着她笑，胜券在握。 “在欧洲念艺术管理，辅修戏剧影视文学，跟朋友拍实验电影，悔婚，到处试镜，挥霍青春。” 许蔷干巴巴的回答，像是在做陈述演讲。 “你不是花瓶啊，”萧绿捏捏她的手指，笑得娇俏，“网上说你胸大无脑成绩差，高中没毕业。” “我不是个优秀的花瓶么？” 许蔷故作受伤，玩笑道： “你嫌我不够漂亮！” “我从没见过你这么美的女人。” 萧绿翻个白眼，真诚的说： “你一个笑容就能要人命。” “是吗？” 许蔷摸摸脸，反而害羞起来。 “那你呢？” “什么？” 萧绿故意装作不懂她在问什么。 “你不画画之后，去做什么了？” 许蔷轻声问她。 这问题虽然残酷，却至关重要。 “之后……” 萧绿神色挣扎。她知道许蔷查了她许多，或许已经知道了那个人的事，又或许只是知道她的存在而已。 最聪明的谎言是半真半假，萧绿深谙这个道理。 “之后，我试过再画画，但是没有用，我画不出来。再后来，我因为焦虑症进医院休养了一段时间，认识了钱萤，然后就这样了。” 她摊摊手，表示自己说完了。 许蔷看着萧绿平静的神色，忍不住握住她的手。 她想起萧绿曾经在出租车上脸色苍白，想起她在摄影棚的休息室里漠然吞下几颗药片，想起她冷淡的神色和抗拒的态度。 “你不要同情我。” 萧绿拍拍她的手，反过来安慰她。 “我不想看到你这种表情。” 她伸手揽过许蔷的肩膀，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头发。 “比起不能落笔再无灵气，我觉得焦虑症真的不算什么。” “我没有同情你。” 许蔷靠在她的怀里，抬头看着她的眼睛。 “我只是心疼你。” 萧绿茫然的笑了笑，她的眼神不知落在哪里，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许蔷的头发，似乎根本没听见她的话。 “我很害怕你这个样子，就好像……你在我身边，但又离我很远。” 许蔷按住她的手，将她圈进怀里，下巴点在她的肩头。 “我怕我一不留神，你就不见了。” 萧绿睁大眼睛，被她拉回现实中。 “阿绿，你不想说的事情可以不说。” 许蔷轻轻蹭蹭她的脸，笑道： “我可以等。” “好呀，”萧绿轻声答道，“谢谢你。” 关于那个人的事，关于更多过去，或许有一天她能告诉许蔷吧。 萧绿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换了个话题。 “你之前说你在拍戏，是什么？” “实验片，”许蔷撩撩头发，顺手倒一杯酒，萧绿的态度让她轻松不少，“可能有机会上映。” “为什么？” 萧绿侧头问她，一点酒精已经让她有点忘记距离。 “你明明可以接点商业片。” “我厌烦了。” 许蔷感受着酒液滑下喉咙，有股火热的错觉。 “商业片不可能让我更进一步了，况且我已经是票房毒`药，谁要再给我戏拍？” “其实我一直很诧异。” 萧绿问道： “你拍的片子明明不差，你还这么美，为什么总是票房不佳？” “哈，这个嘛……” 许蔷喝一口酒，有点不自在的转过头，却被萧绿捏着下巴，强行转回来，不得不直视萧绿的眼睛。 “就是……” 许蔷被萧绿突如其来的强势弄得不知所措。 “是什么？” 萧绿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啊……就是，你没发现我的片子排片都不怎么样？” 许蔷烦恼的抓抓头发，放弃挣扎。 “我爸老是针对我，他那点能量足够让大半院线敷衍发行方了。” 萧绿愣了，她没想居然是这么扯淡的理由，她难以想象这种一手遮天的事发生在现实中，忍不住问道： “那你爸到底是谁……？” “我姓许啊。” 许蔷打了个呵欠，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你稍微关注下财经日报之类的，我爸我弟都是封面常客。” 她有点睡眼朦胧，抓住萧绿一只手。 “当然，他们现在不认我。” 萧绿第一反应就是出门买本《财经日报》，或者上网查查之类的，无奈许蔷倒在她怀里，入睡得十分迅速。 她烦恼的看着睡成八爪鱼的许蔷，不知如何是好。 22.对等 萧绿抱着一堆杂志想溜进客厅时，被许蔷撞了个正着。 “真去买《财经日报》了？” 她诧异的睁大眼睛，指指萧绿手里的书。 “怎么？你让我买的。” 萧绿不甘示弱。 “大清早的，你这又是干什么？” 许蔷现在的样子确实有趣，她穿着碎花围裙，手上拿着锅铲，卷发扎成单马尾，还用夹子把刘海尽数夹了起来。 “我做饭啊？” 她无辜的笑笑，耸耸肩膀。 “再怎么说，你也抱了我一整夜嘛。我报答你啊。” 萧绿想起昨天许蔷死活缠在她身上就头痛，更别提她这样大喇喇的说出来了。 “举手之劳而已。” 她换过拖鞋，径直朝楼梯走去。 “举手之劳嘛~” 许蔷露出胜利的笑容，在她身后比一个耶。 “一会儿记得下来吃饭啊。” 许蔷再次去厨房跟她那些煎蛋和香肠较劲，天色尚早，滋滋的油声里尽是生活的烟火气。 她将煎蛋翻个面，满意的觉得这种状态很不错。 萧绿在房间里坐下后，先是把《财经日报》的封面都看过一轮。 她一口气买了整整半年的杂志，便利店的老板像看智障一样看着她。 萧绿发现确实每隔几期，就会有熟悉的面孔，她将那些杂志都挑出来，一字摊开。 一个是保养得不错的中年男人，对着镜头温和慈祥的笑，报道里连篇赘述的写着他在公益方面的成就，偶尔提到他带领许氏集团又登高峰之类的。 另一个是故作深沉的年轻男人，笑得志得意满，书中称他是许氏集团的接班人。 萧绿断定这两位就是许蔷的父亲和弟弟了。 出于好奇，她搜索了许氏集团的产业。 确实是庞大的商业帝国，从房地产到零售业无一没有他们不涉足的。 根据这些线索，萧绿找到了许蔷名下的产业。 许蔷自从入圈以来都是与世无争的形象，任谁也不会将她跟什么大小姐联系起来。 萧绿看着那一长串的公司名称，惊得合不拢嘴。 难怪…… 许蔷签对赌拍《春深》，赔了片方大笔钱后依旧生活奢侈，敢情这位姐姐最不缺的就是钱啊！ 萧绿翻了个白眼，觉得自己真是白操心了。 不过，既然她名下有这么多产业，应该说明跟家人关系不错啊，为什么她会与父亲争锋相对？ 萧绿敏锐的抓住了问题的关键，但显然网络上不会有更多信息了。 按照萧绿的作风，就算当事人就在楼下，她也不会去问的。 萧绿在小别扭和好奇心之间做了一番纠缠，最后还是下了楼。 “我正准备叫你。” 许蔷笑眯眯的看着她，已经换过一身家居长裙。 “可以吃早餐了。” 萧绿从善如流的拉开凳子坐下，她总不能跟许蔷说“我只想问个问题，问完就散，绝不纠缠”吧。 餐盘里的煎蛋有诱人的金边和恰到好处的溏心，配上吐司和枫糖，正是萧绿喜欢的甜蜜早餐。 “查出什么来了？” 萧绿不说话，许蔷只好自己开口。 “呃……没什么。” 萧绿放下牛奶杯，不自在的说。 “你说的都是对的。” “能不瞒着你的，我都不会瞒你呀。” 许蔷将枫糖淋在吐司上，散发出甜美的香气。 “那……我有个问题。” 萧绿得寸进尺，挥霍着许蔷难得的好感。 “我看过报道了，我猜的……你们关系不好，因为你想拍电影，那……为什么你不惜这样都要拍电影？” 她很困惑。 不论是油画还是写作，都是有人推着萧绿在往前走。 哪怕她之后为此付出代价，也只是被动失去。 为什么许蔷要选择主动放弃？ 说得残酷一点，她天赋平平，实在犯不着付出到如此地步。 萧绿眼底的困惑，让许蔷感觉难受。 她在想什么，许蔷又何尝不知道？ 无数个辗转反侧的黑夜里，许蔷都思考过意义。 但在萧绿这个问题面前，她只是妩媚一笑，不肯暴露自己的软弱。 “这就说来话长了。” 她将盘子里最后一块吐司吞入腹中，对萧绿眨眨眼。 “我也是有小秘密的，如果有机会……” 许蔷深吸一口气，端起盘子，走进厨房。 “到时候带你去看吧。” “好。” 萧绿一时冲动，走过去抱住她的腰。 “我可以等。” 她感觉许蔷身体一僵，随即不动声色的推开了她的怀抱。 “好，”她走向玄关，笑道，“我该出门了，今晚是点映会。” 萧绿沉默的看着她踩上高跟鞋，涂上正红色的口红。 这样的许蔷看上去无坚不摧。 出门前她转过头来，说道： “今天下午我请了宴会公司来布置一楼，你晚上有空吗？” 萧绿点点头，她现在基本每天都闷在房间里写稿，偶尔杂志社有安排才会出门。 “邀请你来看《金蔷薇》。” 许蔷微微扬起下巴，笑得志得意满。 看来这部片子确实深得她的心了。 许蔷出门后，萧绿回到房间继续写稿，她最近有个新的点子，只差一点便呼之欲出。 下午果然有人来布置一楼，萧绿下楼看一圈，许蔷审美不错。 她回来得很早，连带着两个人一起。 “这是闻栗，我的导演。” 许蔷将一个剪着利落短发的女人推到她面前，闻栗朝她挥挥手，算是打过招呼。 “这是程孜筠，发行副导演。” 她看起来很和善，跟萧绿温柔的笑笑。 萧绿摆出自己的标准笑容，跟她们寒暄几句，再次上楼。 许蔷跟这两个人在一起的氛围，如同出鞘的利刃，浑身上下都写着燃烧般的热情。 萧绿有点不适应。 许蔷跟她在一起的时候，风情万种与温柔可爱随机播放，萧绿以为自己已经见过最多面的许蔷。 没想到，许蔷还有别的模样。 萧绿站在楼梯间，听见客厅传来细微的声响。 那是许蔷和朋友们在预祝点映会顺利进行。 萧绿一边回房间换衣服，一边在心底默默的说： “祝你成功。” “有梦想的人不应该被埋没。” 23.点映 萧绿错开了点映会前觥筹交错的环节。 她不太适应这样的场面，因此只想等到开始放电影，再悄悄溜进去。 没想到她正在犹豫的时候，许蔷刚好上楼，看见背靠走廊的萧绿。 “怎么不过去？” 许蔷刚刚补过妆，整个人流光溢彩。 “我等会再去。” 萧绿穿一身短款白色小礼服，端重中带着俏皮，既适宜场合又符合她的年龄。 许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温柔的打转。 “你今天很漂亮。” 她的眼神炙热，纠缠着萧绿的视线，一点一滴的将她吞没。 “你更美，”萧绿感觉许蔷的眼神有点危险，却又有点刺激，“你不回去吗？” 许蔷点点头，恋恋不舍的看了她一眼。 “我这就走了。” 她顺着楼梯走下去，萧绿还能感觉她的目光偶尔落在自己身上，与空气中的余烬一起抵死缠绵。 萧绿等待了一会儿，楼下渐渐变得安静，她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 她刚好赶上了《金蔷薇》的开场。 平日里空空荡荡的客厅此刻尽是人，宾客大约有好几十位，萧绿没打扰别人，只站在角落里，安静欣赏起许蔷的新作。 萧绿不知该怎么形容她的这部电影，跟许蔷之前拍过的都不一样。 许蔷很美，这一直是公认的事实。 但在《金蔷薇》里，她的美已经不似凡人，在充满暗喻的画面里，她仿佛如同一只天鹅，充满原始的力量与美感。 萧绿要死死咬住嘴唇，才能让自己不至于惊呼出声。 她对自己的鉴赏能力一向充满自信，如果什么东西从内心打动了她，那么它一定有它在艺术上的独特之处。 萧绿甚至觉得，将《金蔷薇》只视作普通的实验电影，是看轻了它。 电影里的许蔷热烈大胆，却始终充满疏离感的眼神直视镜头，那种感觉让萧绿头皮发麻。 就像刚刚许蔷在楼上看她的那一眼，明明两个人连指尖都没有接触，视线已经火热到将一切融化。 萧绿久久难以回神，她最敏`感的情绪猝不及防的被许蔷勾引，随之被肆意拉扯，她感觉她的心逐渐变得滚烫。 客厅里没有人说话，只有片尾曲在渐渐走向结束。 灯光亮起，闻栗短暂的演讲后，轻音乐响起，客厅再次进入了衣香鬓影的推杯换盏，只不过话题已经悄然改变。 人人都在谈《金蔷薇》。 萧绿知道这样的点映会，目的大都是将片子卖出去。 她甚至看见了好几个熟面孔，皆是知名的艺术品收藏家，曾经是她的画作拍卖会的常客。 托《财经日报》的福，她还认出了不少投资人，以及经常往来于各家杂志社酒会的片商。 许蔷这人脉，简直是化不可能为可能，把这么一屋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都聚在了一起。 萧绿心底啧啧称奇，电影已经看完，她本该离场，但她实在也想看看谁会将《金蔷薇》收入囊中。 她不欲去跟任何人聊天，尤其是看到那几位收藏家后，萧绿只想缩在角落里静观其变。 他们不一定还记得她的名字，但毫无疑问记得她的脸。 萧绿可不想在这样的场合喧宾夺主。 她正在用余光打量室内人时，忽然，有人高声说话，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闻小姐，请问您怎么看《金蔷薇》的市场前景？它是不是太过实验了？” 那人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看衣着大约是哪家片商。 “如果我们智华影业买下这部片子，后期它的市场表现不佳，该如何是好？” 还未等闻栗作答，他便看了一眼许蔷，满怀恶意的说： “许小姐实在盛名在外，我们不得不谨慎啊。” 许蔷见他忽然把矛头对准自己，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道： “感谢您今天来参与点映会，您所言极是，影片的质量是靠市场来检验的，不是你我一人说了算，还是给《金蔷薇》一点时间吧。” 她的反驳温和有礼，巧妙得叫人挑不出错。 萧绿听的明明白白，嘴角一弯，许蔷说话真是绵里藏针，这位智华影业的哥们怕是讨不了好去了。 周遭的人脸上多是善意且揶揄的笑容，更有一人当场就开口道： “许小姐的作品口碑一向不错，其实这部片子我们弦玉传媒也有意，只是我们市场化程度高，没试过这种类型的片子……” 几家片商纷纷表示赞同他的说法，闻栗见他们都在犹豫，说道： “其实，在审美和拍摄手法上，我们还是很符合观众期待的，各位意下如何？” 萧绿饶有兴致的听他们继续聊这些有的没的，看这个走势，她已经断定《金蔷薇》必定能卖出去，只是看卖给什么人，后期又会有什么发展了。 闻栗说出这句话后，确实大部分人都点点头表示赞同。 那几位一直在观望的收藏家，终于开口了。 “我们觉得《金蔷薇》很不错，当做你们进入艺术界的敲门砖，已经足够了。” 他们一开口便有一股骨子里的倨傲，隔着十几米也顺利的让萧绿感到难受。 接着，他们提起了另一件事。 “不过，如果由我们收下《金蔷薇》，未来十年内的巡展它都不可能与观众见面。” 收藏家颔首，看着闻栗。 “它需要时间沉淀，以免我们今天看到的这一切其实只是浮于表面，闻小姐，您觉得呢？” 萧绿暗自吃了一惊，熟悉的台词，她定睛一看，确实是位老熟人。 这是压价来了。 许蔷她们恐怕都没跟这群人打过交道。 她曾经在这位姓陈的收藏家手上吃过不少亏，他专门坑刚入行不久的艺术家，以低价购入作品，等上一段时间再转手卖出，至于时间沉淀那套鬼话，十年如一日的骗人。 萧绿看见闻栗眼中犹豫的神色，许蔷正在跟闻栗交换眼色，她们的目光中都是不解。 萧绿放下酒杯，不知自己要不要开口。 她不想被在场的收藏家们认出，更不想许蔷重蹈覆辙。 无奈，行动比思想更快，等萧绿反应过来，她已经站在许蔷身边，对收藏家说： “陈先生，十年等一场巡展，未免也太叫观众心焦了吧？” 24.合作 萧绿冷清的声音仿佛来自云端，一下就将陈先生的美梦砸醒。 他眨眨眼睛，很快便认出这熟悉的面容是谁。 这不是几年前声名大噪的天才油画少女吗？！她销声匿迹后，作品的价格一再攀升，创造了一个又一个收藏界神话，后来传出她进了精神病院，作品一度有市无价。 现在怎么会出现在一个小小演员的点映会上？ 如果她现在还能作画…… 陈先生口干舌燥，目光直直的望向萧绿，问道： “杨小姐别来无恙……” 还未等他说完，萧绿已果断伸出手，笑道： “我是萧绿，许小姐的朋友，对艺术收藏有些研究，听您说，想要买下《金蔷薇》？” 许蔷看见萧绿与陈先生握手后寒暄几句，已经明白两人是旧相识。 况且这位收藏家称呼萧绿为“杨小姐"，以许蔷对萧绿的了解，那是她的曾用名姓氏。 萧绿周身散发出礼貌客套的气息，令许蔷不由得怀疑他们曾有过节。 陈先生听完萧绿直白的问题后，先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她已经看穿他的圈套。 “的确，这样的作品该放在展览馆，不是吗？” 萧绿淡然的笑笑，道： “十年一次的巡展，实在太消磨好作品了，况且大家现在也愿意多进电影院看看，您觉得呢？” 自打收藏家开口之后，甚少再说话的片商们，再次开口了。 “观众审美提升了嘛，闻小姐，如果你们愿意考虑亿达影业，我们必然给出最好的排片方案。” 闻栗顺势接过话头，去跟几家片商收藏家谈事，萧绿后退一步，站在许蔷身边。 许蔷悄悄用手背碰碰她的手背，萧绿不自然的笑笑。 “他有问题。” 借着古典乐的一个高调，萧绿微微仰头，轻声对许蔷说话。 “我知道。” 许蔷低声回答她，指尖碰到萧绿的指尖。 她的手带着些许凉意，触到萧绿的皮肤，轻柔的滑过她的指间，萧绿忍不住弯起手指，去追逐她的指尖。 许蔷偏偏不让她捉住，手指灵活的打个转，反倒撩过萧绿的掌心，带起一丝热意。 萧绿骤然抓住她的手，死死扣上去，指节相合，不让许蔷逃脱。 没人注意到她们俩的小动作。 许蔷比萧绿更大胆一点，索性手已经被萧绿握住，她干脆轻轻揉捏着萧绿的指间，偶尔温柔的摸着她的手背，玩出了更多花样。 在她的攻势下，萧绿没能撑过一分钟，自己松开了手。 许蔷眼中的胜利神色实在太过明显，得意的小心思呼之欲出。 萧绿感觉自己脸有点红，她找了个借口，走向房间另一端。 许蔷看着她的背影，小酌一口酒，跟络绎不绝来找她聊天的片商寒暄。 片刻后，闻栗跟他们达成了一致，折返回来跟许蔷说话，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亿达独家发行，但宣发由我们主导。” 她拍拍许蔷，神秘的眨眨眼。 “那位陈先生买下了未来十年的巡展权，你猜他说什么？” “什么？” 许蔷不明所以。 “一般来说，我们都是永久巡展，跟你们只谈十年，之后重新调整合约，”闻栗模仿着陈先生的语调，“看在萧小姐的面子上。” 闻栗绘声绘色的学完他说话，侧头问许蔷： “你这位小朋友，到底什么来头？” “她啊，”许蔷抿一口酒，“你不用知道啊。” 闻栗气得捶一下她的肩膀，看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朝房间另一头指一指，道： “她在那边呢，跟程孜筠聊上了。” 许蔷诧异的看一眼，问： “她们聊什么？” 闻栗理理自己的头发，卖了个关子才回答她。 “学术讨论，不听也罢。” 点映会已经快到尾声，陆陆续续有人离场，闻栗发现许蔷的道别始终只维持在礼貌级别，似乎是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完美笑容也变得越来越像面具。 好在场内人已经走得七七八八，剩下的都是来捧场的朋友。 她们终于有时间坐下，闻栗不客气的从酒柜里摸出许蔷的私藏，随意醒过一轮酒，自己给自己倒上一杯。 “你不来点？” 闻栗晃晃酒瓶，问有点不对劲的许蔷。 “不了，谢谢。” 许蔷意味深长的笑笑，道： “喝酒误事啊。” “那边的学术研讨会还没结束啊？” 闻栗伸长脖子看一眼，萧绿跟程孜筠不仅相谈甚欢，现在又多加了几个人围着她们。 “看来是很有话题了。” 许蔷点点头，凉凉的说。 “就那么点破事，聊了这么久没聊够啊，年轻人精神够好……” 闻栗随口抱怨了几句，忽然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性。 她转过头，一字一顿的问许蔷： “你这么反常，难道是在吃醋？！” “你胡说八道什么，”许蔷推开她的手，“我像是那种人么？” 闻栗刚想回答，就看见许蔷走进学术研讨会那一圈人，热情周到的招呼了一圈，给有意今晚留宿的朋友一一安排了客房。 经过许蔷彬彬有礼的招待，刚刚还聊得火热的朋友们纷纷感觉有点疲惫，互相道过晚安后就散去了。 闻栗看见人瞬间走得七零八落，只觉得目瞪口呆。 许蔷这一手，妙啊！ 萧绿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见大家都打算去休息，随口跟程孜筠道：“明天聊啊。” 同样不明所以的程小姐点点头，临走前还跟许蔷比了个耶，样子十分活泼。 许蔷敷衍的朝她摆摆手，一转身发现萧绿已经上楼了。 她一阵气闷，刚想跟着上楼，结果被闻栗拉住了。 “真的不喝一杯？” 她晃晃酒杯，笑眯眯的问。 “明天还有正事，你也少喝点。” 许蔷皱皱眉，拦下她的酒杯。 闻栗才不听她的，灌下一口酒去，又附到她耳边，笑嘻嘻的说： “你还说你不是吃醋？” 许蔷把她的酒杯拿走，拦腰扶住她送进客房。 “闻栗，你一杯倒就别喝酒。” 闻栗坐在床沿，乖乖的被许蔷糊了一脸卸妆湿巾，不甘示弱的反驳她。 “许蔷，你吃醋了，你干嘛不承认？” 25.占有 萧绿洗过澡，拨弄着头发推开自己房间门时，被吓了一跳。 室内点着香薰蜡烛，沙发上坐着一个人。 “一起喝一杯？” 许蔷看见她进来，顺手拉开她的冰柜门，从里面摸出一瓶色泽鲜嫩的果酒，朝她晃一晃。 萧绿侧身进门，昏暗的房间里看不清许蔷的表情，她正要开口问许蔷为什么在她房间里，就看见许蔷行动自如，像在自己地盘里一样随便。 她精准的从壁柜里找出萧绿舍不得用的收藏级玻璃杯，用餐巾纸随便擦了擦杯口，倒进粉红色的果酒，拍拍沙发侧叫萧绿坐下。 萧绿短暂的心疼了自己的杯子，无言接过她的酒。 “这酒很适合你，甜甜香香的，还有奶味，”许蔷只喝了一口，便将杯子放在茶几上，“不容易醉。” “平价产品，我不像你那么有钱。” 萧绿淡淡的说，打了个呵欠。 “跟他们聊天很开心吗？” 许蔷装作看不懂她的送客暗示，直白的问道。 “还好，”萧绿不明所以，“很久没聊过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许蔷解释原因。 萧绿将自己杯中酒喝完，低着头皱眉思考。 她今天已经太反常，先是替许蔷出头，暴露了自己，再向许蔷解释自己的行为，她明明不必做这些。 偏偏许蔷还不想放过她，测过半边身子，用手撑着脸，明摆着的妩媚姿势，问道： “是吗？” “是的，我又不认识他们。” 萧绿感觉烦躁，她骤然转头看着许蔷，想叫她赶快离开。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果酒香气，甜腻得让人心神不宁，许蔷点起的香薰蜡烛奶香浓重，让萧绿有些头晕。 许蔷到底是出于什么心思，在质问她与别人聊天这种小事呢？ 萧绿不愿去想，她只想在一切还没到不能控制的时候停止。 “其实……” 许蔷的眼神里充满暗示，她伸手碰碰萧绿的指尖。 “你可以跟我聊的，不论任何事。” 萧绿不敢看她，害怕自己撞进许蔷那双眼睛里。 她不熟悉许蔷这样的神情，像正在捕食的野兽，充满了占有欲。 “阿绿，看着我。” 她听见许蔷轻声的恳求，接着是更令人无法拒绝的要求。 “我想抱抱你。” 好吧，好吧，算我输给你。 萧绿缴械投降，抬头看着许蔷的脸和她张开的怀抱。 她已经知道会发生什么。 昏暗的光线，甜腻的空气，一触即燃的眼神，偷偷交缠的指尖，只想独占的特殊感情…… 这一整个夜晚，无一不是为了这一刻。 萧绿抱住她的腰，将脸埋进许蔷的怀里。 炙热的视线刚一接触，已经纠缠至深。 下一秒，她们陷进柔软的床，只余压抑不住的细碎喘息。 * 萧绿醒得很早。 房间的窗帘没有拉严，单是那一层轻纱根本遮挡不住夏日的光线。 她想起床，但许蔷将她抱得太紧。 女人的手臂紧紧锁住她的腰，将她禁锢在自己怀里。 萧绿能看见床头燃尽的蜡烛，茶几上没喝完的半瓶酒，已经变成了黯淡的颜色。 昨晚的一切发生得理所当然，她却没想过这么快。 没有承诺，没有稳定的关系，那这又算什么事？ 萧绿短暂的二十年人生，一张白纸的感情线里，在许蔷身上一错再错。 输给酒精，输给眼神，输给挣不脱的像罗网一般的情潮。 许蔷醒过来时，看见的是萧绿背对着她，即使看不见表情，也知道她在想什么。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许蔷声音喑哑，用手拨起萧绿耳后的发丝，轻轻吻上耳垂。 “告诉你，别想逃。” 萧绿闷声回答：“我没有。” 许蔷的吻唤醒她的身体，萧绿不自在的动了动，便听见女人一声轻笑。 “阿绿，何必要逃呢？” 许蔷的手一路向下，顺着萧绿纤细的腰，滑到平坦的小腹，她未着寸缕的身体依旧为她开放。 “你看，你根本抗拒不了我。” 萧绿一面想推开她，一面咬牙切齿的回答她： “许蔷，我讨厌你这样。” 她话一出口的同时，许蔷的动作停止了。 她老老实实的抱紧萧绿，干巴巴的问： “为什么？” “你是问什么？”萧绿避重就轻。 “我……” 许蔷沉默了一瞬，继续说道： “你知道的，我想问的是什么，你为什么每次都避开？” “许蔷，我直说吧。” 萧绿终于挣脱了她的怀抱，直视着她的眼睛。 “你做的很多事，我都觉得害怕。你明明不用对我这么好，如果你想从我身上获得什么……” 萧绿指指自己，将许蔷的手放在自己的皮肤上，有点悲伤的说道： “你最多只能获得这些了。” “我不是想要这种，”许蔷想收回手，想跟她解释，“我想要的是感情。” “我不敢提的就是这个。” 萧绿飞快的接上她的话头，并且不再看她。 她从地上捡起许蔷散落的衣物，将它们放在许蔷面前，低头说： “你走吧。” 许蔷并没有去碰那堆衣服，她站起身，抱住了萧绿的肩膀。 不论萧绿如何推开她，拒绝她，用什么样的言语刺激她，在萧绿平静下来之前，许蔷都没有放开她。 “许蔷，你到底想干什么？” 最后，是萧绿放弃了。 她几乎快要崩溃了，即使一时被美色迷惑，她也不该受到这样的惩罚吧？！ “阿绿，你现在做任何决定都太早了，”许蔷温言劝说她，“我不会逼你做什么事，只希望你给我个机会。” “什么？”萧绿无所谓的问道。 “至少，我带你去看看我的秘密。” 许蔷摸摸她的头发，语气无奈。 “看过之后，你再决定要不要跟我继续相处，好吗？” 萧绿想起之前许蔷说起这件事时，她还满怀温柔的回答她，自己可以等。 现在拒绝许蔷，未免言而无信。 终于，她叹了一口气，说： “好吧，谢谢你，愿意带我看你的小秘密。” 26.秘密 清晨有点凉意的风里，许蔷把车开得飞快。 萧绿坐在副驾驶，一语不发，偶尔将电台调一个频道，再看向窗外的风景。 窗外从高楼大厦变成零星的房屋，再到一成不变的树木，看得出越来越偏远，已经快到郊区。 最后的目的地却是新区一片新建的公寓楼，许多人气明星都在这边有产业。 许蔷直接带着她上了顶层，不对外开放，四套合一的格局，通常保留给开发商的朋友们购买。 比起参观小别墅，这间公寓更令萧绿吃惊。 她刚一踏入房子，室内已经自动放起音乐。 许蔷对她伸出手，笑道： “欢迎参观我的城堡。” 萧绿疑惑的跟着她，室内被布置成了展厅的样子，不过大部分藏品都遮盖着白布，但隔着一层屏障也能看出不少著名雕塑作品，墙上的画她都能叫出名字。 她不知道许蔷还是个收藏家。 许蔷却对这两侧的艺术品视而不见，拉着她直直往里走。 萧绿想停下来看看，但许蔷步履坚决，完全枉顾她的意愿。 终于，许蔷在一扇紧闭的黑色大门前停下，她伸手珍爱的摸摸门的表面，接着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门。 门内是空旷的一个房间，正中央放着一副全开尺寸的画，蒙上了黑布。 萧绿的鼻尖嗅到熟悉的油画颜料味道，她看见许蔷走过去，似乎要去拉下那块黑布。 “不要！” 她只来得及惊叫一声，没能阻止许蔷的动作。 黑布应声而落，一副熟悉的画出现在萧绿面前。 连绵不绝的深黑色海面，尽头与深蓝至黑的天幕相融合，连白云都染上了暗沉的颜色，画面上笔锋交错，还能看见刮刀的痕迹，只有偶然出现的一点亮黄，昭示着画中的夜晚还有星辰。 每一个细节，都刻在萧绿的心上，此刻猝不及防的烧灼着她的眼睛。 “我念大学的时候，差点跟家里断绝关系，一心只想去欧洲，找我失踪多年的亲妈，途中在意大利游学的时候，偶尔买到了这幅画，正巧策展人跟我亲妈有点联系，我想借机见一面，结果她拒绝了我。” 许蔷抚摸着画框，没有注意到萧绿的异样。 “她可能很恨我吧，但我觉得买到了这幅画，我就不亏了，这是我见过最打动我的画了，仿佛是上帝执笔，没有技巧痕迹，只有无限的感情……” 说到一半，她忽然停住。 上帝执笔？许蔷陡然意识到了什么，她再仔细看看萧绿，少女已经泪流满面。 她就呆呆的站在那里，凝视着那副画。 “阿绿，你怎么哭了……” 许蔷徒劳的问道，她感觉答案呼之欲出。 “许蔷，这幅画是我画的。” 萧绿连眼泪都不擦，直接坐在了地上，缩起了双腿。 “直到最后一刻，我才点头卖掉它，而且……” 萧绿环顾四周，没有发现任何刮刀或是什么别的东西。 “它原来不是这样的。许蔷，你没见过它的真面目。” 她站起来，将这幅全开油画从画架上取下，熟练的重新固定，将手放在右上角，那里有浓重的颜料覆盖痕迹。 “我可以动它吗？” 许蔷点点头：“当然，它是你的。” “但它现在是你的了。” 萧绿眼中毫无留恋，她用指甲尝试剥落颜料，发现已经时间过久，那些色彩早已纠缠在一起。 “如果这就是你的秘密，那我要告诉你这个秘密背后的秘密。” 萧绿将画翻面，推至窗户底下，骤然拉开窗帘。 夏末的阳光照射进玻璃窗，穿透颜料，透过画布，在地上留下浅浅的阴影。 “你看，这样能看见什么？” “一个……人影 ……” 许蔷看着油画背面那被厚重颜料压住的影像，喃喃问道： “它曾经是幅肖像画？” “对，它是我画的第一幅画，是邻居家的姐姐跟我一起画的。” 萧绿歪歪头，面无表情的看着许蔷，眼神天真残酷。 “她忽然搬到我家隔壁，有天我下课回来，她站在门口，问我‘要不要来玩’，我父母不在，所以去了她家，她正在画这幅画，我给她当模特，但她一直一直一直都画不好……” 萧绿低下头，手指点着地板。 “我觉得很烦，于是要她去坐着，我来画，我画着画着，她忽然就站起来，尖叫，摔东西，想把这幅画毁掉，但我拦在画架前，不让她碰，她爸爸妈妈马上进来把她拖走了……那个时候，她的眼神很疯狂，好像是想吃了我一样。” 许蔷在她身边坐下，揽住她的肩膀。 “我妈跟我说，这个姐姐原来是画家，因为精神病来小镇上修养的。我那天还不知道哪里戳中了她的神经，后来姐姐告诉我，她看见我的笔触，觉得很绝望，她永远也画不出我这样的画。” “后来呢？” “我偷偷去找她画画，姐姐给我介绍了她的老师，老师对我的作品大加赞赏，我成名了，举办个展的那天，我想让姐姐跟我一起去，但是……” 萧绿握住许蔷的手，想借一点勇气。 “她不在，我自己去了。回来后，我才知道她自杀了。” 许蔷抱紧她颤抖的身体，听见萧绿的声音也在颤抖。 “我举办个展的那天，她从小镇上唯一的高楼上一跃而下，当场死亡。” 萧绿将脸埋进膝盖之间，说出埋在心底好几年的这些事。 她不想跟许蔷交换秘密了，她只想让许蔷知道她的过去。 “我一直觉得，是我害死了姐姐。我后来才明白，她热爱画画，但她画不到她想要境界，所以她疯了，本来还有一条生路，结果看见我轻易就画了出来，还问她为什么，她只好选择赴死。” 萧绿的脸上已经尽是泪痕。 “我不想这样啊……我不知道，我那天本来想在个展上给她看这幅画，告诉她……” 萧绿哽咽起来，把那句话的尾音吞回了喉咙里。 “然后，她死了，我把这幅画覆盖上黑色的大海，卖到异国他乡。” 她指指画布上隐隐绰绰的人影。 “但那么巧，你买了回来。” 萧绿看着许蔷的眼睛，那里面尽是包容与温柔。 她心里一松，说： “现在你知道了，它背后是我的青春。” 27.嘉宾 许蔷摸了摸萧绿的头，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萧绿定定的凝视那副画，恋恋不舍的移开眼睛，将窗帘拉上。 走出房间前，她踌躇了一会儿，忽然问道： “许蔷……” “怎么了？”许蔷转过头，等着她的后半句话。 “能不能给我一把钥匙？” 萧绿眼睛盯着地面，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我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但我想没事过来看看……” “走吧，”许蔷温柔的笑笑，“我带你录个指纹，以后你想来就能来。” 这间公寓是她的私人收藏，轻易不带人来参观。 许蔷只有心情好或者不好时，才会来这里呆着，对她而言也是意义深刻。 不过，给萧绿录指纹的时候，她没有半分犹豫。 这毕竟是萧绿提的第一个要求啊！有要求就有希望！ 许蔷还觉得有点美滋滋。 她没想到，这之后萧绿在小别墅出现的时间大幅减少，快要达到把家当旅馆的频率了。 许蔷当然知道去哪逮人，无奈她实在太忙了。 《金蔷薇》是拍完了，但后续工作一项接一项的来，没了经纪公司的帮助，许蔷忙得脚不沾地，至于团队其他人，通宵好几天都是常有的事。 坚持了两个星期，闻栗实在受不了了。 她愤恨的把叉子怼在烤鸡翅上，将鸡翅切得支离破碎，问许蔷： “你怎么就解约了呢？！” 许蔷好整以暇的喝着早晨黑咖啡，将白面包撕成一条一条的，答道： “不解约，我现在就会以二十六岁高龄出演青春偶像剧，跟我搭戏的男演员只有二十岁，然后我被从电影圈骂到电视剧圈，谁都知道我不仅票房扑街，收视率也不行。” 她的描述让闻栗打了个寒颤。 闻栗招手叫来服务生，给自己又加了一份奶油蘑菇汤。 许蔷看着她一脸都是气的表情，无奈的摸出手机，道： “我给陈妩打个电话，问问她愿不愿意帮忙，怎么样？” 陈妩正好在休假，不出二十分钟，已经妆容精致的出现在她们面前。 她听完这部片子的始末，爽快的答应帮她们一部分忙。 有了专业人士的加入，许蔷得以暂时放假。 她回到小别墅不过十点多，许蔷索性去敲萧绿的房门，想叫她一起出去逛逛，等会一起吃个午餐。 仅仅几天而已，许蔷感觉自己起码有一个世纪没见过萧绿了。 萧绿刚刚睡醒，揉着眼睛开了一条门缝，看见是许蔷后，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你干嘛！” 许蔷站在门口，吃了一鼻子灰，莫名其妙的问道。 她自持最近跟萧绿关系不错，至少没三天两头站在客厅，指着对方脑门争锋相对了吧？ “我没穿衣服！” 萧绿闷声喊了一句，室内传来一阵磕磕碰碰的声音。 “大清早的，你干嘛！” 她再打开门时，已经穿了一身小熊睡衣，气鼓鼓的看着许蔷。 “要不要出去逛逛？” 许蔷忍住笑意，认真的问。 “我刚睡没多久，”萧绿打了个呵欠，“多希望你是叫我起床吃饭。” 许蔷晃晃车钥匙，笑道： “吃饭也可以啊，你想吃什么？” 至于她刚刚吃过一顿早午餐的事，她是不会告诉萧绿的。 萧绿顿时眉开眼笑，去换衣服挑餐厅了。 许蔷给自己倒一杯牛奶，坐在客厅等她。 还没等萧绿下楼，许蔷先接到了钱萤的电话。 许蔷诧异的看着手机来电，不知道钱萤为什么要给她打电话。 “您好？我是许蔷。” 短暂的思考后，许蔷还是接起了电话。 钱萤那边很安静，她沉默了几秒，有点紧张的问： “许小姐，周六你有时间吗？” 时间？那肯定是没有的，许蔷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剧组那边还有一堆活等着她去干呢。 许蔷刚想找个理由拒绝钱萤，就听见小编辑在那边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介绍周六这个活动。 最后，她终于说出了重点。 “萧绿的这场签售会，现在还缺一位嘉宾，许小姐你有时间的话，能不能过来？” 许蔷下意识就想让钱萤去跟陈妩对接，想了想她已经没有经纪人了…… 她拿支笔，在白纸上刷刷刷给自己列了下行程，再回答钱萤的问题。 “几点到几点？本来没时间的，现在能空三个小时，够不够？” 钱萤受宠若惊，连声答道： “够了够了！上午十点到十一点，您来一个小时就成。” “还有别的嘉宾？” 许蔷敏锐的抓住了重点。 只要来一个小时，那就是还请了其他人了。 “对的，定了一个模特，叫许盼盼，下午过来，怎么了？” 钱萤小心翼翼的问道，她知道有的嘉宾会挑剔别的嘉宾咖位，免得跟不入流的人同台，落了自己身份。 许蔷跟那个小模特比，确实是不太搭调，所以特意换成了上下午场，难道这也不行？！ “哦，没事。” 许蔷摸摸鼻子，又拿笔划掉了几项日程，才继续说道： “你让她不用来了，我能空出一天。” “哦……哦……好的。” 天上掉馅饼，骤然砸中了钱萤。 她一脸懵的跟许蔷道谢，把方案中的名字全部改掉，看看自己请来的嘉宾碾压全社，感觉有点不真实。 许蔷挂了电话，给闻栗发短信，告诉她自己周六不上班。 无视了闻栗发来的一连串问号，许蔷站起来，非常自然牵起萧绿的手。 “去哪？”她问道。 “我想想，”萧绿歪着脑袋，“我想吃肉，去吃牛排吧。” “行，带你去个好地方。” 许蔷坐在玄关穿高跟鞋，盘算着带她去哪里吃饭。 萧绿鞋穿到一半，手机开始疯狂的响起来。 她把电话接起来，那头的钱萤对着她尖叫： “你到底怎么了！！！！许蔷说可以给你当一天嘉宾！！！你们现在什么关系！！！” 28.签售 “哇，这些人都是你粉丝吗？” 许蔷偷偷把门打开一条缝，探头探脑的往外看。 萧绿正被钱萤压在椅子上化妆，她刚一转头，就被化妆师按了回去。 饶是这样，她还是很坚持不懈的要看着许蔷。 “你别看了，你一秒不看她能死？” 钱萤敲一下她的脑壳，盯着她化妆。 “你看看她，我不看着她，她马上就要冲出去了。” 萧绿不甘示弱的对钱萤说，抬起一只手指着许蔷。 “许蔷，你到底在看什么，开那么多见面会你心里没点数吗？” “哎，你紧张什么？” 许蔷窜回来，扶着椅子背，调笑道，顺便指点化妆师： “这个地方，给她多打一笔阴影，会好看很多。” 化妆师狐疑的看着这个眼熟的美艳女人，觉得今天的嘉宾话真多，顺手给萧绿加了一笔阴影，还别说，真漂亮了不少。 “你又知道我紧张了哦……” 萧绿捏住许蔷一只手，总算老实了不少。 “你一紧张就话多，”许蔷顺手摸起梳妆台上口红，给自己补了点妆，“见面会哪次不被陈妩看得死紧，哪见过这个场面？” 她是指外面候场的读者，熙熙攘攘的抱着书，一脸兴奋的等萧绿出来。 萧绿还不知道今天来的人格外多，她想起以前那读者寥寥的签售会，没精打采的说： “能有几个人来？我就不懂干嘛还老开签售……” 钱萤晃晃手指，往她嘴里塞一根巧克力饼干。 “今天书已经完售了，一会好好签名，别老逮着空档吃零食。” 萧绿妆已经化好了，钱萤把她拉起来，拍拍裙摆，一把推给许蔷。 “等会看着点啊，她可不老实了。” 钱萤一边跟对讲机说可以准备开场了，一边招呼许蔷。 许蔷点点头，一边上下打量着萧绿，调侃道： “你哪里不老实？” “哦，我签售的时候特别喜欢吃零食，喝饮料，跟读者聊天，你一没看住我，我就跑出去透气，”萧绿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这么不老实。” 许蔷露出个惊讶的表情，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钱萤一推，带着萧绿站在了签售台上。 然后她看见萧绿迅速换了一张脸，笑靥如花的站在主持人身边，对着观众挥挥手。 没想到她这么有职业道德…… 许蔷又吃了一惊，她还没反应过来呢！ 好在她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多年，早已经练就了遇闪光灯马上笑的条件反射。 主持人说完开场词，萧绿和许蔷在签售台前坐下，已经有工作人员开始引导粉丝排队。 “你的工作就是敲章。” 萧绿脸上带着官方微笑，推给她一份印章。 “什么？” 许蔷看着那一套款式各异的印章，不明所以的问。 不是她孤陋寡闻，实在是许小姐从没出席过青春文学签售会这种场合。 打从她出道开始，至少也得是电影开幕式剪彩级别的活动，陈妩对许蔷算是仁至义尽了。 现在让许蔷给十八线青春文学作家当助手，她一时半会还真干不来。 无奈工作人员可不管她有没有准备好，开始一个个放人。 萧绿业务能力很强，一看就是久经签售会考验，翻书签名寒暄一气呵成。 许蔷还没反应过来，一脸兴奋的小读者就站在了她面前。 小姑娘单马尾粉毛衣，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 “你是许蔷吧？我在海报上看见你是今天的签售嘉宾！” 签售会的节奏挺慢，她站在许蔷面前，认认真真挑选着印章，嘴上不停的说话，听得许蔷头疼。 “我之前看见你发阿绿的照片了，她拍杂志真的超级好看的！你是不是也喜欢她？” “呃，是……谢谢你来签售会。” 许蔷被她吵得头晕脑胀，眼看她挑好了印章，哐的一下给她盖上，工作人员赶紧上前，提示她可以去旁边休息了。 这场签售会在体育馆举行，旁边尽数都是看台座位，零零散散坐了不少读者，正一边看书，一边等签售的人变少再来排队。 萧绿签完几十个名，顺手拿起旁边的乌龙茶，她一边喝饮料，工作人员就放慢了放人的速度。 “你的服务态度很差哦。” 趁着空闲，萧绿歪过头，悄悄对许蔷说。 许蔷扶着被小姑娘们念得快要爆炸的脑袋，顺手拿起她的饮料喝了一口，叹道： “你这些粉丝也太能说了……” 而且瞧瞧她们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猜测她们关系的；给她加油鼓劲劝她勇敢追萧绿的；非要问她爱情观的；给她朗诵书里段落的…… 许蔷都快疯了，现在的小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绿听她低声说话，笑得前俯后仰。 “想开点，你答应了钱萤，就要好人做到底啊，小蔷蔷~” 许蔷被她一声“小蔷蔷”叫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抬手敲敲她的脑壳。 “你个小兔崽子！我是为了钱萤吗！我是为了你！” 萧绿斜了她一眼，笑道： “我不是你的小可爱吗？干嘛叫我兔崽子，我好委屈。” 她浮夸的抹一把眼睛，挥挥手示意工作人员可以放人了。 明摆着就是要让话痨小读者继续轰炸许蔷。 许蔷低着头，无奈的翻了个白眼。 等下一个姑娘站在她面前时，许蔷还是摆出了温柔的笑容，让她挑印章。 然而她没想到，这位小姑娘根本不走寻常路。 她迅速从包里掏出一个自己刻的橡皮章，推到许蔷面前，雄赳赳气昂昂的说： “帮我用这个盖吧！” “呃……这个，规定……” 许蔷刚说了一半，看见橡皮章居然是萧绿和自己的Q版头像，一时愣住了。 钱萤正好从旁边经过，看见许蔷和小姑娘面面相觑，干脆利落的帮小姑娘盖上了，还朝许蔷说道： “没事，我们这可以读者自带印章的哈，下次记住了。” 钱萤摇摇手走开了，小姑娘抱着自己的书，激动的对许蔷说： “我看见你微博了，我觉得你和阿绿站一起特别配！” 她一蹦一跳的走了，留下许蔷只想隔空揪过她的领子，好好问问她： ——我跟萧绿今天第一次出现在同一个画面里，你咋就知道特别配了？？？！！！ 29.饭局 萧绿的签售会在一片鸡飞狗跳中结束了。 时间结束时她还没签完，竟然还有一长串人在等，让萧绿很不好意思。 她以往的签售会，向来是上班迟到，到点下班，从来不存在签不完啊！ 萧绿本来想延长时间，但钱萤准点冲过来跟工作人员说了几句，快手快脚的把东西收拾了，推着她进休息室。 “干嘛不签完……？”萧绿莫名其妙。 钱萤关上门，长舒一口气，哈哈大笑道： “今天居然完售！！！你居然也有签不完的一天！！！哈哈哈哈！！！” 她笑得太疯魔，萧绿只好将疑惑的目光转向许蔷。 “营销策略吧，”许蔷耸耸肩，“装作你很火的样子。我瞎猜的啊。” 对萧绿那些想象力丰富的小读者，许蔷还心有余悸。 “对，许蔷真聪明，加十分！” 钱萤打个响指，得意的说： “走吧，请你们吃饭，社里报销。” 萧绿收好自己的包，乖乖跟在钱萤后面，她们中午叫的外卖，炸鸡配可乐虽然好，但吃完总觉得腻得慌。 许蔷为了保持美貌，安安静静的在旁边吃KFC沙拉，活像一只吃草的兔子，闻者流泪见者伤心。 钱萤征求过她们的意见，直接把人带到一家相熟的粤菜馆。 许蔷摸着鼻子左看看右看看，道： “这地方不错，你怎么找到了？” 许蔷纵然对吃的没什么追求，但她的朋友们早把叶城里那些上档次的馆子摸遍了，没办法，年轻人爱新鲜，新馆子开张的速度追不上二代们喜新厌旧的速度。 钱萤找的这家粤菜店不算偏远，但看得出是熟客推荐制，她摆摆手，将菜单丢给她们，说： “没接手这个小倒霉前，我是美食专栏的。” 萧绿对她叫自己小倒霉已经顺利免疫，乖乖翻起菜单，不客气的从白切鸡一路点到西洋菜老母鸡炖汤，看了看又加上一客流沙西多士。 许蔷对粤菜算是兴趣浓厚，点了几个小吃茶点，将菜单递回给钱萤。 没想到钱萤根本不用看菜单，直接给她们上演了一出报菜名。 等炖汤上来了，萧绿先给自己盛一碗，又给许蔷盛一碗。 没享受到盛汤服务的小编辑自己动手，满脸都写着苦逼。 “你怎么不给我盛一碗呢？我为你含辛茹苦，早起查资料，在会议室赔笑脸……” 钱萤说得太真情实感，萧绿打个寒颤，给她递上一只菠萝包，连忙转移话题。 “好了好了，吃点甜的啊。今天为什么这么多人？” 萧绿揉揉手腕，她觉得自己签名签得手都在抖。 钱萤先是看了一眼许蔷，意味深长的眼神看得许蔷都发寒。 看许蔷毫无反应，专心致志的捞鸡汤里的西洋菜，她叹了一口气，恨铁不成钢的说： “今天读者有什么不同？” “没什么不同啊？”萧绿很茫然。 “今天的读者调查里，很多人都是看了许蔷的微博来的。” 钱萤一叉子将菠萝包分成两半，感觉真是孺子不可教也。 许蔷后知后觉的抬起头来，问道： “哪条微博？杂志那条？” “对，”钱萤欣慰的说，“就是那条。” “哦……” 许蔷得到了答案，又低下头去喝汤，半分钟后，她抬起头来，难以置信的问道： “所以那些人其实是我的粉丝？！” “不全是吧，”钱萤心虚的夹起一只凤爪，“她们也看完了阿绿的书，算是读者了。” “但源头还是我？！” 许蔷回过神来，转头看着萧绿。 “根本不是你读者话多，原来是我粉丝话多？！” “是的，”萧绿同情的看着她，点了点头，“你是源头。” “那她们见面会怎么不说话？！”许蔷将汤推开，认认真真的问道。 “因为时间太短，”萧绿平静的说，“而且你太漂亮。” 钱萤捂住脸，感觉自己在这里很多余。 许蔷丝毫不觉，还在继续问： “怎么说？” “嗯，就我的经验吧，”萧绿参加过多次见面会，很有发言权，“因为每次人都很多，你签名很快，也不喜欢跟我们闲聊，所以没什么机会说话。” 许蔷点点头，反思人生。 萧绿吃完一只虾饺，思索了几秒，严肃的看着钱萤，问道： “是故意的吗？” “什么？” 纵然萧绿只说了半句，钱萤还是秒懂，她马上反驳道： “不是的。” “胡说八道。” 萧绿摇摇头，盯着钱萤的眼睛。 “你明明知道有人会开我和许蔷的玩笑，所以故意请了她当嘉宾，是不是？” 许蔷没想到这一层，同样停下了动作。 钱萤终于败下阵，颓然的说： “是的，有人喜欢你们的CP，我们也没想到，误打误撞了。” “然后你明明知道了，还是去做了。” 萧绿失望的摇摇头，说： “我不喜欢这样……我和许蔷只是普通朋友，我不想利用感情获得关注。” 钱萤还没说话，许蔷已经按住她一只手，道： “我不反感，如果对萧绿的事业有帮助，我可以配合。” 钱萤愣愣的点点头，她之前听说许蔷挺高冷来着？这是什么情况？ 萧绿知道许蔷的用意，但还是担忧的看了一眼许蔷，理智的说道： “这对你没有半分益处。我不能就这样享受了你带来的流量，还要求你以后都配合我去炒作。” 钱萤看着她们，已经彻底搞不清状况了。 她在为自己的作者争取利益，结果被作者驳回，反倒是那个外人在口口声声的说可以配合？还为她们找出了诸多理由？ 这是世界究竟怎么了！ 还没等钱萤想明白，她已经听见许蔷继续说下去。 “这不算炒作，”许蔷摸摸她的手，温和的说，“对我也有益处，今天有不少人提到了我的新片，我觉得这属于双赢。” 许蔷笑得一脸真诚，让钱萤当场了点了点头，完全不知道她的小心思。 ——况且，这真的不算炒作。她们所说的关系，我很喜欢。 30.旧事 签售会结束后，闻栗大发慈悲，给她多放了一天假，许蔷且算是度了个周末。 她抓一把瓜子在小别墅闲逛，感觉非常无所事事。 十分钟前，许蔷从萧绿门口经过，不知萧绿是不是想告诉她“我不在，别瞎找”，她房门大开，室内空无一人。 许蔷目不斜视的从她门前晃过去，装作没想找她。 满屋子找过一遍，都没看见萧绿人影，许蔷忽然福至心灵，为什么不去图书室看看呢？ 毕竟那个地儿，是参观房子的时候萧绿唯一流露出欣赏之意的地方。 许蔷带着她的瓜子，顺利的在图书室里找到了萧绿。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四周都是高大的书架，面前的宽桌上堆满了书本，将萧绿的身影遮得严严实实。 “你倒是会找地方。” 许蔷一路磕着瓜子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看萧绿抬起头对她笑笑，问道： “没打扰你吧？” “不算，”萧绿手上不停，在键盘上敲个不停，“我马上写完了。” 话音刚落，她把电脑一合，拉开凳子站起来，对许蔷做个邀请的手势，说： “我写完了，这地方归你了。” 许蔷哭笑不得，连忙把她拦下来，道： “你以为图书馆占座呢，还归我了，不用走。” 萧绿停下脚步，诧异的看着她，问道： “你是来找我闲聊的吗？” 她说得这么直白，许蔷反倒一时语塞。 许蔷下意识的绕绕发尾，她觉得萧绿最近挺平和的，虽然每天看不见人影，但至少跟她算说得上话了吧，再说昨天还一起去签售会呢…… 看见她又开始绕头发，萧绿将电脑放下，笑了起来，说： “好了好了，聊就聊吧，想说什么？” 许蔷皱着眉头，眨眼看着她。 她记得萧绿刚搬进来的时候，整个人怯生生的，还会因为要不要叫她吃饭纠结，怎么现在变成这样了，一言不合就让她说不出话…… 许蔷似乎忘记了，她曾经评价萧绿时冷时热、阴晴不定。 萧绿看见她不说话，顺手从书架上拿一本书，在她眼前晃晃，随口问道： “这都是你买的？我觉得你不像是这种人。” 许蔷即使是热爱阅读，也不至于连这种绝版书籍都一一收藏，萧绿去过她的公寓后，可以明显感受到她的兴趣不在此。 “嗯，”许蔷看一眼她手里的书，“确实不是我买的。” 她伸出手，萧绿顺从的将书放在她手里，许蔷来回翻过一遍，道： “兴许一直就在这儿吧，我亲妈买的。” “亲妈？” 这个不寻常的称呼，让萧绿歪着头提问。 “哦，小别墅是她赠予给我的唯一资产。” 许蔷自嘲的笑笑，翻身坐在宽桌上，道： “我亲妈刚生完我就漂洋过海不知干嘛去了，临走前把小别墅赠予我，让我吃了不少苦头。” 萧绿没想到她这么大喇喇的就说了出来，有点不知所措。 许蔷拍拍她的手背，继续说下去： “除了图书室我都翻新了，据说她在这间图书室下了大功夫，我就没动了。” 萧绿点点头，看得出图书室跟小别墅其他地方的装修风格都不一样，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她想说点什么安慰许蔷，张口结舌却找不到言语。 许蔷也不在意，环顾了一圈图书室，自顾自的说： “这女人就是一个谜。刚懂事的时候，我知道亲妈给我留了个别墅还挺兴奋的，好歹是个念想吧，没想到后来别人告诉我，这一片都在她名下，但她全部赠予了我一个远房堂妹。” 即使是许蔷，这会说起亲妈来，语气里也带着淡淡的抱怨。 “不知道她怎么想的，一个小别墅引得父亲那边视我为眼中钉，一口断定她还给我留了其他东西……真没有，我现在想想我住这儿都是被堂妹包围，还有点瘆得慌呢。” 萧绿小心翼翼的牵过许蔷一只手，学着她之前安慰自己的动作，笨拙的摸摸许蔷的指节。 “你找过她吗？”萧绿问。 许蔷叹了口气，手摸到烟盒，又放下，说： “怎么没找过？只要有一点线索，我就会飞去找，但她就跟蒸发了一样。” 许蔷翻个白眼，道： “我都怀疑这位亲妈是我爹编出来忽悠我的，毕竟我有事要干，就没那么多时间盯着他和他的宝贝小儿子了。” 萧绿沉默的摸着她的手，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些豪门秘事对她来说，真的是太遥远的事。 许蔷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只随意提到她成年后颇为努力的跟父亲杠过一阵，拿到了不少产业，之后就远赴欧洲学习，力争跟许家划清界限。 “那你应该过得很辛苦吧……” 萧绿想到许蔷曾经身在豺狼虎豹窝，背后空无一人，只觉得心一抽一抽的疼，却只能说出于事无补的安慰。 时间和空间的距离向来不是最重要的，过去的经历才会将两个人之间单薄的纽带撕裂。 好在许蔷不在意的甩甩头发，一把揽过她的肩膀，笑道： “好歹有钱呢，是不是？不算辛苦的。” 很多事，她不会告诉萧绿。 那些辗转反侧，计算着每一个数字的深夜；那些如履薄冰，与至亲手足决裂的清晨；父亲曾经砸在她头上的酒瓶；家族员工冷眼嘲讽的每一句话，曾经都让许蔷咬着嘴唇，宁可站在寒夜中吹风，也绝不肯踏进许家旧宅一步。 如果她微不足道的保护，能够让她与萧绿相处得久一点，再久一点，那么瞒着她又有何不可？ 许蔷垂下眼睛，语气欢快的问萧绿： “晚上想吃点什么？” 萧绿看她不打算再谈那个话题，悄悄松了口气。 她看一眼时间尚早，抱起电脑，对许蔷说： “想试试勃艮第的红酒炖牛肉吗？我等会给你做。” 许蔷今天说了这么多私事，萧绿觉得应该给她点甜头，比方说让她尝尝自己的拿手菜。 31.牛肉 许蔷帮萧绿从会所订了材料，直接送到小别墅。 她自然不会说扫兴话，只是坐在吧台看萧绿进了厨房，挑眉说了一句： “你穿围裙，还挺可爱的。” “你这话女孩子可不爱听，”萧绿一边喝牛奶一边走出来，“以前没人打你么？” “没人来我家啊？” 许蔷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顺手就着她的杯子喝了一口。 “我不喜欢别人来我家，很奇怪。” 萧绿斜了她一眼，把自己的杯子拿回去，端正的说： “想喝牛奶自己倒去，干嘛老喝我的？” “甜啊。” 许蔷一本正经的说： “你喝过的牛奶比较甜。” 萧绿翻了个白眼，许蔷一贫嘴，她就忍不住想翻白眼。 想想以前去见面会时候，许蔷坐在那里，称得上不苟言笑的典型。 自从住进她家，许蔷一天能有三次让她大跌眼镜。 而且…… 萧绿看一眼正在自己身边的许蔷，她们现在是不是算朋友了？ 虽然她在钱萤面前掷地有声的说自己跟许蔷只是普通朋友，但许蔷到底怎么看，萧绿还是很没底的。 更别提那两次深入交流了…… 萧绿想想自己被美色所惑，不知道许蔷如何看待这件事。 她知道人的关系一旦定性，很难再有更改。 朋友至少比床`伴好。 算算时间差不多，盐和胡椒已经将牛肉腌好，萧绿站起身走进厨房，在橱柜里找到一口珐琅锅。 许蔷明明不怎么做饭，但厨具却是齐全。 “它能直接用吗？”萧绿伸手摸了一把，似乎还没开过锅，“是新的？” “哦，这个啊。” 许蔷看了一眼，摸着额头想了想，道： “有一年闻栗送我的生日礼物，不知道她怎么回事，好像没用过。” 萧绿用橄榄油涂了一遍锅内，算是给开了锅。 许蔷看着她熟练的将牛肉和肩胛骨大火煎熟表面，锁住肉汁，再将配菜倒进锅里拌炒，顿时觉得只会香煎一切的自己在浪费厨房。 “你很喜欢做菜吗？”许蔷问道。 “一般般吧，”萧绿顺手开了瓶红酒倒下去，许蔷的藏酒总归不会差，“以前在家里做顺手了。” 她盖上锅盖，将整锅牛肉送进烤箱。 萧绿抬头看见许蔷正目光灼灼的看着她，耸耸肩笑道： “等吧，饭点正好能吃上。” 她的样子随随便便，完全不知道许蔷此刻特别想拥抱她。 事实上，许蔷也这样做了。 萧绿解下围裙，走出厨房的第一秒，就被许蔷按进了自己怀里。 “你知不知道……” 许蔷将脸埋在她的脖颈之间，萧绿身上特有的清甜气息扑面而来，萦绕在许蔷的鼻尖，她克制的蹭蹭萧绿的肌肤，道： “你做饭真的很好吃。” “我知道啊。” 萧绿摸摸许蔷的头，笑眯眯的回答。 聪明如她，怎么会不知道许蔷那一瞬间真正想说的话？ 萧绿很喜欢许蔷的克制，免去她很多麻烦。 她拍拍许蔷的手背，让许蔷松开她，笑着对她说： “还要等一会儿，我们先看个电影？” 红酒炖牛肉之所以是极受欢迎的聚会菜，跟它要在锅里炖两个小时以上分不开，这段时间，看看电影喝支小酒，也算是浪漫晚餐的开端。 许蔷点点头，由着萧绿去挑片子。 萧绿这次没作弄许蔷，老老实实挑了部经典片。 许蔷整个人窝在沙发里，背后是软枕，身上盖着长毛毯，舒服的眯起眼睛，感叹道： “要是有只猫就好了。” 萧绿靠在她身边，依旧是脊背挺直的坐姿。 “阿绿啊，你放松点吧……” 许蔷拍在她的后背上，让她腰软下来，靠在沙发上，道： “这里没人要盯着你。” 萧绿不好意思的笑笑，她有这个毛病已经好几年了。刚刚成名的时候仪态不好，明里暗里被嘲笑了很多次，后来苦练了一段时间仪态，现在反倒改不掉了。 许蔷看得出她是认真练过的仪态，拍拍她的肩背叫她放松，人的姿态慢慢松下来，心也软了，不由自主的靠在许蔷身上。 “小时候我爸给我请了个老师，一天24小时盯着我，一有松懈就打手板，说是哪家小姐没受过这个罪，这样长大了交际才不叫人笑话，”许蔷看着电影明明暗暗，“哪知道苦头我吃了，长大倒没跟他们那帮人混在一起了。” 许蔷长得高，身姿挺拔，小小年纪要端正起来，没少吃过苦头。 现在，她瘫在沙发上，整个人软绵绵的，对萧绿说： “还是这样好，舒服。” 萧绿跟她一起躺了一会儿，开始有点昏昏欲睡。 电影、软沙发、一手揽着她的女人，锅里炖着咕噜噜冒泡的牛肉，飘来一阵阵香味，天光逐渐昏暗，电影走入尾声。 还有什么事比这更安逸？ 许蔷偶尔看看手机，萧绿能看见她是在刷微博。 许蔷虽然发了息影声明，微博却是一天到晚发个不停，况且现在没有经纪公司，她整个人都放飞自我了。 以前维持着美人的自我修养，只□□亮的照片，现在谈谈电影聊聊艺术，反倒没人再说她花瓶。 萧绿上次登录微博，还看见粉丝群里面热烈的聊着许蔷息影之后变了一个人，以前都是经纪公司束缚了她的发展这样那样。 许蔷刚发一条新微博，萧绿的手机就跳出一条特别关注。 她有点尴尬，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拿走手机。 动作被许蔷看得分明，许蔷轻轻一笑，目光里有几分宠溺。 “特别关注啊？嗯？”她指指萧绿的手机。 “以前不是你粉丝么？”萧绿嘴硬道，打开微博，“你发了什么？” “那没取消关注啊？”许蔷一把搂住她，笑得像偷到了糖。 萧绿任由她抱着，伸出手去看微博，发现许蔷发了一张自拍，看得出是刚刚才拍的。 “这么暗都能拍照……”萧绿嘟囔道，“你是真好看啊。” 许蔷点点头，一副被表扬的得意样子。 “你明天要直播？” 萧绿皱起眉，她知道许蔷一直有这个计划，毕竟现在没有什么渠道，文字图片总有说不清的时候。 “你要说什么？” 许蔷的详细计划她是不知道的，许蔷眨眨眼睛，神秘的笑道： “秘密。” 32.直播 许蔷人缘不错, 她将在直播中发布重要消息的微博除了被圈内好友转发, 还有曾经的一些合作方也纷纷转发。 陈妩甚至给她打来电话，告诉她有几家品牌递来了橄榄枝, 希望在她复出之后接下代言。 “我这不算复出吧？” 许蔷转一圈椅子，在白纸上记下几个名字，调笑道： “我连经纪公司都没有, 谈什么代言？” 陈妩没有一丝犹豫，飞快的回答： “你想回来的话, 公司随时欢迎。” 许蔷一阵大笑, 随即拒绝了她。 公司多她一个不多, 少她一个不少，许蔷都能签对赌拍戏了, 也不怎么吃公司资源。 对公司划算, 对许蔷就未必了。 跟陈妩扯了几句闲天，挂断电话前，许蔷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问道： “你要是自己单干，记得签我啊。” 放下手机，许蔷洗过脸，开始给自己化妆。 陈妩对公司早有想法，许蔷不过是火上浇油。 晚上七点，许蔷的直播准时开始, 成千上万的人开始涌入她的直播间。 现在明星直播已经不是新闻, 但许蔷这种息了影发了退圈声明后, 忽然宣布开直播的, 还是新鲜事。 况且她还有重要消息发布呢。 萧绿刚一打开许蔷的直播，就被观看人数吓了一跳。 她们粉丝群里讨论的热火朝天，许蔷这次是要宣布回归，还是宣布别的什么？ 萧绿还看见几个好久没出现的ID都在发言，看来许蔷真的吊足了大家的胃口。 屏幕里，许蔷笑容满面，正在聊她息影之后的状态。 萧绿看见弹幕飞速闪过，一条条都在迫不及待的问许蔷的新安排。 “蔷蔷最近很居家呀，老是发美食照片，更爱你了，什么时候复出？” “这次是要宣布新片的消息吗？” “蔷蔷跟公司解约了吧？那还会有新片吗？或者要挑战新领域？” 萧绿觉得许蔷要说的大概是《金蔷薇》的事。 息影后自己跟朋友拍了一部实验电影，还顺利获得了投资，即将准备上映，简直酷得不行。 放在娱乐圈，也算是趣事了。 看着弹幕里猜测花样百出，萧绿却知道许蔷要说的事。 有点隐秘的小得意让萧绿忍不住微笑，她关掉了自己的弹幕发言框，万一管不住自己的手，可就不好了。 她知道许蔷是在二楼的小客厅里直播，那里有落地窗和一整面墙的挂画，正是此刻许蔷直播的背景。 感觉好奇妙。 萧绿一边看许蔷的直播，一边悄悄走到二楼，坐在她隔壁的房间里。 所有人都在猜许蔷的点点滴滴，只有她坐在许蔷的隔壁，一伸手就能碰到许蔷。 即使入住小别墅是个偶然，萧绿都有点心虚了。 她被那么多人喜欢，曾经我只是其中之一…… 现在距离却这么近！难怪那么多人都想跟明星谈恋爱！ 萧绿看着手机屏幕上的许蔷，她正因为粉丝一条有趣的弹幕哈哈大笑。 萧绿深吸一口气，打开弹幕对话框，小心翼翼的输入一句话。 绿抹茶布丁：蔷蔷真可爱！喜欢你！ 以前她是许蔷的粉丝时，一向都是这种直白的语气。 绿抹茶布丁是许蔷的老粉丝了，不少人都看着眼熟，顿时掀起了一阵弹幕告白的热潮。 许蔷故作烦恼的撩撩头发，不好意思的笑笑，调侃道： “你们告白这么热情啊，来来，第一个告白的人，记得来领一个吻。” 她对着镜头做一个飞吻，是她曾经电影《唇吻》里的经典动作。 萧绿感觉自己脸有点红。 竟然隔空被许蔷撩到了…… 弹幕里还唯恐天下不乱的刷起她的ID，让萧绿去找《唇吻》里的许蔷要一个吻。 萧绿一把将手机扣在桌面上，用手捂住自己发热的脸。 手掌的温度让滚烫的脸颊渐渐降温，萧绿知道许蔷的吻是什么样子的，不是《唇吻》里少女羞涩的吻，而是热情大胆的不断索求，从来不会遮掩她的爱。 萧绿觉得脸红心跳。 她本是内敛又沉浸的人，许蔷一而再再而三的打破她的外壳，萧绿甚至想过要改变自己，给许蔷更多一点回应。 虽然她有点担心害怕，但经常觉得许蔷的调侃下是真的喜欢她。 萧绿心里千万个念头翻涌而过，可惜她一个都抓不住。 她心跳得太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转圈。 许蔷正在隔壁直播，看不见她兴奋的样子。 萧绿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对于许蔷的喜欢，恐怕不只是因为喜欢她的电影，喜欢作为明星的她。 许蔷隔着屏幕对她说的话，令她感觉心跳加速，但萧绿想起的不再是她的电影镜头。 而是真正的许蔷。 跟她住在一栋房子里，跟她一起看电影，带她去吃饭，有着温度的许蔷。 她不再只是电影中的人，而是一个鲜活的人。 萧绿捧着手机，看着许蔷在屏幕中谈笑风生，为自己刚刚得出的结论感到震惊。 同时，还有一丝害羞。 萧绿感到有点不知所措。 这毕竟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喜欢上一个人。 她收起纷纷扰扰的心思，继续看许蔷直播。 屏幕里她的一颦一笑，都曾是萧绿最喜欢的样子。 萧绿的手指划过屏幕，在心里默默的告诉她： ——以后，我会喜欢不一样的你。 短短一个小时飞快过去，许蔷聊过她的息影生活和曾经的电影后，终于说起了正事。 她收起了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有点严肃的对着镜头，说道： “息影的这段时间，我从来没放弃过电影。熟悉我的朋友都知道，我有多喜欢电影，《春深》绝不会是我的最后一部片子。” “实际上，我和朋友们准备了新电影。回归初心，我们做了一部实验性质的影片，这也是我们一直以来的梦想。” “如今时机成熟，我们终于有机会让它与大家见面。” 说到这里，许蔷的眼中似乎出现了一点泪光，伴随着无限的希翼，她的言语满是热情。 “《金蔷薇》的预告片，会在后天与大家见面。” 她朝着镜头深深鞠躬。 “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我才能继续做电影。” 许蔷话音刚落，刚刚沉寂了一会儿的弹幕池，顿时就爆炸了。 各种留言像雪花一样连绵不绝，看得许蔷眼花缭乱。 “蔷蔷真的要出新电影！！！你太棒了！！！” “哇！自己制作的吗？没想到蔷蔷现在更厉害了！” “新电影叫《金蔷薇》吗？太合适你了！” 许蔷随意挑了几个问题回答，她的直播间刚刚气氛沸腾到了最高点，是时候让观众放松一下了。 不断有熟悉的ID出现，但再没看见过那个“绿抹茶布丁”了。 许蔷隐隐觉得这个账号背后就是萧绿。对于掀起了一阵留言热潮的ID，她挺有好感。 不仅仅是因为名字里面带着“绿”，更是因为萧绿曾无意中提起，她最喜欢的甜点正是抹茶布丁，还专门学过一段时间制作。 许蔷在萧绿住进来之前，她对萧绿没什么印象。 可是，在渐渐熟悉之后，她反倒想起很多无关紧要的小细节。 比方说，萧绿在初见的那次酒会上，几乎没有吃什么东西，可是却在甜点区徘徊了好几次。 大概是想吃又怕被主编抓住。 比方说，曾经某次的见面会，有人送给她一颗抹茶布丁，那个女孩子说是她自己做的，许蔷收下了，放在冰箱里直至过期。 比方说，很多很多次她的微博留言下，都出现过这个ID。 许蔷短暂的走神，再回过神来后，看了一眼观看人数，还在不停的升高，现在已经是一个令人吃惊的数字。 许蔷看见自己的排名已经是平台第一了。 她暗自舒了一口气，继续跟观众互动，二十分钟后，她还有一件事要宣布，等说完之后，这次的直播才是圆满结束了。 萧绿虽然没有再发过一次弹幕，但仍然再看直播，而且很关注排名。 比起只是排名靠前更好的许蔷，萧绿更懂得排名背后的意义。 这家视频网站盛名在外，直播板块只对明星和各界达人开放，许蔷的排名意味着在同期直播的明星里，她人气最高。 况且许蔷的观看人数一路向上，从来没停止过增长。 萧绿暗自心惊，她上次看到这样的盛况，还是某位影后短暂的十分钟问答。 她承认听许蔷说话确实很有意思，但像许蔷这样在直播里连续不停的说上一个多小时，还对气氛把控得这么好，简直刷新了她对许蔷的认知。 萧绿很爱去许蔷的见面会，正是因为她觉得见面会上的许蔷实在是太过可爱，充满了与电影中不同的魅力。 现在，看许蔷的直播，萧绿又有了那种感觉。 许蔷妙语连珠，本就令人移不开眼睛，偶尔笑起来的时候，风情万种让人着迷，调侃穿插其中，又让她显得俏皮。 与见面会有那么点不一样的是，以前的许蔷站在舞台上，对台下所有观众说话，现在出现在手机屏幕里，一种微妙的感觉让萧绿觉得，她的一举一动都是为了自己。 这让她此刻特别想见到许蔷。 她想等许蔷从小客厅出来，就去她的身边，跟她说话，看她的笑容。 萧绿抱着手机，继续看着许蔷的直播，开始感觉到心焦。 简单的字句在她心里不停的跳动。 想见到许蔷。 她的注意力变得高度集中，满心满眼里都是许蔷的身影。 与此同时，屏幕里的许蔷结束了与观众的互动。 萧绿预感到她有话要说。 她不知道许蔷要说什么，《金蔷薇》的事已经说完了，还有什么更重要的消息，要在现在说呢？ 萧绿看过许蔷的时间表，她的直播快要结束了。 许蔷对观众说：“今天的直播的告一段落了，最后，我有件事要对大家说。” 她的表情很轻松，眉眼都带着笑意，像是要分享一个好消息。 许蔷对着镜头眨眨眼，继续说道： “我一直很想去M校进修，最近终于收到了课程邀请。” 萧绿知道M校是欧洲有名的电影学院，进修名额少之又少，能去那里进修是许多人的梦想。 没想到许蔷在拍戏的同时，还申请了进修…… 萧绿在对许蔷的行动力感到诧异的同时，忽然意识到这意味着许蔷马上就要去欧洲，她要有两个月见不到许蔷了。 巨大的失落涌上心头，萧绿一时间觉得头脑一片空白。 手机放在桌上，屏幕里的许蔷对镜头微笑，语气轻快的说： “接下来两个月我都会在欧洲，你们不要太想我哦~” 她的话音上扬，心情很好的样子。 萧绿茫然的走出房间，站在小客厅门外。 她不可以敲门，更不可以进去。 这个时间，还有万千的人在看许蔷说话，她不可以贸然入镜，毁了许蔷这次完美的出场。 萧绿站在走廊里，等着许蔷结束直播后出来。 她有很多话想跟许蔷说，正在找那句最合适的开头。 但萧绿没想到的是，她没有去敲门，许蔷却开门出来了。 或许是想跟粉丝有一个轻松的告别，许蔷举着手机，将门咔哒扭开，脚步轻快的走了出来。 她注视着屏幕，还在说着话： “下次有机会再跟你们分享，今天就到此为止啦。” 许蔷的“再见”还没出口，已经在画面里看见了一个低着头的身影。 萧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之前说的来看我直播，可不是说来现场看啊？ 即使直播已经临近尾声，观看人数还是没有丝毫减少，已经有观众发现了忽然出现的人影，弹幕里开始刷起问题。 “蔷蔷，她是谁啊？朋友吗？” “在蔷蔷家里，可能是亲戚之类的？毕竟现在已经很晚了。” “是住在蔷蔷家里吗！好气！蔷蔷家里的女人不是我！” 许蔷心里一惊，不能让别人知道萧绿跟她究竟是什么关系。 她的租客？这也太荒谬了！ 她反应够快，微微一笑，仿佛根本是安排好的环节一样，向大家介绍道： “这是我的朋友阿绿，最近在谈一些作品上的事。” 萧绿已经知道自己不小心入镜了，好在她此刻衣着整齐，开了一点美颜效果的手机镜头下，她看起来颇为清秀，没有给许蔷丢人。 她对着镜头尽量自然的笑笑，跟观众打招呼，无奈还是显得有点僵硬。 许蔷手腕一动，调整了镜头的位置，让角度更加适合萧绿。 同时，许蔷说道：“之后大概会有合作，让大家提前看到我的编剧小姐了，算是今天的彩蛋吧。” 萧绿保持着礼貌的笑容，看着许蔷跟粉丝道别，她注意到观看人数忽然飙升，画面甚至有点开始卡。 借这个机会，许蔷说： “你们太热情了，网站都要被融化啦，那么今天就到这里了，再见~”、 她对着镜头挥挥手，关闭了手机画面。 萧绿松了一口气，靠在墙上，感觉自己腿有点发软。 对于面对镜头，她还是有点怵。 更别说这种实时直播了，简直是特大挑战。 “为难你的镜头恐惧症了，”许蔷一把捞住她的腰，让萧绿站稳，“怎么，堵在这里等我？” 她只是调侃的语气，没有丝毫责怪萧绿的意思。 “对不起，”萧绿脚尖碰着脚尖，“我以为你的直播已经结束了，抱歉，这算是舞台事故了吧？对不起。” 她不知道该怎么补偿许蔷。 况且，她本是来问许蔷进修的事。 那种名不正言不顺，类似于质问的心情，让萧绿觉得羞耻。 她们的关系，怎么也轮不到她来管这事。 现在不小心入镜了许蔷的直播，萧绿低着头，有些不知所措。 “好了好了，别低着头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 许蔷不在意的拍拍她的肩膀，说： “这算什么什么舞台事故？远远算不上。” 她跟萧绿并肩下楼，从冰箱里倒一杯牛奶，递给萧绿。 为了宽慰她，许蔷说： “之前有次见面会，主持人叫错了我的名字，那才叫舞台事故呢！你知道他怎么救场么？他说那是我的昵称，朋友之间叫叫的，结果瞬间冷场，尴尬得要命。” 萧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还记得那场见面会。 那时许蔷刚出道没多久，尚且有人称她为潜力新人。 公司却不看好她，一场电影不过一两场见面会，选址还一言难尽，请来的主持人业务能力更是糟糕。 “那天我在，”萧绿语带怀念，笑着说，“当时你的表情好可爱，感觉你特别吃惊，完全没想到他会说这种傻话。” “你那时候就去见面会啊。” 许蔷不好意思的摸摸头，她觉得被萧绿看到了黑历史。 她总希望自己在萧绿心里是完美的。 萧绿点点头，说：“对啊，偶然看了电影，偶然去了见面会，结果就像中了毒一样，再也停不下来了。” 仿佛是一见钟情一样，迷恋一个难以触摸的人。 那时候的萧绿，尽力追着许蔷的每一场见面会，不放弃每一次机会。 她几乎将此当做了一种寄托。 这段往事萧绿当然不会让许蔷知道，哪怕许蔷知道她是自己的粉丝，她也希望许蔷觉得自己只是个普通粉丝。 萧绿知道以许蔷的敏锐，她早已知道自己的想法，许蔷做过的不少事也说明了这一点。 不过，没直白的说出来，就当它不存在嘛。 许蔷不知道萧绿在想什么，她还在想萧绿忽然出现在走廊是为了什么。 “阿绿，”许蔷看了一眼萧绿的侧脸，问道，“之前怎么了，在门口等我？” 萧绿那变幻莫测的作息时间，许蔷甚至不知道她这个点是该睡觉还是醒着。 “其实也没什么……” 萧绿有点踌躇，这个事情问吧，她没有立场，许蔷不管是敷衍还是回答都显得有点尴尬，不问吧，她心里实在是过不去。 思前想后，萧绿还是拗不过自己，问道： “听见你说要去进修，什么时候决定的呀？” 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轻松松。 许蔷觉得今天的萧绿有点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出来。 非要计较的话，许蔷觉得萧绿以往总有点缥缈的眼神，现在是落在实处了。 换句话说，许蔷觉得萧绿总在看她，无时无刻不在看她，实在太奇怪了。 萧绿问的这个问题，对她来说也很奇怪。 许蔷知道萧绿那别扭性子，什么都要想半天的人，连感情的事都要分析利弊，现在在问她什么时候决定去进修？这么无关紧要的问题？ “哦，一直想去，有机会就申请了，”许蔷避重就轻，“怎么了？” “那……” 萧绿的表情有点为难，好像很纠结什么事，又像在鼓起勇气。 许蔷饶有兴致的看着她，觉得甚是想逗逗她。 萧绿停顿了半天，才问道： “那你要去两个月？” 萧绿话在嘴边，就是说不出来，叫她说出那句“见不到你很难受”简直比登天还难。 “对啊，怎么啦？” 许蔷笑眯眯的回答，完全不为她这些没用问题困扰的样子。 “没什么，”萧绿看着天花板，面无表情的说，“有点不习惯。” “是吗？” 许蔷忽然靠近她，身上的香水味若有似无，是有点诱惑又禁欲的味道。 “是啊。” 萧绿缩缩脖子，想离她稍微远一点，许蔷的香味让她头晕，难以控制自己的思维，既想说出真实想法，又想握住她的手心。 “你不住在这里，空空荡荡的，也没人跟我吃饭了。” 她说的矜持又克制，在许蔷听来，却是“我会寂寞”的另一种表达方式。 “因为见不到我，嗯？” 许蔷扬扬下巴，手腕状似不经意的擦过她的手臂，问道： “还是害怕一个人在家？” 既然她都说出来了，萧绿索性点点头，承认事实，说：“是啊。” “这样啊……” 许蔷意味深长的点点头，笑道： “放心吧，安保措施还是很严密的，这你可以放心。” 萧绿没想到许蔷居然这么说，一时间有点着急。 她向来说不出口的那些话，今天也说不出口。 可是许蔷马上要离开那么久…… 萧绿咬了咬嘴唇，小声说道： “我不是说这个，我的意思是……我会想你。” “你说什么？”许蔷一副没听清的样子。 萧绿咬咬牙，放大了声音：“我说我可能会想你。” “只是可能？”许蔷睁大眼睛，很无辜的样子，“不想见我？” 她身上的香味让萧绿心思浮动，萧绿手撑着下巴，说： “想，想见你，不想让你走。” 又输给她了，萧绿扣十分。她高傲的心塌下去一块，默默给自己计分。 许蔷小得意的摸摸她的头，说： “这才乖。” 看着萧绿顿时瞪大的眼睛，许蔷连忙补救，安抚这只即将炸毛的小兔子，说道： “两周后走，进修期间正好是学校开放月，你可以来参观。” 萧绿闷闷的点点头，喝光杯中的牛奶，打了个呵欠，再次确认道： “好吧，那之前直播真的不算事故？” “真不算，”许蔷笑笑，“困了就去睡吧。” 萧绿站起来，准备上楼睡觉，她日夜颠倒，最近奉行的是困了就睡，醒了再起的作息。 目送她离开后，许蔷打开电脑，准备看看之前直播的反响。 自从没有了经纪人，许多琐事都要她亲力亲为。 好处是许蔷骤然对自己的演艺事业有了新的认识，坏处就是太累了。 陈妩什么时候才能单干啊…… 许蔷叹了一口气，认命的打开几家数据网站和论坛，甚至思考起干脆投资弄个工作室算了。 她等着数据实时更新，起身给自己煎了几块黄油小面包，权当是宵夜了。 跟萧绿住久了，生活习惯都变了。 许蔷看着平底锅里滋滋作响的黄油，发出一句感叹。 以前的她，是决计不可能这个点吃东西的。 切片法棍裹着黄油，被煎得金黄，散发出诱人的香味，许蔷将它们随手装进小碟子，放在电脑旁边，一边看一边吃。 她的直播显然效果很好，许蔷之前看见排名和人数就知道了。 现在看到了数据，才发现简直是惊人的好。 几家数据网站给的报表了，都给了她高评级。 许蔷粗略扫过一眼，看见没什么问题，顺手保存下来，便关掉了网站。 比起有数据强迫症的陈妩，许蔷更爱看看论坛，翻翻留言，了解下粉丝动向。 既然拍电影是她的个人追求，那评价对她而言反而没那么重要，倒是明星工作的另一半，如何让人喜欢，让许蔷颇有兴趣。 不过，粉丝留言总是大同小异，许蔷出道这些年，好评差评都看过了，深情告白或者是愤怒诋毁，都很难再激起她的好奇。 然而，今天这些讨论标题，就狠狠刺激了许蔷的眼球。 “听说蔷蔷今天直播出事故了？神秘女人在她家？” 许蔷点进去瞟了一眼，道听途说问萧绿是谁的，可惜没什么人跟随楼主的思维，只有热心粉丝贴上了许蔷对萧绿的介绍。 “蔷蔷的新编剧挺好看的，她是谁？” 许蔷看见这个帖子不仅飘红了，回复还很多，忍不住点进去看。 题目起得中规中矩，回帖内容倒是吓了许蔷一跳。 有人回了长长一段，不放过蛛丝马迹，对比着直播截图，用上了各种识图软件，跟萧绿几张活动照对上了。 接着有人回复说：蔷蔷微博发过个杂志，封面是个十八线作家，看来就是这位了。 马上有人问：十八线？蔷蔷不是说跟她合作么？这作品质量能过关？ 没人理他。 全在关注萧绿究竟是谁了。 随即越来越多的人翻出了萧绿的各种活动照片，甚至有人贴出了萧绿的书籍封面。 许蔷不由得皱起眉头，他们福尔摩斯到这个地步，对萧绿来说未必是好事。 她对别人的关注那么敏感，工作是一回事，可是毫无准备的被扒得一干二净，对萧绿而言是否是负担？ 许蔷一面担忧，一面继续看下去。 有人贴出了书籍封面后，很快有人提到她是夏至杂志社的作者，接着似乎有萧绿的读者摸了过来，回复说道： “请不要因为合作关系而人肉阿绿，她是作家，不属于娱乐圈。如果对她有兴趣，请看看她的书，不要一直贴她的照片，感谢。” 许蔷最害怕的事发生了。她和萧绿还没什么实质性的关系，两边粉丝就掐了起来，看看这彬彬有礼又不失指责的语气，一点即燃啊。 许蔷心惊肉跳的往下拉页面，不敢看得太细致。 没想到她想象中的扎眼字句并没有出现，速度放缓后，倒是看见了一些其他角度的发言。 “我们对阿绿没有恶意，她跟蔷蔷站在一起很养眼啊，所以贴了点图，抱歉了。” “对啊对啊，蔷蔷跟谁都一副哥俩好的迷之豪放感，跟这位小姐姐还有点CP感呢，一时激动一时激动。” “楼上别走！我已经站稳CP，相信会有售后！” 许蔷满脑门都是问号。 这都什么和什么？ 现在不仅读者想象力丰富，粉丝也不甘示弱了么？ 许蔷想起刚出道的时候，陈妩语重心长的教育她： “千万不能谈恋爱啊，一谈恋爱就完蛋，你记住了，要是实在要谈，千万告诉我，别给人发现了。” 她兢兢业业的遵守经纪人的教诲，出道后别说谈恋爱了，绯闻都没闹出来过。 清心寡欲好几年，许蔷见到萧绿的第一眼，只觉得她仿佛有诱人甜香，一举一动都无法抗拒。 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许蔷看着页面，心想，这属于绯闻吗？ 我的第一个绯闻，不是跟对手戏男主角，也不是跟合作代言人，而是…… 跟一个作家？！还是女孩子？！ 许蔷感觉自己跟不上粉丝的节奏，将电脑合上，认真的思考起明天该如何跟萧绿解释。 对不起，我的粉丝看你长得好看，扒了你的照片和作品，还想让你跟我谈恋爱？ 许蔷咬着黄油小面包，觉得这样不仅不真诚，还有那么点搞笑的味道。 谈恋爱这种事，绝对不能在这种语境下提起来。 纵然许蔷情商不错，也很难找出个合理的解释。 毕竟这个事实在是…… 她为难的看着论坛页面，把电话打给了陈妩。 陈妩电话接得飞快，话也说得飞快：“今天你很成功，评价完了，我挂了啊。” “别别，问你个事。” 许蔷连忙出声，问道： “出了点小事，我直播的时候萧绿入镜了，现在网上都在说我和她的CP，该怎么办啊？” “什么该怎么办？” 陈妩关了音乐，问道： “萧绿是谁？” “嗯……我室友。”许蔷回答道，感觉有点心虚。 “室友啊？圈外人啊？就露了个脸？那是得长得多好看？”陈妩一连串的问道，“我有公关电话，你要吗？” “呃，不算，她是个作家。” 许蔷都不知道该怎么跟陈妩说了。 陈妩现在显然来了兴趣，语速放缓，说： “有意思啊，详细说说，休息时间打电话就一笔勾销了。” 许蔷简短的说了事情始末，陈妩沉吟半天，让她有点担心。 终于，陈妩开口了，她说： “其实，这件事对你是有利的，她是个小作家，只要没写过你的同人文，闹出绯闻也没什么，不掉价，听起来还怪有趣的。” 许蔷问道：“等一下，什么是同人文？” “哦，就是写你跟别人谈恋爱的小说，”陈妩随口比喻，“比如说有人写你跟萧绿，就叫同人文了。” 许蔷打了个寒颤，想起萧绿曾经是她的粉丝，这事儿没准还真有可能。 陈妩继续说道：“至于她介不介意，反正对她来说也是流量红利，以你的人气，她的书可以卖飞了，我看她不傻都会答应。” 可是她傻啊。许蔷无声的叹息，想起萧绿之前在餐厅拒绝钱萤提议时的样子。 她的一片赤忱之心，许蔷不是不知道。 陈妩那边键盘鼠标声音响成一片，片刻后，她饶有兴致的说： “哟，你们这红的速度够快啊，都有应援会了。” “呃……”许蔷沉默了，道，“要不你给我个公关电话吧。” “我劝你一句，双刃剑啊，”陈妩道，“你一公关，别人觉得你心虚，干脆给你盖章了怎么办？” “这种事，你管不住的，”经验丰富的经纪人无奈的说，“粉丝行为而已，你也不想公关完了，结果明天八卦版飘个热帖，知名影星许蔷零绯闻之谜，真相竟是同性恋？！” 可我真的是啊……许蔷又是一声叹息，对陈妩说： “我做不了决定，等明天跟她商量吧。” 陈妩说了句有事给我电话，便干净利落的挂断了。 许蔷脑中一团乱麻，长夜漫漫，她知道今晚该睡不好了。 走廊路过萧绿的房间，许蔷停了几秒，期待房门忽然打开，又觉得自己傻得可怕。 她一路走回房间，皱起的眉心始终没有松开。 许蔷一头倒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没来由的叹息。 ——萧绿，我该拿你怎么办？ 33.商谈 萧绿刚醒来没多久, 就在走廊上撞见了许蔷。 她睡眼朦胧的跟许蔷打个招呼：“早。” 许蔷早已经起床, 正在守株待兔。 看着萧绿一副没睡醒的样子，飘着去洗漱, 许蔷真不知道怎么开口。 萧绿再次回到房间时，发现许蔷坐在沙发上等她，表情还有几分纠结。 这样的许蔷可不多见……萧绿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才在她身边坐下，问道： “怎么了？” 大清早来她房间里扮雕塑, 当然是有事了。 许蔷微微抬头, 抿抿嘴唇, 说道： “有个事要跟你谈谈。” 她的表情有点严肃啊，萧绿歪歪头, 先问了一句： “好事坏事, 吓不吓人？” “呃……这个难说，”许蔷颇为纠结，自从萧绿说过自己有焦虑症，她是真的不太敢提了，“不算坏事吧，但有点吓人。” 许蔷知道萧绿的病症诱因之一是骤然而来的名气，不知道这次的事算不算？ “这样啊，”萧绿站起来, 从书架上拿出药瓶, 就着水送下去, 笑道, “你等我把今天份的药吃一下。” “对不起。” 许蔷没来由的道歉。萧绿表现得越轻松，她越是能感觉到那点心疼。 “跟你没关系呀，你对不起干什么？”萧绿轻柔的说。 “我要说的事跟我有关系，先跟你道歉了。” 许蔷固执的说，继续说道： “昨天你在直播里出镜后，网络上有人把你的作品和照片都扒出来了，是我的粉丝，对不起。” 她紧张的看着萧绿，观察着萧绿的反应。 忽然晕倒或是尖叫之类的事，倒是没有发生。 萧绿的表情冷了下来，呼吸稍稍有些加快，她用手指捂住口鼻，防止自己呼吸越来越快，以至于喘不上气。 许蔷听见她的声音有点颤抖，轻轻的在问她： “过去的经历呢？” 许蔷下意识的搂住她，说：“油画吗？没有。” “那就好。” 萧绿勉强笑笑，如释重负。 “没关系的，其他事我不在意。” 听她这样说，许蔷却没放松多少，反而变得更紧张了，她看着萧绿，说道： “还有别的……” “什么？”萧绿感觉自己渐渐平静下来，诧异的问道。 “嗯，就是，跟之前签售会一样的事……” 许蔷支支吾吾，握住萧绿的手腕，像是怕她跑掉。 “就有人做了那种CP应援会……” “啊，这个，”萧绿皱起眉头，认真的思考起来，“我不想借你的流量，对你不公平。” 许蔷知道她一定还在纠结这事儿，在萧绿看来，这大概是纯粹的商业行为。 不过，让她觉得这是商业行为，也没什么大不了。 只要她不排斥就行了。 许蔷松了一口气，拍拍她的手，笑道： “什么流量不流量的，我现在还有流量么？” 看萧绿的表情也松了下来，许蔷继续说道： “我问过陈妩了，她说没问题，对你我都有好处。” 萧绿听完这番话，觉得许蔷其实说的也没错。 她当了那么久的粉丝，对这些弯弯绕绕清很是清楚。 许蔷跟一个作家有点小暧昧，对粉丝和路人而言都是新鲜事。 那点紧张感消失了，既然涉及不到利益，萧绿还是不介意跟许蔷有点故事的。 毕竟…… 跟偶像刷CP！谁能拒绝这样的事呢？ 况且，萧绿昨天终于确定了自己的感情。 她对许蔷不再是粉丝对明星的喜欢了。 萧绿现在想要得到更多，独占欲一旦出现，她发现自己竟然是野心勃勃的类型。 “钱萤不会拒绝的，”萧绿落落大方的笑笑，“她巴不得赶紧把我的糊窗纸都卖出去。” 那你怎么想呢？许蔷很想问一问，但终究没有说出来。 凡事点到即止，事情既然已经谈完了，许蔷站起来，看一眼时间，说： “我该出门了，我现在没有经纪人，这事你们多担待。” 她语气平静得就像谈一个合作，萧绿愣了愣，礼貌的送许蔷出门。 许蔷感觉萧绿的目光黏在她的背后，久久没有散去。 她弯起嘴角，有点小得意。 曾经萧绿一退再退，现在终于退无可退了。 许蔷敏锐的察觉到萧绿的感情变换，现在是时候让萧绿主动一点了。 她开车往市区而去，找闻栗商量工作室的事情。 心情实在太好，许蔷甚至哼起一点小调。 至于目送着许蔷离开的萧绿，感觉就没那么开心了。 许蔷前脚走，钱萤的电话后脚就到了。 她绝对是掐准了时间，一起床就轰炸我的。萧绿接起电话，很有预见性拿远了一点点。 果然，那边传来了钱萤的咆哮。 “萧绿！！！你知道发生什么了吗！！！” 萧绿权当自己是复读机，机械的说：“我知道。许蔷和我的CP在网络上火了，他们扒出了我的作品和照片，恭喜你卖掉了我的糊窗纸。” 钱萤没计较她管自己的小说叫糊窗纸的事，只是持续兴奋的叫道： “对！！！而且你的书现在卖到脱销！印刷厂问社里要不要紧急加印，老段都疯了。” “恭喜他投资成功。”萧绿不咸不淡的回答。 钱萤知道她这种随时随地自带嘲讽的小问题，不过是没法面对自己的成绩而已。 她继续报道好消息：“你在网上那篇文章也火了，你自己去看一眼数据吧，绿江论坛都讨论疯了，论坛就不用看了。” 不用她说，萧绿也不会自找苦吃，她早就学会不看任何评论了，横竖都是受不了。 钱萤的兴奋劲还没过，干脆说道：“既然你起来了，现在来社里一趟吧，老段都要开香槟了，我给你叫车。” 萧绿刚想拒绝，想起钱萤雷厉风行的作风，知道这一趟是跑不了了，默默的去换衣服。 电话开了免提，她一边翻衣服，一边听见钱萤喊她。 “对了，阿绿，你把许蔷也叫上，记得带经纪人，老段想跟她谈谈。” “啊，”萧绿半个身子埋在衣服里，声音闷闷的说，“她出门了。” “怎么？！她是不愿意么？”钱萤大惊失色，“去找公关了？上次不是挺乐意的？” “不知道，”萧绿终于翻出她想要的衣服，拉上窗帘换衣服，“有事吧。不会的，我跟她谈好了，她同意。” “嗯？？？？？？” 钱萤声音都高了八度。 “你跟她谈什么了？？？？？萧绿你怎么不跟我商量？我是你编辑啊！” “一言难尽，事情都这样了，要不你给许蔷介绍个公关？” 萧绿三下五除二换好衣服，把头发扎成马尾，歪着头思考了一会儿。 “不过，她应该不想要公关吧。” 钱萤被她的语气震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问道： “阿绿，你老实跟我说，你跟许蔷是不是在谈恋爱？” 萧绿显然愣了一会儿，才回答道： “你做梦吧。” 语气有点低落。 34.合作 钱萤叫的车就停在门口, 萧绿一上车, 司机便直奔夏至杂志社。 杂志社里气氛火热，萧绿一走进钱萤的办公室, 就被欢声笑语堵在了门口。 “我说你们至于吗？” 萧绿猫着腰蹲在钱萤的桌子旁边，不敢抬头。 “现在书不好卖，你又不是不知道, ”钱萤把她从桌子下捞起来，按着她的肩膀跟众人打个招呼, 照例带到咖啡厅, “难得脱销了几本, 预售还排出一大堆，能不开心么？” 她压低了声音, 对萧绿说：“你又不是不知道老段有多喜欢你。” “替我谢谢他了, ”萧绿拽住钱萤的袖子，“我努力多给他赚点钱吧。” 钱萤神色莫测的撇了她一眼，将咖啡杯放在桌上，问道： “这事儿究竟怎么回事？” “就你看到的那回事啊，误打误撞而已，”萧绿无奈的说，“许蔷现在没有经纪人，她说这件事要我们这边多担待。” “她没有经纪人？！”钱萤瞪大了眼睛。 “没错, ”萧绿正色道, “你的工作变多了。” “行吧, ”钱萤显然不介意, “那你跟她说，有经纪人了第一时间联系我。” “好，”萧绿说完了事就想离开，“我去买冰淇淋。” “等等，你别急着走。” 钱萤一把拉住她。 “别的不说，真没跟许蔷谈恋爱？” “真没有，她一个大明星，何必跟我谈恋爱？”萧绿无奈的笑笑，“我真没瞒你。” 钱萤狐疑的看着她，萧绿跟她挥挥手，走出咖啡厅。 钱萤端着咖啡杯，想想上次见到许蔷时，她和萧绿的相处状态，真不像是普通朋友啊。 钱萤自持算是见多识广了，将此事放到一边，给萧绿发了信息，让她把三个人拉个群组。 许蔷没有经纪人，那只能让她自己来对接了。 钱萤现在还不知道，她要在这个微信群里面对什么。 * 许蔷见到闻栗的第一眼，便对她说：“我们干脆弄个工作室吧。” “你想干嘛？” 闻栗转过半圈椅子，警觉的看着她。 “我们现在活不是挺多的么？弄个工作室，别搞兴趣小组了。” 许蔷将几杯咖啡放在桌上，认真的提议。 闻栗看了一眼四周，剧组现在留下的都是后期人员，听见她们的对话后，好几个人好奇的抬起了头。 “出来说。”闻栗拉着许蔷上了二楼。 “你怎么会有这个想法？”她上上下下的把许蔷打量一遍，“以后不签公司了？” “签自己公司不是签么？” 许蔷的眼睛亮晶晶的，让闻栗一时恍了神。 “你看，之前是没经验，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完全能自己做个公司。” 许蔷说得眉飞色舞，渐渐闻栗严肃起来，她觉得确实可行。 不过二十分钟，她们已经敲定了工作室的事。 总归两个人都不缺钱，名下公司那么多，工作室而已，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许蔷当场打电话给陈妩，请她来做职业经理人。 陈妩接到电话时，还没跟上节奏。 “昨天还在说CP，今天怎么就开公司了？” 她似乎正在翻文件，纸页哗哗作响。 “跟朋友商量了下，觉得弄一个挺合适的。”许蔷放软了声音。 “哦，”陈妩对她的作派一清二楚，思考了几秒答道，“行吧，我考虑下，实在不行给你几个电话。” 放下电话，陈妩在心里抱怨了几句二世祖们真是随性，公司说开就开。 转念想想，许蔷出道至今，除了票房不怎么样，真没让她操过心。 倒是工作上烦恼颇多，公司硬塞来的小艺人们，一个比一个难管。 去了许蔷那边，以后不光是经纪人，整个工作室的事务都能管，算是个进步。 陈妩思量再三，动摇得厉害。 不过半小时，她打电话给许蔷，挑了个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话题。 “你那小女朋友怎么样了？” 许蔷正跟闻栗喝着咖啡看后期剪片子，闻言差点打翻杯子。 “我哪来的女朋友？” “就那个小作家，”陈妩气定神闲，问道，“什么反应？” “挺好的，同意顺其自然发展了，”许蔷回答道，“如果你加入工作室，以后她编辑跟你对接。” “行啊，”陈妩随口应下，“那你职位留给我，我处理手上的事。” 陈妩三言两语敲定了事情，挂断电话前，忽然想起来什么，给许蔷补上一句： “既然我马上又是你经纪人了，先提醒你，别跟那小姑娘谈恋爱，谈恋爱先告诉我，别让其他人发现，别玩脱了。” “好好好，会给你时间准备公关的。” 许蔷满口应下，心想你离这个烦恼还早得很呢。 闻栗侧过头，心情复杂的问她： “这是真的？陈妩要准备公关了？” 她指着论坛的界面，自从发现许蔷和萧绿的CP应援会，闻栗已经看得难以自拔，这种有点钝痛又令人清醒的感觉，让她沉迷。 许蔷凑过去看一眼屏幕，这些人行动力惊人，已经有不少用她和萧绿的照片做的图，看上去跟同框拍出来的没什么区别。 闻栗一脸认真的看着她，许蔷忍不住敲了下她的脑门。 “假的，普通朋友。” 顿了顿，许蔷说：“以后可能是真的吧。” 她心里没底。 正从杂志社回家的萧绿，心里也没底。 她答应钱萤拉个群组后，将三个人建了个群，象征性的介绍了几句后，许蔷再也没在群里回过消息。 同样没再回复她的私聊。 萧绿坐在出租车里，感觉心情七上八下。 许蔷早上那种商业合作的态度，本已经让萧绿感觉异样。 现在这种异样已经转化成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慌张。 萧绿看着窗边的风景飞逝而过，她心里涌起一个想法，渐渐开始挥之不去。 ——许蔷是不是……其实有点反感大家将她们联系在一起？ 只是之前与自己纠葛颇深，彼此之间确实是感觉汹涌，所以即使反感也不能提出来？ 萧绿疲惫的闭上眼睛，靠在车窗上，她一向知道自己患得患失，不适合恋爱，甚至不适合任何亲密关系，因此才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许蔷靠近。 可是，事到如今，许蔷冷静的态度，难道不正是她想看见的吗？ 合理的距离，安全的范围，可以触及却又不会太深刻的关系，难道不正是她对许蔷的期待吗？ 现在萧绿被占有欲拉扯，想要得到更多，又难以战胜那点恐惧。 她的手机对话框一直停留在许蔷的界面，信息却迟迟没有发送。 ——你现在在哪？ 35.预告 许蔷一夜未归。 萧绿失眠到天亮。 自从她入住以来, 这是第一次。 早上九点, 萧绿对着空白一片的文档，终于颓然的放弃。 曾经失眠时, 她总是灵感爆棚，但今夜几次尝试，都只能写出些令人不满意的东西。 萧绿下楼去给自己倒一杯牛奶, 她留意到玄关处还是跟昨晚一样，没有许蔷每次习惯性踢掉的高跟鞋。 她总算是明白上次她不回家时, 许蔷的心情了。 萧绿叹了一口气, 漫漫长夜磨光了她的耐心, 她拿起手机，那句一直躺在对话框里的消息终于发送成功。 没想到许蔷没有回复, 反而打来了一个电话。 “我在路上了, 半小时后到家，怎么了？” 许蔷的声音听起来满是兴奋，看来她拥有一个完美的夜晚。 萧绿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感觉心脏被不知名的酸涩填满。 “怎么了？” 她半天没有回答，许蔷再次问道： “你昨天要说什么？一直输入中。” “呃，就是问问你在哪。”萧绿小声说道。 许蔷那边似乎还有别人，那人轻笑了一声，很快又没了声音。 许蔷静音了几秒, 可能在跟她说话, 萧绿的手机安静得要命, 连一丝声音都没有。 “抱歉, ”许蔷重新打开话筒，说道，“刚刚有点事。我还有两个路口就到了，要带早餐么？” 她说得顺理成章，似乎萧绿大清早给她发这种消息只是为了让她带早餐。 萧绿梗了一瞬间，确实，普通朋友就是这样相处的，她高中时也常给温颜带早餐。 “嗯，那你早点回来。”萧绿勉强答了一句。 她要去洗把脸冷静一下，她怎么感觉自己和许蔷的感情线不在同一条上呢？ 许蔷照旧在玄关踢掉高跟鞋后，提着给萧绿带的早餐，下意识就想上楼敲她的门。 闻栗还在车里等她，她没几分钟能在家耽搁。 今天是《金蔷薇》的预告片发布日，等会他们得一起在工作室关注实况。 没想到，她刚走到客厅，便看见萧绿正坐在沙发上等她。 虽然萧绿故作轻松的在玩手机，但许蔷一眼就能看出她的欲盖弥彰。 许蔷心下诧异，她是欲擒故纵，放缓了节奏，忙碌时也冷淡了一点，但萧绿这反应…… 反应也太大了吧！ 这是等了她一夜？ 许蔷有点歉意，将纸袋递给她，蹲在沙发边，温柔的笑笑，说： “你喜欢的那家粥店，带了蒸饺和豆浆。” 萧绿抬头看着她，目光楚楚可怜，像一只小兔子。 许蔷记得她这个表情，总在有求于她的时刻出现，但可怕的是，自己还是很喜欢她这样的眼神。 “谢谢你，”萧绿说，“今天会在家吗？” 她充满期盼的看着许蔷，小心翼翼的问：“一起看电影？” 许蔷顿时充满了愧疚，她甚至想扔下工作陪这只小兔子看电影，她没想到只是稍微冷淡，萧绿的反应就这么强烈。 但是，《金蔷薇》是她期待已久的作品，不能出一丝一毫的差错。 “不行哦，”许蔷摸摸萧绿的头，但还是看见她眼中的光芒迅速的黯淡下去，“今天发预告片，闻栗还在等我。” 她亲亲萧绿的脸颊，一阵风般冲进衣帽间。 萧绿的心情随着她突如其来的吻变好，她摸摸脸颊，这个轻如羽毛的吻不含一丝暗示，但却比任何一个吻都甜。 许蔷一边整理衣服一边从衣帽间出来时，就看见萧绿低头站在门口。 “我会看预告片的。”萧绿抬起头，真诚的对她说。 “好，”许蔷顺手摸摸她的头，“吃完早餐，早点睡觉。” 萧绿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许蔷已经走向玄关，穿上高跟鞋，对她眨眨眼。 “去睡觉吧，少熬夜。” 萧绿下意识的点点头，她彻夜未眠的头脑确实有点转不动。 萧绿傻愣愣的样子，让许蔷觉得分外可爱，至少比面无表情时可爱。 哪怕是小恶魔，也该偶尔笑一笑。 她点点萧绿的额头，让她回去休息，笑道： “等我回来。” 许蔷走得干脆利落，萧绿有点失落。 她慢慢吃着那份早餐，想起最开始遇见许蔷的那天，她同样是留下一份早餐和一张纸条，离开的背影却毫不犹豫。 萧绿还记得那天睡得迷迷糊糊，但她下意识的想留住那个温暖的拥抱，说过一句没有意义的挽留。 萧绿将窗帘拉得严严实实，陷入睡眠。 她订了闹钟，打算下午起来看《金蔷薇》的首发预告片。 无奈萧绿实在疲惫，睡眠太深太沉，她按掉闹钟，再次沉入黑甜梦乡。 萧绿是被许蔷叫醒的。 敲门久久不应，许蔷直接推门进了萧绿的房间。 许蔷已经在工作室泡了一整天，小公司初见雏形，几个人在简陋的办公室喝下几罐啤酒，算是庆祝。 她名下公司众多，金钱如流水，但从未有一个公司，让许蔷这样充满期待。 此刻她满心都是兴奋，想与萧绿分享。 萧绿睡得正好，半张脸埋在枕头里，柔顺的黑发落在脸边，显得她的皮肤分外白皙。 许蔷一瞬间想触摸她的脸，在碰到皮肤之前，又收回了手。 她总觉得萧绿在睡着时分外脆弱。 “阿绿，”许蔷轻轻唤着她的名字，换了个温和的叫醒方式，“阿绿？” “嗯……怎么啦？” 片刻后，萧绿醒来了，看见许蔷的脸，她第一反应是去找手机。 “我忘记看预告了……” 看她一副打算马上开手机看视频的样子，许蔷连忙按住她。 “没事没事，你在点映会上也看过了。” 许蔷看她醒过来，开一盏暖黄小灯，神采飞扬的说： “很成功，反响很不错。” “恭喜你，”萧绿靠坐在床头，感觉自己悬起的心终于落了下去，“我真的很喜欢《金蔷薇》。” “等它上映了，”许蔷眉眼中皆是笑意，“我们一起去看。” “好呀，那我先期待了。” 萧绿笑着回答。 许蔷继续跟她说起预告片的事，刚一发布，就引爆了影迷的热情，连那些向来爱跟许蔷对着干的营销号，这次要么沉默，要么同意影迷的意见，风向一片大好。 萧绿看着许蔷的眼睛，她此刻浑身上下都洋溢着神采，仿佛身上带着光。 她感觉自己的心怦怦直跳，她似乎听见心里有个声音在说： “我喜欢这样的许蔷。” 36.靠近 因为约定了要一起看《金蔷薇》的首映, 所以许蔷索性给萧绿透露了上映时间。 如果一切没问题，会定档在十月, 选在国庆档上映。 “十月你正好从欧洲回来。” 萧绿在白纸上算算时间, 得出了结论。 许蔷下周末即将飞往M校进修, 萧绿在日历上画一个圈。 “对，陈妩替我在这边处理一些事，”许蔷闭上眼睛，做一个祈祷的动作, “好希望一切顺利啊。” “放心, ”萧绿笑眯眯的说，“会一切顺利的。” “哈哈哈哈, ”许蔷从旁边靠过来, 一把抱住她, 笑道, “谢你吉言。” 萧绿被她豪放的动作一惊, 头脑动得太快，已经先一步想起来, 许蔷以前的拥抱，不是这个样子的。 许蔷曾经的拥抱温柔又勾人。 现在她被许蔷拥抱，许蔷身上的清淡的香味不断勾着她的心，许蔷的动作坦坦荡荡, 仿佛毫无友谊之外的成分。 萧绿很了解许蔷, 她的演技实在是寥寥。 她演的电影总有那么点本色出演的成分, 但纵然是这样, 有好几个角色还是别扭。 要许蔷演出这种姿态，似乎是不太可能。 萧绿追根溯源，许蔷态度的变化，是从那天早上开始的。 自从有个那个CP应援会，许蔷对她一天比一天更像普通同事。 可是，许蔷在预告片发布那天落在她脸上的吻，萧绿觉得大概不会有人这样对待朋友吧？ 她烦恼的抱住脑袋，莫名想起许蔷那句“从纯情的部分开始”。 现在这纯情得过头了吧！ 萧绿觉得挫败。 她还在努力分辨对许蔷究竟是哪种喜欢时，许蔷对她不纯情的方式，让萧绿的分辨进程无限拉长。 她好不容易确认了对许蔷的感情，许蔷对她却变得这么纯情，真是…… 还不如不纯情。 或许是萧绿的模样太纠结，将她圈在怀里的许蔷低下头，在她耳边问： “你怎么了？头疼吗？” “啊？没有。”她马上回答道，收起异样。 许蔷轻轻一笑，呼吸萦绕在她的耳边，让萧绿觉得耳垂有点痒痒。 这种时不时靠近的举动，让萧绿实在难以判断许蔷的态度。 她的目光转回之前在看的页面，皱眉思考。 “你看这个，”萧绿将她的电脑屏幕转半圈，给许蔷看上面的内容，“好像越来越多了。” 许蔷看了一眼，屏幕上正是她和萧绿的CP主页，五花八门什么内容都有。 “是啊，陈妩安排了人在看，没什么出格的。” 许蔷扫过一眼，平静的回答。 萧绿咬咬嘴唇，这个CP越演越烈，现在已经颇有几分要红的趋势。 她跟许蔷的关系，却有越来越淡的感觉。 萧绿觉得有点心慌，可她实在没有经验，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因此，她看着许蔷态度变化的起源，那个CP的主页，问许蔷： “这个，真的不用管么？” “嗯？陈妩在管啊，”许蔷莫名其妙，看着萧绿，“她有分寸的。” “我觉得……不要太过火吧，”萧绿拉住许蔷的袖子，“我有点害怕。” “怕什么？”许蔷讶异的看着她，“怕假戏真做？” 看着萧绿踌躇的神色，许蔷觉得自己已经用上了毕生的演技。 让她一直保持着对萧绿的冷淡，她根本做不到。 尤其是现在…… 萧绿听完她的话，竟然侧着头看着她，眼神明暗不定，说道：“假戏真做么？挺好的。” 这个小恶魔，居然还学会这一套了！ 对许蔷笑了笑，萧绿按住自己胆怯的心，故意放软声音，问道：“怎么做？” “你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许蔷不甘示弱，“要我教你么？” 萧绿终于怂了，收回她飞不到点子上的媚眼，指指屏幕，说：“还是先把这个处理下吧。” “小孩子别乱学人家，”许蔷不轻不重的敲一下她的头，将屏幕截图发到群里，道，“让专业的人处理去。” “我不是小孩子，”萧绿一把抓住她的手，逼她直视自己的眼睛，“你比我大不了几岁。” “是么？” 许蔷朝她飞了个媚眼，仿佛是为了嘲笑她确实是“小孩子”。 “你看看，你是不是小孩子？” 她的眼神意有所指，从萧绿的胸前扫过。 萧绿不服气的瞪着她，刚想反驳，却想起许蔷确实是有资格说她。 她转过头去看消息，不再理许蔷。 那个四人讨论组里，她的编辑和许蔷的经纪人，已经就着那张截图吵了三个回合了。 “她们俩怎么还没磨合好……” 许蔷也看见了，无奈的说了一句，开始打字劝和。 萧绿看见许蔷发出的消息，一边跟着打字，一边解释道：“钱萤脾气急，你们多担待。” “没事，陈妩也差不多。” 许蔷在两人你来我往的消息间，好不容易发出一条，结果瞬间被淹没了。 “她们怎么有这么多话要说……” 许蔷干脆看着消息不断闪过，偶尔萧绿发出几条消息，同样被瞬间淹没。 萧绿想了想，说：“没办法，刷个屏吧。” 她打了一段话，发给许蔷，然后再开始在对话框里复制粘贴。 此举顺利的让陈妩和钱萤停了下来，她们看着群里另两个人刷起同样的话。 沉默了几秒，陈妩问道：“你们俩现在在一起？” 许蔷说：“我在她旁边。” 萧绿说：“她在我旁边。” 钱萤发出一长串省略号。 片刻后，钱萤截了一张图，正是萧绿和许蔷的对话。 钱萤说：“我同意顺其自然。” 陈妩发了两个字：“好的。” 萧绿往上拉页面，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她们俩讨论的内容。 那一堆争锋相对的话语里，陈妩劝钱萤不要干涉，让他们自由发展，实在出格了再加以引导，钱萤则坚持要全程引导，再不济也得定个基调，免得一旦爆发无法控制。 这两个人完全相反的观点，怎么因为她和许蔷两句话统一？ 她很疑惑。 许蔷深有同感，问道：“你们至于么？” 萧绿跟上一句，说道：“你们怎么了？” 这次，陈妩发了一串省略号。 钱萤觉得自己就不该加这个群！有个人一天二十四小时随时随地跟她辩论，偏偏另外两个人要么沉默，一出场就是这种画风。 此刻，钱萤想把群名改成“蔷绿应援会前线小组”。 37.质问 网络上她们的照片和段子愈演愈烈, 连萧绿这种不爱上微博的人冷不丁都能看见不少，反而是许蔷悄无声息的在她面前消失了。 微信群里陈妩和钱萤依旧针锋相对，只有在萧绿提到她有点担忧的时候，忽然统一意见，一致想要说服她。 萧绿对着手机只觉得郁闷。 她从小别墅一楼晃到三楼，没一个地方有许蔷的影子。 萧绿的手机对话框一片寂静，她和许蔷的上次聊天停留在那段复制粘贴的内容。 萧绿想了想，干脆给陈妩发了条消息。 “许蔷最近在忙什么？” 陈妩飞快的回了一个问号。 萧绿看了一眼, 明白这是不想跟她多说。 保护艺人的隐私么, 萧绿能理解。 她索性将手机丢进抽屉里, 打开电脑，熟练的登录了绿江文学城。 这一看, 萧绿只觉得一口气闷在心口, 说又说不出，化也化不掉。 她那半死不活的网络连载，算是彻底起死回生了。 萧绿盯着看了会儿, 想起钱萤说的那一套，认命的打开文档，开始写新的章节。 只是思维怎么也聚集不起来。之前没几个人看的时候, 她倒写得颇为自得, 总归写惯了书, 有自己一套节奏, 现在看着这些因为许蔷和她的桃色新闻而来的看客, 她只觉得别扭。 偶尔有一路跟来的读者留言, 也被淹没在漫天的好奇心里。 钱萤既然能劝她写网络连载攒人气，又能给她接封面拍摄，显然不是会在意这点风浪的人，萧绿这下有话也不知去何处说。 思维飘了一会儿，她又想起许蔷。 心不在焉的拿出手机，这回萧绿收到许蔷的消息了。 对话框就简短的五个字：“我在工作室。” 萧绿回她一串省略号，想来也知道是陈妩跟许蔷说了什么。 算了算了，萧绿看了下微博，发现有人正在说许蔷的直播，细心的整理了提到她的每一句话，做了一个合集，转发颇多，言语间尽是热烈。 许蔷说这么多究竟想干什么？ 她想起之前跟许蔷不成功的对话，只觉得心烦意乱。 若是许蔷想跟她有些什么，为何变得更冷淡，以至于连她的主动示好都视而不见？ 若是许蔷想跟她划清界限，何必又说这些事，让旁人猜测颇多？ 越是思考，萧绿越是想不明白，索性收起手机，继续跟文档较劲，这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总算写完新的一章节，稍稍修改润色，贴出更新。 心里只觉得腻味得不行，她总想着再写点什么，只要不是这个变了味的连载就好。 天色已晚，萧绿开了喜欢的音乐，从角落里扒出一沓白纸，再找一支钢笔，漫不经心写写划划，不知不觉竟然全情投入，连有人上楼的声音都不曾听见。 等她停下来时，发现自己写出了一个模模糊糊不知所谓的故事大纲。 这样的东西多了去了，萧绿不甚在意的将纸折一折，丢进专门放随机大纲的盒子里。 她从画油画时，便有的是脑洞和想法，以至于养成了不将灵感当回事的习惯。 腹中饥饿唤回了她的知觉，萧绿终于想起时间不早，下楼给自己煮碗面。 不料许蔷坐在客厅里，正在守株待兔。 “忙完了？”许蔷笑眯眯的看着萧绿，指了指茶几上的牛奶，示意是为她准备的。 萧绿摇摇头，说道：“没吃饭，不好空腹喝。” 她径直走进厨房，打两个鸡蛋，切半块火腿，在小汤锅里下半把挂面，丝毫没有跟许蔷聊天的意思。 许蔷侧着头，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萧绿神色冷漠的在煮面，浑身都散发着不想理你的气息，许蔷摸着下巴，在心里悄悄承认自己还是挺喜欢她这幅样子的。 闻栗挂在嘴边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带劲。 虽然萧绿一句话不说，但许蔷想想她前几天犹豫的样子，已经知道她是对网上的事畏缩。 许蔷能够理解她曾经受过舆论的伤害，对镜头的恐惧、害怕被过度关注、亦或者是那些情感压抑的文章，无一不显示着萧绿冰冷外壳下的脆弱。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许蔷暗自叹了一口气。 这事本就是一个麻烦的意外，不好解决只能慢慢消散，可是，现在不仅热度渐高，还有了商业价值。 许蔷身处娱乐圈，深知名气能带来什么，同时她生于商业世家，早就懂得资本热爱逐利。 没人比她更懂了，现在她和萧绿正站在风口上。 任何才华都可以换算成世俗利益，当风从四面灌来，身处暴风眼的她们，能做的反而不多。 陈妩希望她推波助澜，明里暗里说过多次，许蔷都借故挡了回去。 许蔷总是想照顾到萧绿的情绪，哪怕损失些利益也无妨。 她下午有场直播，在陈妩的眼皮子底下，许蔷无视了陈妩的诸多暗示，面对着无数问询的弹幕，只不软不硬的提了几句。 许蔷本想一回家便跟萧绿聊聊，没想到萧绿房门紧闭，显然不容打扰。 她一下楼就做饭，恐怕是一天里什么都没吃过。 许蔷以前在剧组，导演磨起镜头来不知时间流逝，非得要抓住那点灵感，萧绿想必也是这样。 等萧绿端着一碗鸡蛋火腿打卤面出来，许蔷自觉的往旁边挪一挪，给她让个位置。 没想到萧绿看了她一眼，将碗一放，坐在了旁边的单人沙发上。 许蔷笑容僵了一秒，随后慢慢的躺在沙发上，装作压根没想给萧绿挪位置。 她这欲盖弥彰的动作，萧绿看在眼里，笑容一时没绷住，挽起了唇角。 笑什么笑！许蔷觉得害羞，想斥一句，话到了嘴边，又变了：“今天找我什么事？” 她不提还好，她一提，萧绿只觉得那口闷在胸口的气又上来了，不管不顾袭击她的大脑，操纵着她的理智，让她想大声质问许蔷，用尽一切方法激怒她，让她以后绝不再提自己。 话语即将出口，萧绿的眼神已经变得晦暗。 许蔷熟悉她这样的眼神，比起甜美笑容，这种下一秒就会用言语刺伤她的表情，才是萧绿身上她最习惯的部分。 她终于恢复原样了，许蔷几乎是松了一口气，她故意冷淡萧绿，让萧绿这段时间都有点反应过度，弄得许蔷心里满是愧疚。 许蔷已经能理解萧绿那些带刺言语是自我保护，代表的反而是她的真心。 她做好了准备，迎接萧绿的怒火。 没想到，萧绿下一秒死死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她用牙齿咬住嘴唇，直至尝到一丝血腥味，才让沸腾的大脑渐渐冷静下来，没有对许蔷口出恶言。 情绪的余烬让萧绿的声音听起来咬牙切齿：“你为什么总在直播里提我？！” 这话比许蔷想象中的温柔许多，却是她没想到的一句指责。 许蔷只是一愣，很快想通其中关窍，恐怕是积压了许多天的怒气，才会让萧绿有这种表现，她温柔笑笑，答道：“闭口不提与欲盖弥彰有什么区别？” 萧绿一时语塞：“不要那么频繁不行吗？” 许蔷递给她网络上的录像，平静的问：“多吗？两小时只说了几句话。” 萧绿知道是自己在无理取闹，她们商定了的事情，不论许蔷有什么私心，确实都是经过自己的同意。 可萧绿就是气不过！一边冷淡她，一边对网络上的事推波助澜，这算什么事？ 她被一叶障目，忘记CP顶多算个契约情人，跟现实倒真没什么关系。 习惯了被宠爱，一旦失去，总觉得不平衡。 许蔷叹息了一声，似乎有千言万语说不清，只是拍拍身边的沙发，示意萧绿坐过来。 萧绿听话的坐过去，却还是闷声不言。 许蔷温言软语，尽量不让她觉得咄咄逼人：“阿绿，这件事是不是因你而起？你撞进了我的镜头里。” 萧绿点点头：“是。” 许蔷说：“那我是不是第一时间告诉你，问你的意见？” 萧绿再次点头：“对。我鬼使神差，答应跟你刷CP。” 许蔷笑了笑，问：“是鬼使神差吗？” 萧绿眼神暗了暗，答道：“也不是……” “对，阿绿，我没引诱你任何事，”许蔷冷静的看着她，目光中有一丝残酷，“若是非要计较，我甚至可以说是你预谋。” 萧绿急道：“我没有！” “我知道，我知道，”许蔷知道她的情绪来得又急又快，连自己也无法控制，忙安抚道，“我不是指责你，我只是说，事已至此，我没有犯错。你不要用那种眼光看我。” 萧绿沉默下来，对于许蔷的话，她一句也无法反驳。 理所当然的事，她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我起了头，我答应了她的要求，整件事是我受益更多，我究竟有什么立场冲许蔷发火？ 就因为我想停下，而许蔷却没有照做？我凭什么这么任性？ 萧绿终于发现了心底的想法，让她自己都为之一惊。 许蔷看着她脸上表情变化，温和的说：“钱萤和陈妩已经加入了，她们做了很多事，不要为一时情绪让她们的努力白费。” 萧绿觉得她的说法避重就轻，皱着眉思考。 许蔷继续说：“何况现在确实有很多人关注，你应该也有感觉，出于商业上的考量，即使你有想法，也只能慢慢来。” 她的话让萧绿忽然找到了重点，反驳道：“只是因为商业考量吗？” 许蔷垂下眼睛：“不全是。” 萧绿紧追不放：“哪一部分不是？” 许蔷伸过一只手，放在她的手背上，说：“让你这样质问我，就不是。” 她的眼神格外清澈，仿佛能直直的看到萧绿心里。 萧绿莫名被她蛊惑，只能看着她的眼睛。 许蔷摊开双手，她的掌纹交错，预示着人生跌宕起伏。 她颇有几分无奈，终于问萧绿： “你既然什么都知道，那怎么会不知道你这样质问我，只是仗着我喜欢你？” 38.轻吻 许蔷的话, 让萧绿整个人都僵住了。 ——仗着我喜欢你？ 是了, 许蔷对她有恰到好处的关心, 还有游刃有余的撩拨, 无一不说明她的态度。 萧绿怎么可能不知道？她本是敏锐的人, 连蒙骗起自己都分外在行。 她只僵了几秒, 很快找回自己的声音, 在夏日里比冰还凉。 许蔷听见她低声说：“我不需要你这样的喜欢。” 许蔷立时笑了出来, 马上收起笑意，她知道这样不合适, 只是一时控制不住自己。 以许蔷对萧绿的了解，她绝不会只有这一句话，这只是个开头, 背后还有无数紧随而至的感情等着她。 有时候，许蔷都有点恨自己的聪明了。 纵使萧绿经历丰富, 却终究年轻稚嫩，她只要一眼，就能将她看穿。 许蔷收敛了自己这种优势，不断的放缓节奏, 想与萧绿共舞, 却总在不经意的时刻流露真心, 将萧绿逼得无路可退。 就如同现在。 她漫不经心的撩起卷发，脸上妆容未褪, 让人觉得从容又优雅, 而对她怒目而视的萧绿, 显示出一种软弱无力的可悲。 萧绿曾深深迷恋过她这幅样子，现在却只觉得恼火。 谁不知道你盔甲坚硬，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想让我自己败退？ 萧绿抓住许蔷一只手，放在自己脸上，表情上甚至带出媚色。 “你看着我的眼睛，”她笑得妩媚，“你难道看不出我喜欢你？” 许蔷摇摇头：“你只是迷恋我。” 萧绿曾是她的粉丝，即使那时没什么交集，但抹不去萧绿对她的迷恋。 住进小别墅后，萧绿羞涩又雀跃，抗拒不了自己的诱惑，对她的新电影那么关心，连直播都场场都看，说这不是追星式的迷恋，许蔷不肯相信。 她一厢情愿，看不见萧绿的变化，只觉得从来都是自己在向萧绿伸手，萧绿进一步退一步，最终还是在原地打转。 许蔷忙于工作，沉浸于事业中就可以遗忘烦心事，可只要闲下来那几分钟，这些想法无孔不入，纠缠着她的思维。 许蔷看着近在咫尺的萧绿，对于自己，她有任性的资本。 可是，如果是许蔷对萧绿呢？ 许蔷自从离家，尝到了万千宠爱的滋味，再难以忍受一头热的窘境。 可怕的是她不敢问，舌尖一句话绕过千遍，抵不过萧绿可能转身就走的那点恐惧。 爱令人软弱无能，许蔷总算懂了这浅显的道理。 许蔷敢退婚、敢与家族划清界限、敢游戏人间、冒着再无电影可拍的风险退圈，这些事她都敢干，早以为自己盔甲坚硬，无坚不摧。 可惜，再多的勇气，敌不过萧绿一个眼神。 萧绿看着她，满心满眼都是失望：“我曾经只是迷恋，但我现在是什么样的喜欢，你难道看不懂？” 她的失望太浓重，令许蔷呼吸一窒。 萧绿说：“倒是你，从来游刃有余……我问你，你对我不是随意撩拨，只想暧昧不清？” “我不是，”许蔷忽然觉得累，“你不会喜欢软弱的我。” 萧绿问：“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喜欢？” 许蔷沉默了，她确实一直用自己的心猜测萧绿，无法反驳。 萧绿看她不言不语，继续说道：“不说这些，我只有一个问题，你对我真的只有商业考量？” 许蔷答得飞快：“不是。” 片刻后，许蔷松一口气，露出笑容，说：“你就是为了这个？” 萧绿刚落下去的心，再次悬了起来，她气冲冲的站起来，将茶几上的残局收拾，头也不回的去了厨房。 许蔷看着她的背影，总算可以肯定。 她大概很害怕吧。 许蔷抱着一往无前的信心，确实很难理解到萧绿那种小心翼翼。 喜欢和不喜欢之间本是单选题，利益的混入却让她们变得复杂。 许蔷站起来，走向厨房，萧绿站在料理台前，给自己倒一杯牛奶，带着怒气一饮而尽。 她抱住萧绿单薄的背影，感觉她身体僵硬，还在微微颤抖。 “对不起。” 许蔷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 “我后悔了。” “后悔什么？”萧绿依旧怒气冲冲，言语带刺，“后悔说你喜欢我？” “不是这个，”许蔷无视她的挣扎，只是更加搂紧了她，“我后悔没有第一时间找公关，让这件事发酵到现在这个地步。” 更后悔自己玩世不恭，叫萧绿误解，也后悔自己不够自信，忽略萧绿的变化。 许蔷垂下头，只觉得自己的心软成一片。 萧绿说：“我没有怪你。” 她放下牛奶杯，不再对它转移怒火。 许蔷：“我不是逃避。” 萧绿放松下来，指指客厅，说道：“本来不是你的责任，这是我们俩的事。” 我们俩的事。 许蔷心漏跳一拍，说了那么多想了那么久，直至此刻她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哪。 她太想掌控全局，反而让人难受。 她带着满腔的愧疚，跟萧绿重新坐在客厅里，看萧绿按开电视，随意找了个歌唱节目当背景音。 萧绿先开口：“这事揭过不提，全交给陈妩和钱萤，怎么样？” 她退后一步，不再纠缠于这件事。 许蔷点点头，说：“没问题。” 她停顿了几秒，问萧绿：“我下周去M校进修，你来参观吗？” 许蔷不抱什么希望的邀请她，自从陈妩和钱萤开始在群里共享双方行程，她发现萧绿竟然意外的忙碌。 不提以前的作品，光是萧绿最近那本网络连载，现在已经走完出版流程，马上便要开始宣传期，各种签售会络绎不绝，哪有时间去参观她读书？ 许蔷向萧绿提议，不过是为了掐灭心底那点希翼。 任何事都要被拒绝，才会完全死心。 果然，萧绿摇摇头，回答道：“我最近比较忙……你看过钱萤发的表格，确实没时间去玩了。” 她半是抱怨，半是真心。 许蔷早已想到她的答案，可是看看她有点纠结的表情，熄灭的火苗又蠢蠢欲动。 许蔷说：“要不问问钱萤，能不能调整下？” 行程表总不能是一成不变的，她目光灼灼的盯着萧绿。 萧绿明显愣了一下，说：“那个……我有本书快出版了，已经进印场了。” 许蔷话已经出口，不会轻易妥协：“一周就好。” 她的眼神太热烈，萧绿忍不住说：“那我问问钱萤……” 许蔷顿时雀跃起来，脸上绽放出笑容，对萧绿比一个耶，让她去打电话。 萧绿哭笑不得的摇着头，拿着手机走向阳台。 许蔷不好意思起来，为自己那点藏不住的喜悦害羞。 萧绿去打电话了，许蔷也拿起手机，看看有没有新的消息。 这一看，她的心沉入谷底。 许蔷的手机上，赫然有一整排未接来电，全都来自一个号码。 她将手机往沙发上一丢，虽然没有来电显示，但是这么疯的人，许蔷不用想，也知道是许家的某个人。 至于这人是三姑还是七叔，总归许蔷不想搭理。 他们打来电话，向来没有好事。 上回许蔷不慎接了一个电话，来自跟她向来不和的某位表亲妹妹，那边耀武扬威的说，她订婚了，对象正是许蔷退婚的那位公子哥儿。 表亲妹妹邀请她参加订婚宴，说早已经给她寄了请柬。 许蔷怎么不知道她想看笑话？因为想拍电影跟家族划清界限，放在叶城的商界圈子里，能嚼上十年舌根，给各家没事做的太太小姐们提供谈资。 无奈她牙尖嘴利，一句“邀请未婚夫前女友？你可真有想法”堵得表亲妹妹哑口无言。 从此之后，许蔷再不接陌生电话，还把这帮人都拉进黑名单，丢进工作手机里，有事让助理去处理。 这下好了，跟公司一解约，这些破事都能直接到她面前了。 许蔷看看日历，新助理还得四五天才能到岗。 手机屏幕亮了又暗，看着就让人心烦。 许蔷索性侧侧头，掉转视线盯着阳台。 阳台上玻璃门紧闭，只能看见萧绿一个背影。 她跟钱萤的商谈似乎颇为顺利，一直都是轻松随意的样子，偶尔做几个手势，看起来感情颇好。 许蔷有点羡慕。她跟陈妩一向止于商业关系，陈妩对她永远是利益导向，金牌经纪人的专业风格尽显，只可惜许蔷偶尔对她流露软弱，往往会换来斥责。 至于跟其他人？许蔷摸摸鼻子，觉得自己算是与他人是有点缘浅。 这么些年，她也不过闻栗一个知心朋友。 可闻栗的想法，许蔷怎么可能一无所知？她是没法骗自己的。 闻栗那夹杂着恋慕的友谊，许蔷费劲的划出她们之间的界限，却总在某些瞬间被打破。 她早该停止跟闻栗厮混，可是翻遍通讯录，尽是酒肉朋友，最终还是会按下那个熟悉的号码。 许蔷不觉得自己无辜，亦无法左右闻栗的想法。闻栗是理智的成年人，甚至比她更为成熟，许蔷只能一次次在心里对自己说着算了算了，最终还是发现自己贪图那点友谊的温暖。 萧绿怎么能做到跟编辑谈笑打闹？ 她是这么善于交流的人吗？许蔷记得她刚到小别墅时，面对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许蔷虽不愿跟人交心，但一向玩得开，不是很能理解这种腼腆。 当初她还觉得萧绿不善交流，现在倒是觉得萧绿恐怕比自己更懂相处。 萧绿三言两语跟钱萤敲定了宣传期的问题，又跟钱萤聊了些琐事，这才挂了电话。 她从阳台一出来，就看见许蔷盯着自己看。 萧绿摸摸自己的脸，说：“我跟钱萤说好了，推迟一周……你这么看我干吗？” 许蔷说：“看你长得好看啊。” 萧绿回嘴：“那你照镜子吧，你更好看。” 许蔷摊开手，说：“玩笑呀。” 萧绿将手机往茶几上一扔，居高临下的看着许蔷，说：“我不喜欢。” 许蔷挑挑眉：“你喜欢我就行了。” 萧绿说：“你嘴上不调戏我会死吗？” 许蔷死不悔改：“那怎么调戏你？” 萧绿感觉自己又要生气了，在怒火袭来之前，她伸手轻轻推了一把许蔷的肩膀。 萧绿站着，许蔷坐在沙发上，她这样一推许蔷的肩膀，许蔷便倒在了沙发靠背上。 萧绿向前一步，跪坐在她的腿上，俯视着她。 许蔷不得不仰起头，才能看见萧绿的神情。 萧绿的眼神她从未见过，似乎是一片平静的海面，却暗藏波涛汹涌。 许蔷心下一惊，不知道她想做什么。 她很肯定，不论现在萧绿想做什么，她都没有能力阻止。 在萧绿这样的注视下，许蔷只觉得自己从脊背一直软到指尖。 她的手机还在角落里明明暗暗，但她已经无暇注意。 什么亲戚、什么麻烦、什么争斗……全都从许蔷的头脑中消散，她现在只能看见萧绿的眼睛。 令人沉醉的一双眼睛，琥珀色的瞳孔如春风迷人。 萧绿定定的看着她，许蔷的软弱尽收眼中。 下一秒，缠绵的吻落在许蔷唇上，只是浅尝辄止，抚过唇角，便飞快的结束了。 萧绿说：“你欠我的。” 她意有所指，说的是那天直播的事。 萧绿身上的低气压消失，许蔷轻松起来，又故技重施：“我可以多还你一点。” 她话音刚落，萧绿再次低下头来，眼神晦暗不明，问：“多还一点？” 许蔷一秒怂了，连忙答道：“不不不不了，这样就挺好的。” 萧绿终于松开她，手一甩，道：“你非要占那点嘴上便宜有什么意思？” 许蔷摆出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说：“有意思。” 萧绿斜了她一眼，余光扫到她锲而不舍的手机，顺手捞起来丢给她，说：“你电话。” 许蔷冷不丁接了个烫手山芋，屏幕上还是那个不死不休的电话号码。 她一时半会跟萧绿说不清这些弯弯绕绕，再加上现在的气氛，实在不适合说这些煞风景的家长里短。 许蔷硬着头皮接起电话，听见一个久违的声音。 男人的声音比几年前多了点成熟，挥之不去的傲慢也隐藏了起来，乖巧的问许蔷：“姐，最近好吗？” 许蔷一声冷笑：“许屹，有话直说。” 许屹被直白的噎了一下，也不再掩饰，说：“姐姐一个人在外面，别给家里惹麻烦。” 萧绿投以好奇的眼神，看见许蔷神色不对，借故站起身来，给许蔷留出空间。 她已经知道，这个电话来者不善，恐怕正因为如此，许蔷才不愿意接。 萧绿一走，许蔷说话陡然尖锐起来。 “我这个最大的麻烦，不是已经走了么？怎么？不是你们缠着我不放？” 隔着一条电话线，许屹都能想象得到许蔷的神情姿态。 他那个从小优秀的姐姐，向来是他的一道噩梦。 许蔷越是自嘲，他脆弱的自尊便越难维持。 许屹咬牙切齿，传达父亲的意愿：“你的绯闻传到家里了，大家都觉得脸上不好看，希望你控制一下。” 许蔷神色自若，道：“多谢关心。” 她心里一紧。 许屹只是个传声筒，说：“爸爸的意思，你要是肯回来，家里不会亏待你。” 许蔷翻了个白眼，她爸什么样子，她还不清楚么？ 她保持着礼貌，说：“谢谢好意了。” 说罢，许蔷干脆利落的挂断了电话，全然不顾那边的许屹是什么心情。 十八岁前，她与许屹同住一个屋檐下，早就知道如何才能让这绣花枕头一包草的弟弟跳脚。 许蔷这边挂断了电话，萧绿才慢慢吞吞的挪进客厅里。 看见她进来，许蔷勉强的笑笑，说：“你跟钱萤怎么说？” 刚刚不是说过这个了么？萧绿心下诧异，回答道：“同意我推迟一周。” 许蔷揉揉眉心，很是发愁的样子，萧绿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呃……”许蔷斟酌着言语，“有点变化，你恐怕不能离开我了。” 萧绿奇怪的看着她，说：“你说什么？” 许蔷意识到自己说的话，确实容易让人误解，忙补救道：“我的意思是，你最好跟我一起行动。我跟钱萤谈一谈你的行程，看能不能统一。” “啊？”萧绿很诧异。 只是接了个电话而已，为什么忽然要统一行程？ 她们现在不过是有点暧昧，至于同进同出吗？ 萧绿脸上的疑惑太明显，许蔷不得不解释。 许蔷说：“之前那个电话是我弟弟打来的，许屹，《财经日报》上你看过，许氏集团接班人。” 萧绿点点头，表示她有印象。 许蔷说：“我们俩的事传到我家去了，我父亲不太满意，可能会威胁到你的安全，保险起见，你……” “等下，”萧绿打断了她的话，“我们俩有什么事？你爸威胁我的安全，至于么？” 许蔷说：“是我的疏忽，CP的事传得有点广，我以为他们一时半会不会知道……” 萧绿问：“所以你早知道我跟你扯上关系，性命难保？” 许蔷低下头，说：“是……我有侥幸，没想到这么快。” 萧绿嘲讽的笑了，全然看不出方才亲吻许蔷时的温柔，只剩下刻骨的冰冷，她抚摸着许蔷一只手，说：“现代社会还有这种事？你说得我以为我是武侠小说女主角，风餐露宿要去跟盟主一决胜负呢。” 许蔷又一次领教了她的毒舌，全然无法反抗。 她能掐着许屹的脉搏四两拨千斤，对萧绿却束手无策。 萧绿说：“那你现在的意思是，我放弃宣传期，跟你去欧洲进修？” 许蔷确实是有这样的想法，但被萧绿这样大喇喇的说出来，她一时间被愧疚和羞耻感打倒，久久说不出话。 萧绿说：“不可能的，钱萤不会同意的。” 她觉得跟许蔷去参观一周很不错，正好散散心，整理下思维，但如果放弃整个宣传期，萧绿认为简直是无稽之谈。 许蔷无力的叹口气，拍拍萧绿的肩膀：“听我说，好吗？” 萧绿脊背挺直，坐得端端正正。 许蔷说：“我可以帮你跟钱萤协商，赔偿损失或是配合宣传，都没有问题。” 萧绿讽刺的笑笑，心想难道我想要的是这个吗？我写了那么多卖不掉的书，我在意过吗？我写书又不是图这些，你可真是说不到点子上。 许蔷按下心头那点异样，说：“我不想限制你，但是我父亲吧……他不是开玩笑的。” 萧绿说：“他能下你电影排片，知道不是一般人。” 许蔷说：“他以前干过这种事。除了他安排的那个公子哥儿，其他人，不论男女他都要搅一局。” 萧绿敏锐的抓住了重点，笑道：“不论男女？你经历挺丰富的。” 许蔷心里替自己捏一把汗，说：“我以前不是不信邪么？没有超过一个月的，我不散，他们就该受伤生病了。” 萧绿还是那副带点嘲讽的样子，说：“哦？几个？” 许蔷皱着眉，紧张得说不出话：“呃……” 萧绿看她这样，忽然笑了，拍拍她的肩膀，说：“没事，逗你玩呢。” 许蔷看她一眼，眼神还有那么几分哀怨的味道，说：“所以，我觉得，你最好还是跟我一起……” 萧绿摆摆手，说：“得了吧，就一周，我不会有事的。” 萧绿眼中有股无畏，一瞬间镇住了许蔷。 她从未在别人眼中见过这种神情，不论年龄阅历，不论财富地位，许蔷曾经提过这事的人中，从未有人有过这样的无畏。 许蔷说：“我担心你。” 萧绿似笑非笑，说：“你先担心你自己吧。” 萧绿确实无所谓，一方面她难得出门，出门便是大庭广众，许蔷爸爸是能放火烧了许蔷的家，还是能在街上行刺啊？ 现代社会，萧绿对自己的生命安全还是比较放心的。 实在是出了事，萧绿也不在意。 活着还是死了，对她而言并无区别。 顶多…… 她看一眼许蔷。 顶多临死前几秒，想到许蔷，恐怕还是有点不舍。 萧绿将这个念头从脑中甩出去，对许蔷下了最后通牒。 “我只跟你去一周。” 许蔷愣愣的看着她，不由自主的点点头。 她不知道萧绿这种无畏的底气究竟来自何处，更不会知道萧绿那颗冰冻的心，现在只为她而跳动。 许蔷听萧绿说过那些过往，但她真的不会明白，直面过死亡和崩溃之后，萧绿对此无所畏惧。 她只恐惧活着，恐惧漫长人生里那些可能出现的伤害，再次将她击倒。 生死过于庞大，划出一条银河，横亘在许蔷和萧绿之间。 许蔷在她坚定的眼神里败下阵来，答应了她只去一周的要求，在心里默默记下两件事。 给萧绿找间合适的安保公司，弄一队人全天保护她。 让陈妩多关注网络动态，许家能干出什么事来，许蔷非常清楚。 如果真有再次撕破脸的时候，什么阴招使不出来？只要能逼得许蔷屈服，许屹向来不嫌麻烦。 萧绿不知道这些细节，见她同意了，本打算上楼去，但走了几步又停下了。 她总觉得不对，这下直白的问许蔷： “为什么？为什么不论男女都要干涉？” 许蔷无奈的笑笑，说：“除非是亲手将我售卖，不然他不会让我结婚，结婚意味着我握住舆论，光明正大抢财产。” 她颇有几分自嘲，说：“老头子想把所有东西留给他的宝贝儿子呢。” 重男轻女么，萧绿见得多了，点点头，坐在她身边，拍拍她的背，算做安慰。 许蔷乐得让她这样以为，背后故事复杂麻烦，不如有个简单解释。 萧绿问：“那不结婚呢？” 许蔷说：“当然没问题，最好是孤独终老，找个女孩子，给家里丢人。” 她语气嘲讽，萧绿几乎能想到许蔷听见这些话的场合。 或许是什么欢聚团圆的场合，亲戚带着打量的眼光，而许蔷的父亲毫不在意的对她刺出尖刀。 萧绿沉默了，半饷才说：“我不会给你添麻烦。” “怎么会，”许蔷一把揽过她，故作轻松的笑道，“你不嫌弃我才好。” 萧绿挣脱她，说：“既然这样，那低调点吧。” 她垂下头，再次对许蔷提出自己的要求，说：“直播啊之类的，少提一点我。” 许蔷知道这根刺还梗在她心里。 她摸摸萧绿的头，说：“我知道了，以后不提你。” 萧绿点点头，站起身来，想回楼上去。 客厅里气氛实在太过沉重。 她们的对话一开始便不轻松，即使夹杂着亲吻和调情，也催动不了凝滞的空气。 萧绿早就想要逃离。 可是，许蔷接完那个电话后，她的一字一句，她的每一个表情，都让萧绿没法把她一个人丢在客厅里。 她安抚了许蔷，终于下定决心，逃回她的安全范围。 这时，许蔷却叫住了她。 “你要上楼么？” 灯光下，许蔷漂亮的脸上显出奇异的脆弱，仿佛塞壬的歌声，勾住了萧绿的心。 这回真是鬼使神差了，萧绿摇摇头。 许蔷得寸进尺，说：“能陪陪我吗？” 她少有这种时候，萧绿的记忆力，许蔷从未说过这种话。 甚至是从未流露出这种情绪。 不论是虚幻的许蔷还是真实的许蔷，她永远表现出一往无前的勇气，永远无坚不摧，似乎从来不会伤心难过。 萧绿的心颤抖了一下，她回到许蔷身边，乖乖坐下。 她能感受到此刻许蔷的一举一动，完完全全是出于真心。 许蔷在寻求她的拥抱和安慰，将自己最软弱不安的一面呈现在萧绿面前。 即使这方式含蓄又热烈，让人搞不懂其中真意，萧绿还是愿意藏起自己的恐惧，坐在她的身旁。 许蔷沉默的看着当背景音的唱歌节目，任由心里汹涌的情绪不断起伏。 她想如同往常一样，等着这些情绪慢慢过去。 但是今夜显然不行了。 许蔷最终还是放弃了，她试探着触碰了萧绿的肩膀。 萧绿没有拒绝。 她小心翼翼的抱住萧绿，将一个吻印在她的唇上。 那是个纯情的吻，只有唇与唇的接触，温柔得过分。 萧绿只愣了一瞬间，便给与了许蔷应有的回应。 她将这一秒刻在记忆中。 这是许蔷第一次主动吻她。 39.钱萤 许蔷办事雷厉风行，第二天刚醒，萧绿就看见一队人在花园里敲敲打打，不知在干些什么。 有外人在，萧绿只好披了件外套，才开始满屋子找许蔷。 许蔷今天没跟她玩捉迷藏，老老实实的坐在客厅里，阳台窗帘大开，能看见外面一举一动。 萧绿问：“监工啊？” 许蔷点点头，答：“换套新的安保系统。” 萧绿刚听过一遍许蔷父亲的丰功伟绩，很能理解许蔷的举动。 倒是许蔷看了她一眼，问：“今天这么早？” 萧绿说：“醒了就起来了。” 她没告诉许蔷，昨夜她失眠到四五点，好不容易睡着了，没几个小时又醒了。 萧绿看见餐桌上放着纸袋，好奇的看了一眼，里面竟然装着蒸饺和豆浆，来自她颇为喜欢的粤菜馆子。 萧绿晃晃袋子，问：“你去吃早茶了？” 许蔷说：“没，给你的。” 萧绿从橱柜里摆出碗碟，享受起早餐。 吃完后，她才后知后觉的问：“这家不是没外卖么？你早上去买的？” 这有点过分了啊，萧绿心里权衡了下，她是没胆子让许蔷去给她买早餐的。 幸好许蔷诧异的看了她一眼，说：“请人送来的。” 片刻后，许蔷才想起来，萧绿还在念大学，估计没少在早课上收到过早餐。 这样一想，许蔷乐了。 她站起来，风姿绰约的走到萧绿身边，俯下身，看着她的脸，说道： “以为我是等在宿舍楼下送早餐的那号人？” 萧绿歪着头看她一眼，说：“我哪敢呀？” 许蔷调戏不成，反倒被她噎了一句，嗔怪的看她一眼，递给萧绿一个文件夹。 萧绿抬抬下巴，表示疑问。 许蔷说：“去M校要准备的材料，你准备好了给我。” 萧绿点点头，横竖她的材料也是被许蔷交给陈妩，丝毫不会麻烦到她本人。 许蔷见她吃完了早餐，说：“既然你醒了，这边你看下，我去工作室一趟。” 她有些工作还需要交接，闻栗一天三个电话催命一样，由不得许蔷任性。 萧绿抓着一个文件夹，看她风风火火出了门，想起钱萤早就三催四请叫她去杂志社。 揉揉眉心，萧绿随手找了个工人，问道：“你们这边什么时候结束？” 那人憨憨一笑，说：“今天下午五点，到时候麻烦萧小姐验收了。” 看来许蔷早有打算，萧绿扶着额头，想必是她不论几点起来，这事都必然给她管。 萧绿摸出手机给钱萤打电话，开门见山的说：“今天我也去不了，不用等我了。” 钱萤甚少这么早接到她的电话，莫名其妙的问：“你又有什么事？” 钱萤很想不通啊。 你说萧绿一个死宅，每天就在家敲敲键盘写写小说，唯一的出门原因就是来杂志社，她哪来的那么多理由走不开？ 萧绿跟她关系不错，但从来不说自己不想说的事。 电话里沉默了一秒，萧绿果断回答：“许蔷家里装安保，我帮她看着。” “哟？”钱萤瞬间就变了语调，“你帮她看着？” 萧绿很坦然，说：“怎么？” 钱萤问：“那她自己去干嘛了？” 萧绿说：“她去工作室了。” 钱萤这下气笑了，声音都高了不少：“她去工作室了，你放下工作在家帮她……” 萧绿把手机拿远一点，她知道接下来钱萤要刻薄她了。 钱萤说：“你是她的什么？小媳妇么？” 萧绿没说话，钱萤更来气了。 这下她的暴脾气是彻底压不住了，这些年跟萧绿算是合作愉快，萧绿虽然性格独了点，总归没给她惹过什么大麻烦。 钱萤最终还是斟酌了一下，说：“你之前说那个进修的事也是，全程陪她？你疯了？” 萧绿说：“我只去一周。” 钱萤道：“你要是行程排得开，要是我同意了，你不就得去全程了？” 萧绿知道她是真来了脾气，只听着不说话，免得惹了她的怒火。 她在理智的时候，非常懂得如何安抚他人的情绪，萧绿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这个小优点，每次面对许蔷都会失效。 钱萤继续质问她：“你记不记得你还在念书？你去了全程，下学期开学都赶不上，你学校那么严格，你要怎么办？萧绿，我虚长你几岁，总想着照顾你……算了，你好好想一想，你现在到底在做什么？” 萧绿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知道……你对我确实很好，辜负你的好意。” 她怎么会不知道呢？钱萤对她的关心，远远胜过于编辑对作者，原因无外乎是心疼她年纪小又独身在外，以至于明明只是大她几岁，却有一颗当长辈的心。 钱萤能够将萧绿当做妹妹，是她爽朗热情的性格使然，可要萧绿将钱萤当做姐姐，这显然强人所难了。 她的答案钱萤显然早就知道，此刻只是说：“没事，什么辜负不辜负的。” 钱萤顿了顿，说：“你自己想想清楚吧，你对许蔷是不是有点太热络了？” 钱萤话说得格外轻，萧绿却听出了言外之意。 她强调说：“我们真的没什么。” 钱萤似乎是松了口气，说：“那就好，有什么事儿跟我说。” 她电话一挂，倒是给萧绿留下一脑门问号。 钱萤究竟在想什么呢？ 编辑管天管地，总不能管作者谈恋爱吧？ 以萧绿对钱萤的了解，钱萤可以称得上是宇宙直女，以前没少拉着她对男明星发花痴，没想到安利来安利去，萧绿喜欢上了风情万种的许蔷，追星比她还追得疯。 现在萧绿和许蔷这种暧昧不清的感觉，钱萤或许觉得不可思议吧。 萧绿将手机丢开，坐在许蔷之前的位置，捧本书岁月静好的看着工人装安保系统。 没几分钟，想起许蔷给她的文件夹，萧绿翻了翻资料列表，有些东西需要钱萤帮忙，于是再次打开手机，给钱萤发一条信息。 萧绿顺便回了几条许蔷的信息，这才感觉她的微信安静得不寻常。 平时她们那个四人工作群，消息永远都是99以上，这次怎么没有小红点了？ 萧绿忙点开对话框。 她好久没关注的群聊里，钱萤跟陈妩从吵得不死不休，已经进入了冷战至死的阶段。 萧绿觉得奇怪，发消息问许蔷：“陈妩和钱萤怎么了？” 许蔷回得很快，说：“啊？没怎么吧？” 没几秒第二条信息又来了，许蔷问：“她们不就是讨论工作？” 萧绿说：“你没发现么？她们好久没吵架了。” 许蔷说：“不是挺好的？” 萧绿回给她一串省略号，她现在知道钱萤那莫名其妙的话是怎么回事了。 关掉许蔷的对话框，她先关心下自己编辑，问：“你最近跟陈妩不对付？” 向来秒回她的钱萤，这次半天没反应。 许蔷倒是回了一长串： “她们这是搞冷战？” “陈妩多大的人了，不好意思，替我跟钱萤道个歉。” “不过，陈妩不是那种人啊，她生气起来要炸地球的，怎么会冷战？” “钱萤跟她说什么了？” 萧绿看得头晕，说：“我不知道。” 这时候，她终于等到钱萤的回复了。 钱萤说：“我跟她一直不对付，谢谢。” 萧绿微笑，按下几个字：“别搞欢喜冤家的戏码了。” 难得有机会呛了钱萤，萧绿心情格外好，一高兴约了许蔷晚餐。 许蔷不走寻常路，给她发了张自拍，以示自己真的很开心。 40.陈妩 安保系统装好后，整个小别墅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许蔷这回总算满意了，连带着脸上笑容都多了不少。 萧绿抽空去了趟杂志社，拿钱萤帮她准备好的资料。 她一只脚踏进杂志社，便被自己书的立牌给惊住了。 萧绿故作镇静的走到钱萤身边，问：“那是怎么回事？” “哦？”钱萤从策划案里抬起头，看了眼萧绿所指的方向，不甚在意的说，“你的书现在畅销了。” 萧绿这才想起来，社里确实会把一些畅销书封面做成立牌，摆在门口当个花架子。 钱萤推了推眼镜，说：“我说的吧，你就是差个机会。” 她心下复杂，起初真没想到许蔷和萧绿这件事会有这么大影响，钱萤叹口气，看看，纸媒真的不行了啊。 许蔷不过是个过气影星，没想到跟她沾上边，还是能当畅销书。 钱萤从抽屉里拿出一沓纸，说：“你要的资料，都在这里了。” 萧绿接了资料，笑眯眯的谢过她，看钱萤坐在座位上纹丝不动，才说：“怎么，今天急着赶我走呀？” 钱萤白了她一眼，说：“我有工作。” “哦？”萧绿学着她的语调拉长了声音，笑道，“以前我来的时候，你不都借机翘班吗？” 钱萤推推她，一本正经的说：“以前多少活，现在多少活，你不知道么？” 萧绿好脾气的笑笑，她知道CP的事自从在老段那里过了明路，现在社里是当做一个策划在做了。 钱萤当时还说：“别人都是跟其他作家有点暧昧，你这个跟明星……太刺激了。” 现在他们都一副接受良好的样子，只有萧绿自己纠结不已。 萧绿说：“我的错我的错，不过……我难得来一趟嘛，你连咖啡都不跟我喝？” 钱萤摆摆手，说：“带你去买一杯吧。” 萧绿可不是想蹭她这杯咖啡，只是钱萤最近有点奇怪，她心下好奇罢了。 她磨磨蹭蹭的跟在钱萤后面，没想到真让她发现了什么。 萧绿跟着钱萤走到咖啡店，眼睛一抬，就看见陈妩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手边一杯黑咖啡，一副在这办公的架势。 萧绿说：“难怪你们在群里不说话。” 钱萤在柜台买完一杯咖啡，递给萧绿。 她看到坐在窗边的陈妩，直直的走过去，昂首挺胸站在她面前，问：“上午会就开完了，你在这里干什么？” 萧绿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不知道这两人是在干什么。 陈妩冷冷的看了一眼钱萤，说：“怎么？咖啡店是贵司旗下产业？” 她这声嘲讽跟许蔷如出一辙，萧绿瞬间就想起了许蔷的神态，心里感叹了一句：不愧是许蔷的经纪人。 然而，钱萤不是萧绿这种油盐不进的人，她那暴脾气，将咖啡杯往陈妩桌上一放，动作大得咖啡都溅出来几滴。 钱萤咬牙切齿的说：“策划案我明天会发到你邮箱。” “好呀，”陈妩轻柔一笑，伸手抹去钱萤手指上溅出来的咖啡，声音竟然异常温柔，“我等你。” 钱萤顿时失了脾气，端着咖啡杯找了个最远的位置坐下，朝萧绿招招手。 萧绿将咖啡杯放在桌面上，小心翼翼的问：“你们这是怎么了？” 萧绿以前不知道，跟许蔷相处了这么久，对这些小动作很是敏锐，现在看陈妩对钱萤的动作，明显就是别有深意。 钱萤倒是丝毫没受到影响的样子，敲敲桌面，说：“工作问题。” 她说得铁骨铮铮，萧绿简直想扶着额头叹息。 萧绿问：“什么问题？可以跟我说的。” 钱萤说：“策划案的问题，他们那边老觉得我们放不开手脚，还没创意。” 萧绿安慰她：“他们娱乐圈的人，胆子大。” 钱萤说：“我不想给你丢面子。” 对待工作，钱萤一向是精益求精，在杂志社也是能力有目共睹，这下忽然来了个合作伙伴，对她做的策划这样指手画脚，她一时有点接受不了。 萧绿叹口气，说：“什么面子不面子的，关我面子什么事？” 钱萤斩钉截铁的说：“我是你编辑，陈妩是许蔷的经纪人，我们有义务为你们搞定这些琐事，让你们安心创作，对不对？” 萧绿点点头，心想是谁给她洗脑了。 钱萤说：“我做得没陈妩好，那不就是等于说你没许蔷聪明？” 萧绿不懂她这个逻辑，这难道不是她和陈妩的事吗？ 饶是这样，她还是点了点头，看见钱萤一脸正气的犯傻。 钱萤说：“许蔷胸大无脑，我们不能输！” 萧绿有气无力的反驳她：“谁说她胸大无脑了……” 钱萤说：“怎么？胸都没有？” 萧绿当机立断，端着她的冰咖啡站起来，说：“我先走了。” 钱萤挽留她：“不是说想跟我聊聊？” 萧绿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好心的说：“你跟陈妩冷静下，把脑子捡回来再说吧。” 钱萤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萧绿说：“你还说我……你之前什么工作状态，现在什么样子？你自己看看吧。” 说完这番话，她不忍多看钱萤一眼，只轻轻的说：“我马上去欧洲了，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钱萤拍一把她的肩膀，爽朗的说：“你就去一周，说得不回来一样干嘛？” “担心你呀。” 萧绿嬉皮笑脸的说完，拿起自己的包，准备离开咖啡店。 等出租车到达时，萧绿忍不住透过咖啡店的落地玻璃，看着里面的景象。 陈妩跟她挥挥手，心情很好的样子。 她转过头去，托着下巴看着某个方向。 萧绿注意到她的目光，落点正是埋头玩手机的钱萤。 萧绿在心里叹一口气，暗道： ——我只是去一周，可等我回来的时候，你还是不是现在的钱萤，这就说不准了。 陈妩的目光漫不经心，但隐藏在刀锋般的冰冷眼神下的，是无限的缠绵缱绻。 萧绿拉开出租车车门，对司机报出一个地址。 那是许蔷的工作室。 萧绿不知为何，此刻就很想见她。 有什么要跟她说的事吗？或许问问陈妩的事，或许什么也不说。 总之，她想见许蔷，她就去见她了。 41.飞机 萧绿玩了一回突然出现，站在工作室楼下给许蔷打电话。 许蔷下楼后，看见她拿着个文件夹，站在街边小店的阴影里，长发披肩一条长裙，像极了电影里被半个班暗恋的那种女生。 许蔷突然觉得心里有点涩，她那千疮百孔的少年时代，实在是难以直面这样的美好。 她问：“怎么了？” 萧绿仰起脸，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说：“想看看你，就过来了。” 许蔷点点头，卷发被束成马尾，跟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她接过萧绿手中的东西，说：“走吧，带你参观工作室。” “不了，”萧绿垂下头，抿嘴笑笑，“看完了，我回去了。” 许蔷看她真的打算叫辆车走人，连忙拉住她：“别……别急啊，边上有个冷饮店不错，我带你去。” 许蔷随口胡诌了个理由，带着她往旁边商场走。 萧绿笑眯眯的跟在后面，看她一副不常来的样子，便知道什么冷饮店都是胡扯。 她也不戳穿，只跟着许蔷。 萧绿确实不想上楼，一来是觉得贸然去许蔷的工作室有些不妥，另一方面……她不想见到闻栗。 她第一次在点映会上见到闻栗时，只觉得这个人干净利落，穿一袭黑色长裙，眉眼凌厉，为人却很温和。 萧绿本对闻栗颇有好感。闻栗的外表正好是她向往的类型，偏偏她不可能成为这样的人。 可是，那天点映会过后，她看见闻栗与许蔷相谈甚欢。 萧绿早知道她们是多年旧友，但闻栗看着许蔷时，偶尔流露出来的眼神，那种复杂的眼神，一半是对朋友的欣赏，三分之一是亲人的依赖，像是看一个值得信赖的姐姐。 还有一小半，是夹杂着克制的恋慕。 那种恋慕让萧绿本能的觉得危险。她太熟悉那种神色了，在她十八岁之前，她无数次在镜子中看过那种眼神，而她接受她这样眼神的人，是隔壁的画家姐姐。 因为这百分之一的熟悉，萧绿不想与闻栗面对面。 许蔷对她一路上的内心戏半点不知，在商场里左绕右拐，还真把她带到了一家冷饮店。 萧绿点一杯草莓芭菲，权当来吃甜品了，半点不打算提她刚刚的想法。 许蔷坐在她的对面，只喝清淡的果汁，她脸上化着淡妆，无时无刻不保持着完美。 许蔷心里感叹一句年轻人真是随性，跟萧绿闲聊几句，只觉得她今天格外话多，看上去有话要问，却始终没把重点说出来。 萧绿玻璃杯里的冰淇淋球只剩下几勺，最终还是没问许蔷任何事。 怎么开头呢？说你的经纪人好像对我的编辑有点想法，还是闻栗的眼神让她不安？ 最终，萧绿沉默的上了出租车，想着寻找更好的时机。 萧绿想要寻找的那个好时机，迟迟没有出现。 这次不是她开不了口的错了，实在许蔷出现在萧绿面前的时间大大减少，或许是工作室的事情实在太多，而她必须在前往M校进修之前，把这一切安排好。 连飞机票和资料都是请人送来的，包装精美的信封里，还有许蔷一张龙飞凤舞的便笺。 好吧，她都忙成这幅样子了，萧绿还能说什么呢？ 萧绿只能收下信封，对来人道谢，然后去客厅霸占许蔷常坐的那张小沙发。现在也说不说霸占了，反正许蔷也不回来。 临行前一天，许蔷终于回来收拾行李。 萧绿冷眼看着她将两个箱子摊在客厅里，从房间里抱出衣服，一件一件的往里丢。 许蔷忙了一会儿，后知后觉的抬起头，问：“你的东西呢？” 萧绿昂昂下巴，说：“寄过去了，按你信封里的地址。” 许蔷点点头，说：“太忙了，都忘记了。” 萧绿看着她混乱的箱子，终于忍不住走过去帮她收拾。 许蔷愣愣的看着她将衣服一件件叠好，把东西分门别类的放在箱子里。 萧绿无奈的说：“帮你客串一回助理了。” 许蔷乖乖的坐到一旁，不给萧绿添乱。她请的那位助理是到岗了，可现在光是工作上的事，就够让那位助理忙碌了，现在再请生活助理吧，面试的时间都没有。 许蔷玩着自己的手指，心安理得的享受起萧绿的照顾。 萧绿显然对这些事颇为熟悉。她的父母工作忙碌，自小便不大管她的生活琐事，是给了她机会锻炼自己，也给了她机会远走高飞。 至于许蔷呢？她短暂的少年时代里，这些事被管家和保姆阿姨包揽，留学的那几年，闻栗一个富二代，竟然也将她照顾得滴水不漏，再之后，陈妩给她请了两个助理轮班，生生保持了她生活废物的特性。 等到上了飞机，萧绿膝盖上搭着小毛毯，偶尔侧头看一眼许蔷，身处高空，她不能逃，这样想着，总算多了点勇气。 她没头没尾的说：“蔷蔷，说说你和闻栗的事呗。” 许蔷连续好几天缺乏睡眠，冷不丁听见一句类似记者提问的话，下意识回答：“抱歉，我不接受采访，请联系我的经纪人。” 萧绿被逗笑了，紧张感烟消云散。 萧绿说：“那你知道你的经纪人最近在干嘛吗？” 许蔷从坠落睡眠的边缘被拉回来了，眯着眼看着身边的萧绿，女孩子的身影模模糊糊，却有好看的眉眼和纤细的质感。 许蔷有点醒过来了，说：“我不知道……她不怎么在工作室。” 萧绿逗她：“陈妩是你的经纪人，你都不知道么？” 许蔷还在迷糊，耿直的说：“她可以管我，我不能管她，你听过哪个明星管经纪人的？” 萧绿说：“那你不是很亏么？” 许蔷诧异道：“怎么亏？我花钱请她管我的呀。” 萧绿说：“她最近没事就在杂志社晃，你不亏么？” 自从那天萧绿在咖啡店撞见陈妩，钱萤便放开了心思，每天给她发消息吐槽陈妩。 许蔷这下彻底醒了。 她说：“有个跟杂志社的策划案，陈妩一直在跟进……你知道什么了？” 是了，就算有个策划案，也不需要天天去吧？许蔷忙过了头，又对陈妩的工作能力百分百信任，压根没多想。 萧绿说：“她跟钱萤天天吵架呢。” 她脸上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 许蔷感觉脖子后面一麻，随即想起这段对话的开头，似乎是萧绿问她跟闻栗的事？ 许蔷后知后觉，说：“你刚刚怎么叫我蔷蔷？” 怪肉麻的，许蔷心想，但也有点甜丝丝的味道。她摸摸脖子，倒是不想知道答案了。 萧绿诧异的看她一眼，说：“我们一直叫你蔷蔷啊，你不知道？” 这个“我们”指的大概是她的粉丝了。萧绿久违的提起这件事，许蔷又想起来了，萧绿曾经喜欢她很多年，对她的某些部分了如指掌。 许蔷说：“那你呢？” 萧绿一向对她直呼其名，这下未免有点怪了。 萧绿说：“蔷蔷挺可爱的……我偶尔叫叫。” 只在不知道怎么说话的时候，萧绿会叫蔷蔷。当然，这个不能告诉许蔷。 许蔷绕过名字的事，整了整身上的小毛毯，郑重的说： “我跟闻栗……说来话长了。” 她正想从头说起这个漫长故事，免得萧绿多了不必要的误会。她和闻栗之间的事太过复杂，解释起来不是三言两语，而萧绿方才的情态，指不定是在吃醋。 许蔷起了个头，想跟萧绿慢慢说。 没想到，萧绿拉了拉身上的小毛毯，拿出眼罩，侧头对她笑笑，说道： “既然话长，那下次再说吧。” 许蔷懵了，刚刚问了，现在又不想听了？ 萧绿很自然的闭上了眼睛，对许蔷微微一笑，说： “睡觉吧，你也累了。” 许蔷脑中围绕着许许多多问题，一时半会倒是真睡不着了。 她看着萧绿带着丝笑容入睡，终于回过味来。 闻栗的事，在萧绿心里究竟梗了多久？ 才让她想出这种方法，以让疲惫的许蔷睡不着觉来惩罚她？ 许蔷看着窗外漆黑的云层，三万英尺的高空上，她第一次觉得萧绿的小脾气令人疲惫。 ——她怎么就学不会有话直说呢？ 42.公寓 落地后，许蔷发现萧绿过安检出机场的动作干净利落，称得上神清气爽。 坐在异国他乡的出租车里，许蔷看着熟悉又陌生的风景，认真思考了几秒钟：萧绿只是问问，实际上什么都不想知道？ 这人怎么这么别扭呢？ 许蔷从没有想过，萧绿光是看闻栗的眼神，哪怕不知道细节，已经明白她们之间所有故事。 对于细枝末节的感情，萧绿太敏锐，而许蔷太迟钝。 又一次，许蔷没有跟上萧绿的思维。 她总是缺少那么点感受力，将她和她想要的一切推开。 萧绿碰碰许蔷的手背，问：“第一周只有两节课？” 许蔷早已将课程表发给萧绿，让她去安排时间。 许蔷点点头，说：“对啊，陪陪你。” 她说得坦坦荡荡，将一切心思隐匿于光明正大之下。 萧绿不去戳破，出租车在公寓小楼前停下，她跟着提着箱子的司机上楼，许蔷走在最后面。 房门关上，小小的公寓就剩下她们两个人。 萧绿早已看过这间公寓的照片，一室一厅的构造，非常适合一个人住。 正是城市的繁华地段，窗外车水马龙，阳台上养着生机勃勃的植物，一看就是有专人打理。 萧绿疑惑的看向许蔷，她原以为是学校安排，或是许蔷租下了这间公寓之类的，但看看这一尘不染的房间和颇具生活气息的温馨装饰，有点不像。 许蔷耸耸肩，解释道：“我亲妈送我的，之前我来这边念书，转了几道手给她送了个信，说想念M校，她似乎跟学校有那么点关系……” 看着萧绿的神色，许蔷补充道：“我不是说要她把我塞进去什么的，只是觉得说不定她会觉得这个女儿还不错，来见我一面什么的。没想到，人没来，送了套房子。” 萧绿绕去阳台，拨弄着那盆绿意盎然的植物，说：“你们真任性。” 房子说送就送，在她的小镇上，简直没法想。 许蔷无奈的笑笑，比起这些，还不如让她见一面。 萧绿玩够了植物，又去看冰箱，问：“她在躲你吗？” 其实，萧绿是不相信的。现代社会了，许蔷又有那么多路子，以她哪种掘地三尺的倔强，怎么会找一个人多年，却还是对她一无所知？ 许蔷将手搭在她的肩膀，垂下头，说：“嗯。” 萧绿拿着一盒纯牛奶，为许蔷突如其来的举动僵了一瞬间。她习惯了许蔷的肢体触碰，但却不习惯许蔷的低落。 在她的心里，许蔷应该像一支明艳张扬的花，永远散发着太阳的气息。 萧绿没说话，房间里只剩下许蔷的声音：“她故意避开我，我无能为力。” 是了，许蔷有钱有路子，可以查出这个人，但她的亲妈显然也有钱有路子，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中。 萧绿想到这层，转身轻轻抱住她，轻声说：“你一直很难受吧。” 她原以为许蔷会哭，至少是靠在她的肩膀上，流露出某个软弱的瞬间。毕竟与父亲决裂，母亲对自己视而不见，任是多坚强的人，总会觉得难过吧。 许蔷只是蹭蹭她的头发，迅速离开了她的怀抱。 她有些欲盖弥彰的去开酒柜，话音带着点鼻音，说：“我习惯了。” 恒温酒柜里摆得整整齐齐，许蔷随意抽出一瓶，金色的酒标来自名庄，甜口的白葡萄酒在阳光下呈现出金黄色泽。 许蔷几乎能透过这瓶酒，看见那个从未谋面的人。 是她喜欢喝，还是她觉得许蔷喜欢喝，所以将这瓶酒放在此处？ 许蔷接手这间公寓已经好几年，这还是第一次踏入。在这些年的时光里，这里从未有人居住，还是她也偶尔会来看看？ 萧绿看着她脸上的神色，心里默叹一口气，从杯架上挑出合适的玻璃杯，放在长桌上。 她的举动提醒了许蔷，许蔷的本意是不让她看出异样。 可是，许蔷越是不想让她知晓，萧绿越是能感受到她的点滴情绪。 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想要，这是人类天性。 许蔷将酒杯放在萧绿面前，笑容依旧灿烂。 萧绿没去碰那杯酒，而是绕过长桌，从背后抱住了许蔷。 她从未将许蔷圈在怀里，此刻却发现她竟然这样的瘦。 许蔷整个人看起来挺拔高挑，骨肉匀停，可是萧绿将她抱在怀里，只觉得怀抱空空落落，她这个人瘦削得叫人心疼。 “你这样我会觉得你同情我，”许蔷喝一口酒，跟她调笑，“我有钱有闲，人生赢家诶？” 萧绿沉默不语，她何尝不知道许蔷想要的是什么？ 她只想要一点爱，她得不到。 她还想要一点才华，她依旧得不到。 萧绿更用力的将她拥抱，踮起脚尖亲吻她的耳垂，说：“哪有，还不许我心疼你了？” 许蔷说：“那你这个商业女朋友，很尽心尽力哦。” 萧绿看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一副想一解千愁的模样。 萧绿心说，这句商业女朋友，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许蔷喝完了酒，暂时麻痹住了脑中那一块情绪涌动的区域，眼睛亮晶晶的，拉住萧绿，问：“要不要出去走走？” 萧绿刚想拒绝，可是许蔷湿漉漉的眼睛那样看着她，她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只好点点头。 许蔷不伤感了，头脑还是非常清醒，说：“我知道你怕我喝醉，没事，楼下两步就有个公园，去散散步而已。” 站在电梯里，萧绿紧紧抓住许蔷的手，生怕她只是觉得自己没喝醉，实际上已经不认识谁是谁。 许蔷看着她的动作，笑眯眯的说：“怕我被人抢走？” 萧绿不好凶她，只好说：“你想太多。” “哇，是我想太多吗？” 许蔷故作伤心，歪着头，露出一个娇媚的笑容，说： “你敢说你不喜欢我吗？” 萧绿保持沉默，她确实说不出口。 尤其是现在。 她和许蔷站在电梯里，紧紧牵着彼此的手，旁边的棕头发电梯员目不斜视，生怕惊扰了她们一般，站成了一座雕塑。 公寓外阳光灿烂，路上络绎不绝的人群谈笑风生，有手上挽着许多花环的孩子跑过来，塞一个在萧绿手中。 许蔷笑得风情万种，从她手中拿过花环，将它戴在萧绿头上。 粉色的山茶花和少女墨色的长发非常配，许蔷满意的笑笑。 她的指尖滑过萧绿的脸，说：“他喜欢你。” 许蔷指指跑走的卖花小孩，看着萧绿的眼睛，在阳光下有漂亮的色泽。 许蔷补上一句：“你喜欢我。” 43.白鸽 萧绿的心漏跳一拍，很快回过神。 什么啊？哪有人这么自信的说“你喜欢我”？ 她拍了一把许蔷的手臂，模样颇有几分娇嗔，看许蔷用一脸玩味的笑容看着她，便知道这又是个撩人的小玩笑。 萧绿说：“你怎么就知道我喜欢你？” 许蔷一只手被她牵着，很乖巧的跟在她身边，嘴上却一点都不安分，一字一句都让萧绿脸红。 许蔷说：“看你的眼睛啊，平时像平静的湖泊，只为我起涟漪。” 她深情的看着萧绿，收起了笑容，样子十分无辜。 许蔷该去替我写小说，萧绿一只手捂住自己烧红的脸，快步将许蔷带到小公园。 街心公园有大片青色的草地，旁边是白色的田园长椅，几步开外还有间古朴的小教堂。正是散步的好时机，公园里三三两两的老年人，草地上孩童追逐，惊起一片白鸽。 萧绿将许蔷按在长椅上，让她乖乖坐下。 许蔷侧着脸看她，问：“你要强吻我吗？” 这都哪儿跟哪儿？萧绿一个头两个大，内心感叹就不该答应她出来散步。 许蔷指指自己的嘴唇，说：“上次你这样按倒我，就亲我了。” 萧绿没想到她冷不丁提起这件事。在小别墅客厅里的一个吻，充满了试探和占有欲，萧绿不想回忆。 她一旦回忆，便避无可避的承认爱上许蔷。 萧绿可以承认爱上许蔷，但只有许蔷同样爱她，才能让她放下犹疑。 许蔷丝毫不考虑她的心情，继续说：“你老是强吻我。” 萧绿感觉脸上一红，确实，细数下来，她是强吻过许蔷不少次。 许蔷在这种将醉未醉的时刻，特别控制不住自己，她明知道萧绿脸红了，明知道萧绿在害羞，她还是要说，甚至是故意想说。 不为其他，就为了多看看萧绿无所适从的样子。 许蔷说：“你成天对我动手动脚，你不要负责的么？” 萧绿脑中闪过一长串省略号，恨不得让许蔷闭嘴。 可惜，萧绿大多数时候服从于她的文静性格，只是将手放在许蔷的膝盖上，温柔的说：“你不要再说了。” 许蔷媚气横生的看了她一眼，说：“不负责么？” 萧绿无奈的说：“你醒一醒吧。” 她何尝不知道许蔷根本没醉，只是有了酒精催化，变得分外大胆。 只是这样的情境之下，萧绿不论说什么，许蔷在几个小时后都会觉得后悔。 萧绿绝不会让她有这样的机会。她希望与许蔷在理智而清醒的情况下做出决定。 正好在卖鸽子食物的小贩经过，萧绿买了一盒，倒在手心里，抓过许蔷的手，分一半给她。 萧绿说：“去吧，喂鸽子玩。” 许蔷被她倒了一手心的鸽子食，听话的伸开手，将食物往空中一洒。 一群白鸽从远处一拥而上，在她们的脚边啄食着饲料，摇摇摆摆扑扇着翅膀，还有几分可爱。 许蔷转脸朝萧绿傻笑：“是这样喂吗？” 萧绿严重怀疑她智商已经下线了。她第一次看见许蔷这么豪放的喂鸽子方式，还有被鸽子啄到脚的风险。 萧绿爱怜的笑笑，说：“这样喂。” 她伸出一只手，有白鸽停留在她的手臂上，看得许蔷羡慕的睁大了眼睛。 许蔷问：“为什么没有鸽子在我手上？” 萧绿面无表情的说：“因为你傻。” 进行完喂鸽子这项老少皆宜的活动，萧绿本想就此把许蔷带回公寓，顺便在拐角的路口买两只牛角包，那家面包店看起来口感不错。 没想到，许蔷迅速提出了下一个要求。 许蔷说：“我要去看教堂。” 萧绿没办法，许蔷兴致勃勃的站起来往那边走，她总不能丢下她一个人。 教堂只是个小教堂，建造得非常质朴，连彩绘玻璃都没有几块。 正好是开放参观日，萧绿跟着许蔷走进教堂，许蔷却没像其他游客一般左看右看。 这里是中心城区，哪怕只是个小小教堂，照样历史丰富，入口处放着介绍册，萧绿随手抽了一册，看了几眼，便发现许蔷已经不在她身边。 许蔷坐在教堂中间的长椅上，抬头望着木质的穹顶、顶上匮乏且笔法稚拙的壁画、以及最前方的牧师台。 萧绿看着她的背影，她很清楚许蔷没有宗教信仰。 或许是又想起什么了吧。萧绿觉得许蔷自从到了这个地方，整个人就不太正常。 本着认真负责的心态，萧绿走过去，坐在许蔷身边。 她发现许蔷在哭。 许蔷双手捂着脸，没有一滴眼泪从指缝中漏出，身体却颤抖如风中落叶。 萧绿想拍拍她的背，又有点犹豫，许蔷会不会不想让别人看见她这样？ 她知道许蔷是那种哭泣。 无声的、连眼泪都干涸得无法湿润眼眶，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只有颤抖的身体让人知道她在难过。 身披盔甲太久的人，连诉说痛苦的方式都已经遗忘。 萧绿静静的坐在她的身边，或许她不该让许蔷喝那瓶酒，又或许不该带她出门。许蔷已经想到了太多关于破碎童年的故事，偏偏草地和教堂又充满温馨。 许蔷知道萧绿坐在她的身旁，她没有伸出手来拍拍她的背，或者说什么无用的安慰。 萧绿安静的坐在她身边，已经让许蔷安心。 许蔷无法停止自己颤抖的身体，更无法控制自己没有眼泪的哭泣，她尽力压抑着喉咙中声嘶力竭的低泣，以为自己掩饰得滴水不漏，但她知道萧绿全都看在眼里。 好在萧绿还在这里。好在她不是孤身一人。 许蔷只是有点不甘心。从记事起反反复复在脑中翻涌的念头，在踏进母亲赠予的公寓时终于决堤，异国他乡的孤独感里，她无法保持理性。 许蔷想说话，但她喉咙发紧，说不出只言片语。 一张纸巾从旁边递过来，沾染着萧绿特有的甜香。清淡温柔，仿佛如同一缕风。 许蔷将它按在眼睛上，在香气里咬住嘴唇。 萧绿收回手之前，许蔷抓住了那只手。 她的动作很用力，几乎让萧绿感到一点疼痛。 萧绿轻声叫她的名字：“许蔷。” 许蔷脸埋在纸巾之中，未曾抬起头来。 但萧绿听见她低声说话，嗓音带着一丝喑哑： “不要离开我。” 44.甜食 许蔷的那句“不要离开我”，如同一个劣质的魔咒，禁锢了萧绿的心。 她再也无法保持理智了。对于许蔷，不论那一刻她将萧绿当成了什么，她都成功的获得了萧绿的心。那颗真正跳动的心。 萧绿跟许蔷慢慢走回公寓，路过转角处的面包店，许蔷停下了脚步。 萧绿不解的看着她。 许蔷说：“你不是想买牛角包？” 萧绿问：“你还能记得？” 喂鸽子时许蔷的举动还历历在目，萧绿还以为她忘得一干二净了。 许蔷偏过头，颇有几分不好意思的样子，说：“记得。” 她体内的酒精已经随着干涸的眼泪流失，许蔷现在完完全全能想起她都对萧绿说了些什么。那些令人脸红的句子，所幸她记得萧绿没接她的茬。 不然，许蔷此刻现在就想夺路而逃。 萧绿了然的看她一眼，若无其事的走进面包店。 货架上的面包琳琅满目，卖相都挺诱人，看上去就表皮酥脆，内里柔软，好几种面包还能看见夹心的芝士，散发出甜美的香味。 萧绿拿了两只牛角包，结账时又请店员加上一块草莓蛋糕。 她提着纸袋准备离开时，许蔷还在对着法棍出神。 萧绿说：“买一点？” 许蔷回过神来，说：“麻烦。” 萧绿一手提着纸袋，一手牵着许蔷，把人领回公寓。 许蔷刚一进门，便看见萧绿从纸袋里拿出一块草莓蛋糕，放进瓷碟里，配上一只小勺，推至她的面前。 许蔷坐在长桌边，正琢磨着刚刚剩下的几口酒还能不能喝，想必口感不佳，但她又颇为喜欢这支酒。 萧绿冷不丁推了一块甜点过来，许蔷疑惑的看着她。 萧绿说：‘“吃点甜的心情好。” 许蔷一勺吃掉那颗草莓，说：“吃完了。” 萧绿看着那剩下的蛋糕，白色的奶油依旧细腻，失去了草莓却如同失去了一颗心。 许蔷无辜的抬起头，说：“我不可以吃奶油的。” 萧绿一时气结，她怎么就忘记了许蔷从不吃高热量食品？许蔷的自制力，是在一群吃炸鸡的人里啃草的水平啊。 她将蛋糕扒到自己面前，尝了一小口。 很甜。糖仿佛不要钱的放，甜得有点齁人，偏偏奶油质感细腻，在口中如雪般化开，留下一丝软绵绵的触感。 许蔷眨着眼睛，很是好奇的问：“好吃吗？” 萧绿斜她一眼，说：“你猜呢？” 许蔷说：“我没吃过……” 言语间很是委屈。 萧绿很想摸摸她的头，却装作不吃她这套，慢条斯理的再尝一口蛋糕，抬抬下巴看着她，似乎是在提醒许蔷，你清醒了，新账旧账一起算吧。 当然，她是没这种意思的，萧绿只是炫耀下她能开心吃蛋糕。 许蔷这些日子受她循环往复的折磨，不免想得有点多。 许蔷看了她一眼，挑了个不那么难开口的问题，说：“我跟闻栗……是发小，我们两家是世交。” 萧绿一时没回过神，问：“什么？” 怎么忽然提起闻栗了？萧绿看着许蔷，许蔷手肘撑着桌子，偏着头捧着脸看着她。 萧绿只一眼，就知道是许蔷想多了。 萧绿自从发现自己爱上许蔷，似乎拨开迷雾一般，开始能明白许蔷的一举一动了，不论她为自己穿上多少层伪装，萧绿总能够直指她的心。 许蔷还在那层迷雾里挣扎，萧绿抿唇笑笑，让许蔷继续说下去，或许对她坦白，会让许蔷心里好受一点。 可惜，许蔷说不出更多了。 许蔷说完这句话，餐厅里陷入了沉默。她看着萧绿，萧绿也看着她。 萧绿好心提醒：“然后呢？” 萧绿的姿态游刃有余，让许蔷心生奇怪，许蔷说：“没有了。” 沉默了片刻，许蔷说：“你都看出来了吧。” 萧绿点点头，没有否认。她不会感觉到嫉妒，反而只觉得难过。闻栗对许蔷的感情若有似无，除了折磨她自己，不会对任何人造成影响。 许蔷说：“你没有想法么？” 萧绿笑一笑，故意说：“我要有什么想法？” 许蔷有点懵。以萧绿的个性，看出闻栗的暗恋后，怎么会有这种问题？ 萧绿舌尖全是奶油的甜味，连带着她的笑容变得很甜。 萧绿说：“我跟你，没什么关系呀。” 许蔷被这句话提醒，确实萧绿是没有立场有什么想法。她们有过情人间的一切举动，却没有情人间的一句诺言。诺言正是许蔷无法给她的东西。 许蔷低下头，觉得心里全是愧疚。 萧绿却继续说：“闻栗跟你也没什么关系呀。” 她的言语如同一只手，推散了凝滞在许蔷心里的迷局。 萧绿在飞机上用一个问题惩罚了许蔷，许蔷就觉得她一定非常在意。可是，站在萧绿的角度一想，没什么关系。萧绿跟许蔷没什么关系，闻栗也是。 许蔷觉得一定是这间公寓让她多愁善感超标了。 萧绿吃掉半块蛋糕，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许蔷突然很想尝尝那块蛋糕，她从来没尝试过这种食物，从她还是个小女孩开始，它们统统被打入不健康的范畴，禁止出现在许蔷的食谱里。 许蔷拿起勺子，尝了一口奶油。 太甜了。比任何制作精美的糕点都要甜，满满当当的热量堆砌出幸福的味道，许蔷明知这一口或许会让她发胖，可是带点危险感反而滋味更好。 一个人如果连甜食都不能吃，那未免有点太惨。 许蔷眯起眼睛，感觉心情逐渐明媚。 萧绿看着她的动作，不动声色的问：“你不是不能吃奶油么？” 曾经她被许蔷牵动情绪，在镜头下露出笑容，现在许蔷被她引诱，尝了第一口奶油。 公平了。 许蔷说：“我以后可以吃了。” 萧绿在她面前展开的世界，平凡却五彩缤纷，是清晨的阳光、半夜的热汤、以及盖在身上的羊毛毯，是许蔷没有注意过却一直存在的东西。 落日终于沉入了地平线，夜幕逐渐降临。 萧绿从冰箱里找出品质良好的牛肉，和切块土豆一起放进炖锅中，再放进作料。 刚买回来的牛角包被从中间切开，许蔷笨手笨脚的把火腿片和芝士放进夹层，按照萧绿的指示推进烤箱。 看着许蔷的动作，萧绿表扬她：“这才乖。” 许蔷说：“乖？我本来就会做饭。” 萧绿嘲笑道：“你是指你的微博摆拍？” 许蔷很不服气：“怎么？牛排是我自己煎的。” 萧绿不理会她的死要面子，她将炖锅的火调至最小，抽出冰箱上的便条，龙飞凤舞的写了一个巨大的“封条”，啪的一声按在酒柜上。 许蔷说：“你干嘛？” 萧绿抬起下巴，说：“你在这儿不能喝酒。” 许蔷好脾气的点点头，接受了萧绿别扭的关心。 萧绿准备好这一切，拍拍手坐在沙发上，心满意足的开始看电视。 许蔷一边喝牛奶，一边看电视播放的剧集，感觉已经提前过上退休生活。 萧绿兴致勃勃的看完电视剧，百般聊赖的按着遥控器寻找下一个目标时，余光不经意扫过房间，忽然想起了一件一直被她忽略的事。 她转过脸，看着正在玩自己手指的许蔷，问： “只有一张床？” 许蔷不明所以的回答：“是啊。” 萧绿陷入了沉思。 45.同眠 只有一张床。 萧绿心想：说好的纯情呢？ 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只要她和许蔷躺在同一张床上，那故事情节就没有纯情过。 许蔷抬头看一眼时间，说：“可以吃饭了吗？” 萧绿一时无言，只好回答：“可以了。” 许蔷兴高采烈的去摆碗碟，端端正正坐在餐桌前，等着萧绿将土豆炖牛肉和芝心火腿牛角包端上桌。 哪怕换了个国家，萧绿做饭依旧很不错。那些许蔷不认识的调味料被她组合出和谐的味道，与质感极佳的牛肉混合在一起，别有一番风味。 许蔷夸她：“真想你一直留在这。” 萧绿说：“你要上课，我不要上课了？” 她话里带□□味，许蔷摸摸鼻子，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到了这位小祖宗。 萧绿说：“我快开学了。” 许蔷说：“对哦，我都忘了……你根本不像个学生嘛。” 她是指萧绿成天闷在房间里写小说，或者是往杂志社跑，签售会开得像模像样，哪里看得出是艺术院校的学生？ 许蔷来了兴趣，问：“你学什么的？” 萧绿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回答道：“雕塑。” 她满脸都写着再问自杀，许蔷自然不敢造次。不过，许蔷百思不得其解，萧绿被录取时还是油画天才，怎么进了雕塑系？ 萧绿没打算给她解释，她那些迂回的心思，才不想被许蔷知道。 许蔷问：“开学后你住哪里？” 许蔷毫不掩饰话语里的希翼。 萧绿说：“我住你家啊……怎么？想赶我走么？” 她带着几分调笑的意味，不知不觉间萧绿有了自信，知道许蔷绝不想让她走。 许蔷那句不要离开，实在是太美妙了。萧绿感觉自己从这句话里，都能脑补出永远。 果然，许蔷说：“怎么会？” 顿了顿，许蔷声音甜腻的说：“我巴不得你永远别走呢。” 萧绿立马打破她的幻想：“下学期有采风。” 许蔷说：“啊……那你平时课多么？” 萧绿回忆了她满满当当的课表，说：“多，非常多，绝对没时间陪你到处闲逛。” 许蔷说：“我哪有要你到处闲逛……” 萧绿说：“你要我陪。” 她抬抬下巴，指指公寓，意思非常明显。 许蔷说不过她，干脆媚眼如丝的看着她，低声暧昧的说：“你不想陪我么？我看你很享受呀。” 她的声音里仿佛掺了蜜，比平时更甜无数倍，偏偏带着点居高临下的意味。 萧绿觉得自己从肩膀一路软下去，忙找了个借口，从餐桌落荒而逃。 许蔷看着她的背影，久违感到了逗小白兔玩的乐趣。 * 任由萧绿怎么纠结，夜色还是会照旧降临。 许蔷的这间公寓，秉承着闷骚的设计理念，浴室的玻璃门是磨砂材质，透过昏黄的灯光，萧绿能看见许蔷模模糊糊的身影。 那身影简直妖娆得过分。 萧绿盘腿坐在室内唯一的床上，想给自己放一段佛经。 她觉得今天发生的一切，无一不预示着一个情节。 萧绿没什么经验，但她看过足够多的闲书，那些乱七八糟的故事里，许许多多的浪漫，来自于某次抵死缠绵。 看看现在，一张舒适的床，昏暗的暖黄色灯光，白色长毛地毯，雾气蒙蒙的磨砂玻璃上，映照出她心上人的身影。 隔着一层玻璃，许蔷的影子格外诱人。 萧绿喉咙发干，感觉有一团火在心里燃烧。 她赤足踏在地毯上，去冰箱给自己倒牛奶。 萧绿觉得这个动作欲盖弥彰。 不巧的是，许蔷正好结束了她的淋浴，非常不会挑时间的走了出来。 她只穿着一件长衬衫，扣了三颗纽扣，蜜色的锁骨在领口若隐若现，浴巾披在肩上，湿发尚未吹干。 看见她喝牛奶，许蔷诧异的问：“最近失眠？” 萧绿几乎呛到自己，她说：“一直失眠。” 顺手给许蔷展示了自己手心的小药片，萧绿非常真诚的证明自己只是喝个牛奶。 许蔷还记得萧绿的焦虑症，她温柔的看着萧绿，说：“明天可以多睡会儿。” 多睡会儿？所以现在是要熬夜吗？ 萧绿喝完牛奶，磨磨蹭蹭的走进房间。 许蔷正靠在床头看书，厚厚的精装本，书页已经泛黄，她鼻尖上架着眼睛，长发垂在肩头，看起来竟然有几分清纯。 萧绿从知道许蔷的第一刻起，已经习惯她明艳动人，她风情万种，甚至她霸道无理。 从没见过许蔷安安静静的坐着，面容被灯光笼罩，修饰出一种不沾浮华的姣好。 许蔷说：“眼睛不太好。” 她扶扶眼镜，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 萧绿点点头，躺在她身侧，背对着许蔷，枕头柔软，贴着她的脸颊。 许蔷说：“要睡了么？那我熄灯。” 萧绿不予否认，许蔷将灯关上，室内只余安眠香薰的烛光。 同被而眠，难免有肢体触碰，许蔷的小腿触到萧绿的膝盖，萧绿一瞬间紧张到僵硬。 她怎么会那么天真？这是许蔷啊？萧绿背对着她，脑中无数个暧昧的画面一闪而过。 但萧绿想象中的事没有出现，许蔷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只听见许蔷低低的嗓音说：“不好意思，碰到你了。” 萧绿的所有想象被这句话击碎，她转过身，看着许蔷。 许蔷当然能看见她眼中熊熊燃烧的火焰，许蔷知道萧绿在想什么，那些对自己的误解，以及破釜沉舟的勇气。许蔷比她更清楚。 她犹豫了一秒。 看着萧绿的眼睛，许蔷说： “我可以抱着你吗？” 萧绿愣了，她将许蔷的手放在她的腰上，不相信许蔷真的只想拥抱她。 许蔷获得了同意，靠近萧绿一点点，轻轻拍着她的背。 萧绿闭上眼睛，心跳依旧肆虐。 许蔷拍着她的背，忽然叹了口气。 许蔷说：“我什么都不会做，你放心。” 萧绿睁开眼，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许蔷说：“我真的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她说得颇有几分无奈。许蔷每一次克制不住自己，跟萧绿发生什么不一般的关系，她都会非常后悔。 她不知道萧绿会怎么看待她，怎么看待这一切。 但许蔷知道，这种事以后不会再发生了。 她看着萧绿，萧绿眨眨眼睛，仿佛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片刻后，萧绿软绵绵的回答道：“我没把你当那种人呀。” 46.夕阳 许蔷的拥抱温暖，萧绿几个月来第一次睡得香甜。 梦里没有了光怪陆离的情节，只剩下一片棉花似的柔软，包围着萧绿脆弱的神经，让她得以安眠。 许蔷醒得很早，她这段时间的生物钟调整得很规律，这个点起床去M校报名签到正好。 M校的进修课程排得松，但对时间的要求是分外严格。 许蔷轻手轻脚的起了床，细心的给萧绿掖好被子，才去洗漱化妆。 她的动作已经很轻，但萧绿还是醒了。 萧绿的睡眠本就糟糕，平时能睡着都要等累到极点，像昨晚那样不到十二点便睡觉，还能够一夜好眠，全是因为许蔷的拥抱。 房间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想必是许蔷在准备出门。 床上尽是许蔷的味道，清淡撩人的冷香，环绕在萧绿的周围，让她有些睡意，却又安不下心。 萧绿没有起床，知道许蔷是想让她多睡一会儿，她很贴心的接受了许蔷的好意。 许蔷出门之后，萧绿终于迷迷糊糊陷入浅眠。 可惜不过十几分钟，她又再度醒来。 萧绿拥着被子坐起身，颇有些忿忿不平，心想：是只有被她拥抱才能睡着吗？ 她自嘲了一番不争气的睡眠，索性起床出门逛逛。 手机上有许蔷发来的信息，详细的标注了从公寓到M校的交通方式，末了细心的加上一句：十一点醒过来的话，就等我回来接你。 萧绿把这段话截个图存进相册，然后果断的删除了信息。 她最怕这种窝心的温柔。 不露痕迹，却字字真心。 萧绿没等许蔷来接她，而是自己去了M校。 M校正是开放参观月，处处都是拿着相机的游客，萧绿夹杂在其中并不突兀，而且M校的进修项目很有名，她没花多久就找到了教室。 教室里的大屏幕正滚动播放着宣传片，萧绿看了一眼，可谓是星光璀璨。 她站着后门，隔着窗户看着室内，同样是明星济济。 哪个国家的面孔都有，光是萧绿眼熟的明星就不少。 她下意识的寻找许蔷，许蔷今天薄施粉黛，饶是这样站在人群中也很显眼。 许蔷很高，且身材比例好，跟那些欧美小明星站在一起，也丝毫不怯场。 萧绿的视线黏在她身上，一刻都不能离开。 许蔷斜靠在桌子上，正跟别人聊天，偶尔抬头看一眼大屏幕，在笔记本上记下几个词语。 萧绿给她发信息：我在门口。 许蔷回她：我马上出来。 萧绿看见她跟那些人匆匆打个招呼，张望了一下，很快朝她的方向走过来。 萧绿觉得自己心跳有些加速。 那个瞬间，她总算懂了那些小说里说：一个人走过来，身上都闪着光。 许蔷走到她面前时，萧绿还有点愣。 许蔷问：“怎么了？” 萧绿说：“没事。” 许蔷诧异的看着她，顺手牵起她的手，打算带她逛逛学校。 没想到，她的手刚一碰到萧绿的指尖，就被甩开了。 许蔷无奈的摊开手，问：“我的小祖宗，你又干嘛？” 一句小祖宗，萧绿的脸立马就红了。 萧绿道：“我不小心的。” 许蔷说：“你今天很奇怪的。” 她的本意是萧绿今天傻乎乎的，有点与平时不同的可爱。 说出来却变了意思。 萧绿也不反驳她，只是果断牵起她的手，说：“去哪？” 许蔷看着她皓白的一截手腕，好脾气的笑笑，说：“带你逛逛。” 萧绿点点头，任由许蔷带着她逛起学校。 许蔷这个导游当得不错，各种小故事信手掂来，配合着各式建筑，逛学校也不显得乏味。 萧绿想起以前许蔷去学校接她，她不仅没带许蔷逛逛，还让许蔷在室友矛盾里给自己出了一回头。 这想想，就有点对不起许蔷了。 心下愧疚，再看看许蔷对M校了如指掌，萧绿随口问：“你之前来过？” 她不过随便找话题，想等会夸夸许蔷。 许蔷回答道：“没。” 她握着萧绿的手紧了紧，萧绿抬头看向她。 许蔷一偏头，满不在乎的说：“干嘛啊？还不让我先看看资料了？” 萧绿心想：你说不定看了多少遍资料，还没来过就把这个学校烂熟于心，怕是还想过跟谁偶遇…… 她猜得很准，也把心思写在了脸上，许蔷顺手敲了敲她的额头。 萧绿捂着额头，问她：“你干嘛！” 许蔷说：“你想法都写在脸上了。” 言下之意，就是你心里这么说我，还不让我敲你下脑壳了？ 萧绿不服，说：“我想错了吗？” 许蔷的笑容凝固了一秒，随后就说：“想错了。” M校满是梧桐的道路上，微风吹起她的长发，许蔷将一缕额发撩到耳后。 她说：“以前是想过，不过……你以为我今年十六岁啊？” 萧绿说：“以前想过也是想过啊。” 她语气轻松，仿佛赢了一场有趣的游戏。 许蔷捏捏她的脸，好气又好笑。 两人在M校著名的室外咖啡馆吃了一顿便餐。奶油炖菜配上黄油煎法棍，再加上草莓巧克力松饼，配上香气浓厚的红茶，确实担得起盛名。 许蔷还买了一袋面包片，一边走一边咬，问萧绿：“有没有什么地方想去？” 她这周只剩一节课，还是在两天后，现在正好有时间陪萧绿四处逛逛。 萧绿翻着刚拿回来的旅游宣传册，随手一指，说：“这个？” 许蔷探头过来看一眼，道：“城市水道？” 萧绿点点头，说：“看着挺好看的。” 宣传册上的图片很漂亮，城市落日余晖下，小船漂浮在河道之中，两边是古老的建筑和高大的树木。 许蔷对这种事没什么执念，她拿过宣传册，随手在那一页上折一个角，便带着萧绿去找可以坐船的地方了。 好在水道确实是旅游热门，不一会儿两人就坐在了船上。 萧绿四处张望，拿着相机四处拍照，偶尔镜头转到许蔷，许蔷很是配合的露出笑容。 萧绿对自己的的作品很满意，掉转屏幕给许蔷看。 许蔷说：“比宣传册上拍得好。” 萧绿得意的笑笑，说：“是你太好看。” 许蔷坦然的看她一眼，问：“你第一天知道么？” 萧绿说不过她，索性往她身上腻，靠在她的肩膀上，声音甜甜的说： “我一直都知道你很好看啊。” 脚下是波光粼粼的水面，两旁是古旧的建筑物，而天空中有一片红霞。 萧绿对许蔷向来不吝惜赞美，她一边看风景一边给许蔷拍照，顺便夸夸许蔷。 行程还未过半，她看见许蔷脸红了。 萧绿小小吃惊了一下，她没想到许蔷竟然吃这套…… 原来以前她做的那些事，还不如没事夸夸许蔷么！ 许蔷一个大明星，还没被夸够么…… 萧绿坏心眼一起，问：“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她这么一问，许蔷的脸更红了。 许蔷很确定，自己从没这么脸红过。她从小天不怕地不怕，怎么会因为几句话害羞？ 可事实摆在这里，她就是因为萧绿几句话脸红了。 许蔷说：“我觉得有点热。” 她一本正经的松了松领口，解开了衬衫最上方那颗纽扣。 萧绿最受不了她这种动作。 立竿见影的，她也脸红了。 许蔷说：“怎么，你脸红什么？” 许蔷话音甜腻，伸手揽住她的肩膀，萧绿只觉得自己的脸更热了。 她低下头，不去看许蔷的表情。 趁着萧绿低头，许蔷迅速的在她的脸颊上落下一个轻吻。 萧绿猛然抬起头，只看见许蔷无辜的表情。 许蔷说：“我知道你脸红什么了。” 萧绿不解的眨眨眼睛。 许蔷说：“你每次被我亲都脸红。” 47.灯塔 游览过河道，再次回到地面时，萧绿感觉自己松了一口气。 许蔷的一个吻搅得她心神不宁，接下来的大半行程，萧绿都装作拍照，只看两边的风景。 没想到，这丝毫不影响许蔷对她展开攻势，反倒让许蔷兴致更高。 狭小的空间里，避无可避的肢体触碰，以及偶尔交汇的眼神，无一不让萧绿越加脸红心跳。 终于游览结束，萧绿觉得空气都清新起来。 时间尚早，她打开宣传册，打算再找个地方逛逛。 萧绿看了半刻，都拿不定主意。她不想去那些标注着情人必游的地方，更不想去人太多的景点。拥挤令萧绿为难。 见萧绿举棋不定，许蔷伸出一只手，拿走了她手中的册子。 萧绿问：“干嘛？” 许蔷说：“你想不到地方的话，就跟我走。” 她笑眯眯的看着萧绿，表情里尽是温柔。 萧绿点点头，跟着许蔷倒也挺好，她相信许蔷的品味，多半会合她的意。 许蔷叫了出租车，上车后便指点着两旁的风景，跟她讲哪些是古迹。 萧绿心想：她到底在这里徘徊过多少次，却始终没踏入过M校？ 她自然不会问许蔷，只静静听她说。 很快，两边的风景开始不一样起来，不再是刚刚的城市风光，变得有点荒凉起来，有连绵的麦田和河流。 她们这是到了哪？ 萧绿还没提出问题，车就停了下来。 许蔷干脆利落的跳下车，说：“快到夕阳的点了。” 萧绿问：“在这里看么？” 她指指两边的麦田，心里泛起一丝奇怪的感觉。 传言里梵高正是在这样的麦田中死去，许蔷不会是想投其所好，给我一个惊喜吧？萧绿一边等着许蔷的回答，一边觉得不可思议。 许蔷当然不是这样想的，她指指萧绿的身后，说：“去那边看。” 萧绿转身，看见一座既似灯塔又像路标的建筑，横亘在麦田中央。 她悄悄的松了口气，跟在许蔷的身后，熟门熟路的向那边走去。 要是许蔷真搞什么惊喜，萧绿反而吃不消。她一个被上帝夺走天赋的过气画家，许蔷带她来天才自杀的的场景看夕阳，算怎么回事？ 好在许蔷真没这个想法。 带着萧绿上了灯塔，她按着萧绿的肩膀，将她转向夕阳落下的方位。 萧绿问：“你是怎么发现这里的？” 许蔷说：“巧合，以前有个镜头需要夕阳，我和闻栗找了一星期才找到这里。” 萧绿“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许蔷站在她的身后，环抱着她，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 许蔷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带你来这里有点奇怪？” 萧绿不意她这么敏锐，老老实实的回答：“对啊，你和闻栗发现的地方。” 你和青梅的秘密基地，何必带我来？ 许蔷说：“闻栗拍完那个镜头就走了，再没来过。” 萧绿偏过脸，诧异的问：“没把这里当个什么共同的秘密，留下点纸条之类的？” “你想真多，”许蔷爱怜的亲亲她的头发，说，“闻栗眼中没有这些，她就是个摄影疯子。” 萧绿了然的点点头，这位闻小姐恐怕就是那种为了拍摄一个满意的镜头，能够几天几夜不死不休的类型。 许蔷说：“可我不是，我喜欢的是风景。” 她蹭蹭萧绿的头发，对她说：“我没有跟其他人来过这里。” 萧绿说：“那我是第一个哦？” 许蔷捏捏她的脸，甜腻的说：“是啊，唯一。” 萧绿拿出相机随意按了几张，说：“那我要留点纪念了。” 她出神的看着天幕，现在的天空已经染上了燃烧般的晚霞，呈现出一片迷人的粉红色。 许蔷说：“我以前经常一个人来看，我觉得其他人站在这里，都是打扰了这片晚霞。” 萧绿斜她一眼，说：“你真是……夕阳不属于你。” 许蔷说：“可夕阳下的你属于我啊。” 她说得理直气壮，手臂环抱着萧绿的腰，许蔷感觉自己的怀抱和生命都是满满的。 萧绿对她这类撩人的话都要免疫了，她说：“这事你说了不算。” 许蔷诧异道：“不算吗？” 萧绿一瞬间有点吃惊了。这人怎么回事？ 萧绿问：“呃，我现在说不清……” 她虽然不知道许蔷的认知到底是什么样的，但她知道一旦她跟许蔷说开了，那是绝没有回头之路的。 一句“谈恋爱”是简单，可萧绿承受不起许蔷不同意的后果。 萧绿光是想想以后跟许蔷是陌路人，就无法接受。 如果只是朋友，起码可以偶尔牵手。 萧绿犹豫了一会儿，说：“有机会再跟你说吧。” 许蔷是真的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的世界里就没有告白这回事，也没有谈恋爱要怎么怎么样这回事。 她向来是被追逐的那一个，又是带来麻烦的那一个，从来不知道恋爱究竟是怎么回事。 也是怪许蔷长了张这么风情万种的脸，谁看了不觉得她超有经验？ 萧绿隐隐感觉到了那么一点，现在正处于震惊当中。 是了，她想起许蔷说起她每段恋爱不超过一个月，那不跟没有恋爱过一样吗？ 萧绿终于回过味了，况且以许蔷那必须永远游刃有余的性格，显然不会跟人交流这种方面。 萧绿心里叹息，再看向夕阳的时候，感觉心情都不一样了。 偏偏许蔷还在她身边叫：“你看嘛你看嘛，那片云像不像小鹿？” 萧绿敷衍的点点头，第一次觉得许蔷有点傻。 以前觉得她是装的，没想到是真有点傻。 见萧绿没什么反应，许蔷委屈的问：“不像吗？” 萧绿忙说：“像，特别像。” 随后还指了另外几片云，跟许蔷玩起幼儿园小朋友的游戏。 许蔷这才觉得萧绿正常了，在她耳边轻轻吹气，说：“太阳快落山了。” 夕阳确实已经染红了整个云层，白色的云朵变成了粉色，蔓延到天际，地平线上的云还有些蓝色紫色，晕染出一片奇异的景象。 站在灯塔上看夕阳，确实与平时不同。 萧绿被眼中的景象震撼，深吸一口气。 直至夕阳完全沉入地平线，她才对许蔷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萧绿说：“谢谢你……我没见过这样的夕阳。” 许蔷很得意，她说：“没事，大部分人都没见过。” 她开着车整整一周，日夜不停的逛这片地方，才找出这个灯塔，上面的夕阳格外绮丽。 萧绿心不在焉的点点头，说：“确实很美。” 许蔷扶着她下了灯塔，之前叫的车已经在等她们。 萧绿出人意料的沉默，与许蔷想象中的样子完全不同。 出租车在夜幕中一路向着市区，许蔷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 萧绿的脸色有点苍白。 她说：“我心跳得很快。” 许蔷担忧的看着她。 萧绿虽然一只手捂着胸口，但她的表情完全不像是痛苦。 那是一种奇特的表情。 萧绿皱着眉头，呼吸有点重，仿佛胸腔中的那颗心脏马上便会夺路跳出，眉宇间既有困惑，又有难受，眼神中却隐含兴奋。 许蔷觉得这个表情有些熟悉，她曾在什么人脸上看过。 萧绿重复道：“我的心跳真的很快。” 她抓住了许蔷的手。 许蔷低下头，萧绿的手指快速划过手心，似乎有些章法，却又混乱不堪。 萧绿看着窗外逐渐出现的繁星，仰起脸问她： “你有铅笔吗？” 许蔷只需一秒，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萧绿，想画一幅画。 48.情人 出租车停在街道上，人行道下布满了商铺，需要下几级阶梯才能走到门口，全是半下沉式的小店。 正对着她们的那间店高挂着招牌，木质的牌匾上刷了白漆，上面潦草的写着几个字母，勉强能辨认出它的名字，是一家小酒馆。 许蔷拉开车门，对萧绿说：“跟我来。” 萧绿感受着熟悉又陌生的心跳，这频率既让她兴奋，又让她感觉危险。 她跟在许蔷的后面，推门走进她们的目的地。 沉重的铁艺门后似乎是另一个世界，令萧绿好奇的睁大眼睛。 拥挤的空间里错落有致的放着十几张圆桌，每一张桌边都围坐着人，桌上放着冒着泡沫的大杯啤酒，人人脸上都是爽朗的笑容。 正前方有一个小舞台，此刻正有支乐队在唱歌。 许蔷一手牵着她，跟女招待说了几句话，不一会儿便将一叠白纸和铅笔放在萧绿面前。 桌面凹凸不平，萧绿顺手拿过菜单，垫在白纸底下，也顾不上挑剔这只是一叠毫无纹理的打印纸了，她的笔尖刚一落在纸面，便画出了一条流畅的线条。 许蔷还是第一次看见她画画，她虽不通此道，但总觉得仅仅是一根线条，也有说不出的美感。 许蔷想跟她说些什么，但她看着萧绿的神态，却觉得什么都说不出口。 许蔷只能看着她，看着萧绿执笔画下一根又一根线条。 这些线条仿佛有别样的魔力，吸引着许蔷的视线，它们根本不成形象，只是杂乱无章的线条。 许蔷不自觉的咬住嘴唇，如果说刚刚是不知说什么才好，现在是不敢说话了。 她清晰的意识到，如果此刻打扰萧绿，她以后都会后悔。 但是，萧绿的动作停下了。 她转过头，茫然的看着许蔷。 萧绿说：“我不知道……” 许蔷只是看着她。萧绿不是跟她说话，只是寻求一个安慰。 萧绿的眼神茫然无措，她对许蔷说：“我不知道要画什么。” 在她尚且被称为上帝执笔的那些岁月里，从来是笔尖触及纸面，线条与色彩便会自然流淌，萧绿只跟随着她的心，从未思考过需要画些什么。 现在，她想画，她的线条呈现出久违的灵气，可是她不知道自己能画什么了。 萧绿一时有点颓然。她想起那位邻居姐姐，她那纵身一跃，究竟带走了什么？ 许蔷自然已经看见她晦暗不明的眼神。萧绿从未露出过这种神情，她永远用冷淡的外壳包裹自己，不会让许蔷看见她的无措。 她此刻的神情，许蔷非常熟悉。 许蔷曾在镜中无数次看过自己这种表情，求而不得，尽是茫然。 她拍拍萧绿的肩膀，嫣然一笑。 许蔷说：“画我吧。” 萧绿抬起头，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许蔷站起来，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我需要你。” 萧绿还没从她这句没头没尾的言语里回过神来，就看见许蔷走向了舞台。 她未曾回头看过萧绿一眼，只是挺直脊背，一路向前走去。 许蔷的背影决绝果断，似乎蕴藏着无数勇气，让萧绿的心神动摇，她的铅笔落在稿纸上，她眼中只有许蔷。 跟随着许蔷的脚步，仅有的追光灯打在她的身上。 萧绿愣愣的看着她，她看见许蔷跳上舞台，从乐队主场的手中接过话筒，许蔷抚过自己的长发，将它们扎成马尾，对台下露出一个笑容。 观众发出欢呼，许蔷漫不经心的视线扫过，落在萧绿的脸上。 萧绿看着许蔷，觉得她周身都散发出光芒。如同她第一次看见许蔷那样，许蔷在大银幕上演着戏，眼神妩媚动人，将萧绿拉入名为迷恋的深渊。 此刻的许蔷，站在舞台上，小而破败的舞台，无法容纳她的美。 她开口轻声唱起一首歌，是很久很久以前的名曲。 乐队跟着她的声音，一切化为许蔷的背景。 萧绿直直的看着她，偶尔低头看一眼稿纸，铅笔却已经勾勒出许蔷的身形。 许蔷用一支歌，将她拉入了名为爱的希望之地。 萧绿熟知许蔷的破音歌声，但她从来不知道许蔷唱起这种古老的歌时，声音是这样的轻灵。 她勾勒出许蔷的轮廓，描画出许蔷的眉眼，在短短一支歌里，萧绿看着舞台上的许蔷，她的手随着铅笔的节奏，仿佛有人握着她的手，再次画下了一幅她久未见过的作品。 一曲结束，许蔷朝台下深深鞠躬。 她说：“有人需要一首歌，那我就送给她一支歌。” 伴随着她的话音，萧绿在纸面上落下最后一根线条。 许蔷从舞台上回到她身边时，感觉萧绿的身体正在微微颤抖。 萧绿立刻抓住了她的手，说：“你的画。” 她将那张速写递给许蔷，声音喑哑，浑身上下的力气仿佛被抽空。 许蔷接过那张画，她只看了一眼，便知道同样是她，萧绿这张比温颜那张要生动得多。 许蔷不懂任何技巧，可她觉得已经看懂萧绿这幅画。 萧绿没有再说话，半边身体却已经软在她身上。 许蔷伸手抱着她，轻声说：“真的很美。” 萧绿皱着眉，答得飞快：“不及你十分之一。” 许蔷哑然失笑，揽着萧绿的肩膀，说：“你对自己太苛求。” 萧绿疲惫的看了她一眼，沉默不语。 许蔷说：“走吧，我们回家。” 萧绿被这句话温暖了一瞬，她握着许蔷的手，轻轻的亲吻了她的手背。 这个吻中有掩饰得极好的虔诚，至少是今夜，萧绿认定许蔷是她的缪斯。 街道上有不断吹过的夜风，卷起落在地上的树叶，打着转飘向远方。夜晚很安静，连身边人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没有人说话，只有无穷无尽的沉默，混合着黑暗将人吞没。 直至回到公寓，在温暖的黄色灯光下，萧绿才说： “其实我从没想过，我还能画画。” 许蔷扶着她的腰，问：“为什么？” 萧绿低着头，只觉得许蔷在身边已经很安心。 她说：“既然才华从天而降，那理所当然随时消失……我没想过挽留什么。” 许蔷从未想过萧绿会有这样的想法，一时间惊愕的看着她。她觉得自己的心脏被萧绿攥在手中，萧绿一句话可以让她心跳加速，让她七上八下，让她无法自拔。 萧绿将许蔷的手指展开，放在自己的手心，再缓慢的扣住，动作细腻温柔，两人十指相扣，没有一丝缝隙。 她抬起眼睛，盯着许蔷。 萧绿的眼中燃烧着一团火焰，漫不经心的说：“我从没什么是不能失去的……不过现在不一样了。” 许蔷预感到她想说些什么，她无法阻止，萧绿的感情已经如同浓烈的岩浆，顺着山脊滚滚而下，没有任何事物能阻挡她此刻吐露心声。 萧绿说：“现在我觉得，我不能失去你。” 她的一双眼睛亮得仿佛能灼伤人心。 许蔷从来都是蛊惑人心，今夜却被萧绿所蛊惑。 她柔声回答：“你不会失去我啊。” 空气太过甜美，令人忘却一切不安与恐惧。 萧绿向前走一步，仰起脸看着许蔷，她觉得自己胸口一颗心脏跳动得热烈，只想将它送给许蔷。 许蔷的呼吸很快，她感觉有点兴奋，又有点紧张。 某种她从未触及过的事物，正在缓缓的接近着她，带着头晕目眩的五彩斑斓，要人生要人死，要人沉溺其中。 萧绿说：“你说过，让我不要离开你。” 许蔷张开手臂抱住她，将脸埋在她的脖颈之间，萧绿身上的甜香让她掌心发潮，让她只想紧紧抱住眼前人。 萧绿继续说道：“我不想失去你，你不想离开我，为什么……” 为什么我们还不是特殊关系？ 萧绿只是提出了问题，她没有等许蔷的答案。她不想等，也不敢等。 许蔷接着她的话，问道：“为什么？” 萧绿看着她的眼睛，许蔷的眼神中是热烈的爱。这种眼神她不会看错，她曾经在很多人眼中看见过，那些人看着她的作品，然后看向她，目光是热烈的爱。 是这样了，是这样没错了。一个声音在她的心中不断回响。许蔷可能爱我。 萧绿问：“你喜欢我吗？” 破釜沉舟的勇气得到了回应，许蔷的答案没有一丝犹豫。 她说：“喜欢。” 她的眼神温柔，让萧绿的心微微颤抖。 萧绿抱住她的腰，纤细削瘦，刚刚好可以困在她的怀中。 萧绿说：“我永远不会离开你，你永远不要让我失去你，好吗？” 永远本身便是让人迷醉的词，何况许蔷确实意乱情迷，她只想沉溺于萧绿的怀抱，与她永不分离。 小恶魔露出獠牙，诱使许蔷回答： “好啊。” 萧绿得到了想要的回答，她踮起脚尖，吻上许蔷的嘴唇。 她的吻热情而直白，许蔷的回应亦是如此。 衣物随着脚步一路落下，终点是柔软的床褥之间。 甜香与冷香交汇，室内只剩旖旎与缠绵。 49.吻痕 萧绿醒得比许蔷更早一点。阳光透过轻纱窗帘，落在她的脸上，唤醒了她难得安然的睡眠。 许蔷不一样，许蔷刚一觉得阳光扰人，便将脸埋进萧绿怀里，蹭蹭她的脖颈，撒娇不肯起床。 萧绿哭笑不得，拍拍她的肩膀，说：“你今天要去上课。” “我知道呀，”许蔷的声音很清醒，人却还在跟她黏糊，“我想跟你多呆一会儿嘛。” 萧绿说：“我可以陪你去。” “真的吗？”许蔷瞬间睁开眼睛，笑意吟吟的看着她，“我帮你拿了参观卡。” 萧绿眨眨眼睛，说：“你早就想好了吧？” 许蔷偏过脸，她确实有预谋，给萧绿拿了参观卡，带她去看自己的表演课。 但她说：“我才没有。” 许蔷赤足下了床，只披一件白色衬衫，随意扣了两颗纽扣，将卷发扎成马尾，去洗漱化妆。 萧绿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又看，忽然觉得有点脸红。 她喜欢许蔷很久很久了。 萧绿从没想过会有这样一天，她跟许蔷同处一室，而许蔷是她的女朋友。 许蔷上完底妆，走进房间里，看见萧绿还坐在床上，笑道：“怎么了？” 萧绿说：“没……没什么。” 许蔷上下打量她一番，坐到她身边，顺手摸摸萧绿的头发。 萧绿如同触电一般，从床上起身，忘记自己未着寸缕，先是轻叫一声，再听见许蔷的低笑声，萧绿忍不住向她砸了一个枕头。 许蔷抱着枕头，笑得不能自持：“干嘛哦？” 萧绿打开衣柜翻找着衣物，找出一条连衣裙，扔在床上。 许蔷玩味的看了一眼，道：“你确定要穿？” 她抬抬下巴，萧绿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片刻后，萧绿回过神来，随手抓起桌上的镜子。 她算是明白许蔷是什么意思了。 确实，能不能穿低领连衣裙……萧绿之前挑衣服随心所欲，现在却犹豫了。 镜子里，她脖子上的痕迹，暧昧的暗示着昨晚的情况。 许蔷朝她妩媚一笑，问：“还穿么？” 萧绿扔下镜子，扑向许蔷，将她按倒在床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萧绿甜甜的说：“你是故意的么？” 许蔷被她按着肩膀，丝毫不见怯意，对萧绿说：“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萧绿学着她的语气，甜腻的说，“反正我是故意的。” 说完，她低下头，在许蔷的锁骨上深深一吻，留下一点红痕。 萧绿抬起头，得意的说：“扯平了。” 许蔷无奈的笑笑，将原本准备好的低领连衣裙放回衣柜，换上黑色衬衫，长发直接挽起，扎成一个马尾。 她给自己化一个完美的妆，草草收拾了包，对萧绿笑得眉眼弯弯。 许蔷说：“这样可以吗？” 她这样打扮下来，浑身上下竟有一股学生气。 萧绿跳过去抱住她，在许蔷的胸前蹭了蹭，陶醉的说：“我喜欢你这样。” 她见过很多样子的许蔷，而充满学生气息的许蔷，正是她错过的那段经历。 萧绿以前还有点小遗憾，许蔷那精彩纷呈的青春里，她只有一副涂满暗沉颜料的油画出镜。 许蔷拍拍她的肩膀，说：“那我以后多这样穿。” 许蔷穿得这样清纯，连她最擅长的妩媚神情，都奇异的带上了一股纯情。 反而更让萧绿心跳。 她红着脸推许蔷出门，走过一条街道，在拐角处的面包店买两只牛角包，配着热牛奶，当做早餐吃掉。 直至坐在M校的教室里，萧绿才觉得自己逐渐回过神。 萧绿环顾四周，参观席上大多是一脸激动的中年人，拿着相机对着教室前排中的某个人一路狂拍。 这节课既然开放了参观，便只是比较浅显的课程，学生们正在进行即兴表演。 萧绿心想：应该带个相机过来，给许蔷拍拍照。 她的视线黏在许蔷身上，那人身姿格外高挑削瘦，在人群中鹤立鸡群。 许蔷听课挺认真的，拿着笔记下同学的表演细节和老师的点评，但她也知道萧绿在看她。 她那炙热的视线，实在是太难以忽略了。 趁着老师不注意，许蔷回头，朝萧绿眨了眨眼。 萧绿正好拿着手机对着许蔷比划，顺手按下快门，留下了她的照片。 许蔷只看她一眼，就再次沉浸在课程里，萧绿看着那张照片，却感觉自己脸红心跳。 她顺手将照片发在四人群里，那两人瞬间又炸开了锅，新消息让萧绿应接不暇。 萧绿只发了照片，便关上了手机。钱萤向来替她管着作者微博和社交账号，萧绿并不在乎上面都发了些什么。 哪怕这张照片发出去…… 她也无所谓。 萧绿甚至还有点隐秘的小炫耀：看，她那么可爱，她是我女朋友。 课程过半，终于轮到许蔷上台表演。 萧绿目不转睛的盯着她，许蔷没跟她说过这件事，因此她也不知道许蔷准备了什么。 她本以为许蔷会演些经典电影的镜头，比方说之前好几个人都重现了奥斯卡经典场景。 没想到，许蔷竟然挑了一幕话剧。 萧绿心想：这人太不按牌理出牌了吧！ 许蔷唱歌也就那么回事儿，萧绿带着滤镜，自然觉得还不错，但许蔷自己是万万不敢挑战音乐剧唱段的，这才挑了话剧。 她表现力够强，不过几句台词之间，已经将观众带入情境。 萧绿捧着脸，专心致志的看着许蔷，心想：她真的很热情。 不论天赋几何，许蔷对于表演的热情，确实是萧绿闻所未闻。 在她当许蔷粉丝的岁月里，许蔷很少在镜头下说起她的热情。或许是觉得羞愧，又或许是害怕被嘲笑，许蔷每次的态度都显得玩世不恭。 萧绿知道有天赋的人，无论做出什么事，都是理所当然，可她第一次见到许蔷这样的人，她明明平平无奇，却愿意为了一件事燃烧自己，撞得头破血流。 萧绿想起许蔷为她唱的那支歌。 难怪许蔷要对她说：你画我。 萧绿盯着许蔷的身影，发现自己已经在纸面上勾勒出她的样子。 自从那个夜晚之后，萧绿随时随地带着纸笔。 没想到，无论什么美景，她没有再有过感受。 她的画面里，至始至终只有许蔷一个人。 此刻看着许蔷的表演，萧绿同样觉得有无数想法在脑海中翻涌。 她久未苏醒的感情，似乎被许蔷打开了闸门，从全身各处顺着血液汹涌而来，萧绿只觉得她满心满眼都是许蔷，她写出的每一个字，画下的每一根线条，都在对许蔷诉说着同一句台词。 “我爱你。” 50.草图 许蔷的那幕短话剧结束后，萧绿再也没有抬起头看任何一个人的表演。 她的右手仿佛不受自己控制一般，只想在纸上画出线条，间或夹杂着一些文字。萧绿被一种兴奋感支配，周围人偶尔看向她的诧异目光，已经不在她的眼中。 许蔷认真听完了剩下的课，才站起身来，去后排找萧绿。 她很诧异，为什么在她表演完之后，萧绿那黏在她身上的视线就消失了？ 许蔷皱着眉，心想：难道她不喜欢我的演出？ 只是一秒，许蔷就否定了自己这个想法。 刚刚萧绿在看她的演出时，眼神里浓烈的爱都要溢出来了，怎么可能不喜欢？ 许蔷匆匆收拾起桌面上的东西，在后排的人群中找到萧绿。 只见萧绿低着头，刘海遮住了她的表情，许蔷只能看见她在纸上快速画着什么，对周围的一切视而不见。 许蔷本想下课后先抱抱她，现在却只能小心翼翼的走过去，生怕惊扰了她。 萧绿的纸上尽是各种各样的她，许蔷只是一眼，就感觉自己的灵魂被攥紧了。 许蔷想问她：你画的是我吗？ 她没有问，许蔷看得出来，或许最初的那几个身影是她本人，但萧绿画到后面，人物里已经带上了不一样的东西。 许蔷静静的坐在她旁边几个位置，等待着萧绿抬起头。 将近一个小时，教室里已经空无一人，萧绿终于惊醒似的抬头，她茫然的看了一眼黑板，随即慌乱起来，四处找着许蔷。 好在许蔷真的坐得很近，萧绿第二眼就看到了她。 她推推许蔷，小声问：“为什么人都走了？” 许蔷说：“下课很久了。” 萧绿有点愧疚：“啊……你一直在等我？” 许蔷说：“不忍心打扰你。” 萧绿将桌上的稿纸铅笔统统收进文件夹，顺手往包里一丢，对许蔷嫣然一笑：“你可以叫我的。” 许蔷揽过她的肩膀，说：“你画画的样子很好看。” 正午有点炽烈的阳光下，许蔷买一支冰淇淋，看萧绿一路走一路吃，还闹着要去尝尝M校咖啡馆的新品。 她只觉得感叹：从未想过会有这样一幕。 对于许蔷而言，M校一直都是她渴望又恐惧的地方，她从没想过会跟谁一起走在校园里，像一对普普通通的学生情侣。 萧绿咬着冰淇淋，还在跟她说：“你又不知道我在画什么。” 许蔷轻笑，说：“我买了那副画，你说我不懂？” 萧绿失言，好吧，确实是这样。 她说：“我把它卖掉的时候，只觉得它会被批量买走，放在某个学校图书馆里充场面。” 萧绿眨眨眼睛，说：“我那副画，真的很稚嫩啊。” 她笑得有点不好意思，仿佛不知道许蔷为什么会买走她最稚嫩的一张画。 许蔷说：“但是我能看见你的心。” 她意有所指。 萧绿脸上只剩下笑，她说：“我知道……其实你只是喜欢我。” 许蔷揉揉她的手，说：“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你是谁呢。” 但是…… 确实，已经喜欢上了她。 M校的小咖啡馆里，许蔷坐在阳伞下，对着菜单出神。 她藏在心里很多年的小秘密。她曾经透过那副画，似乎能触摸到画下它的那个人。许蔷曾经想过很多很多次，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画出这样的画？ 后来，许蔷终于得偿所愿。 她认识了萧绿，然后将她锁在心上，困在身边。 萧绿在阳光下抬起头，金色的光线让她的脸显得白皙而温柔，眼瞳中尽是闪光。 许蔷看着她，只觉得再也不可能将这双眼睛从心中抹去。 萧绿冲她的眼前挥挥手，说：“发什么呆？我点好单了。” 许蔷点点头，萧绿对她的喜好了如指掌，且愿意为了迁就她的口味，牺牲自己的喜好，许蔷很放心让她做决定。 在等餐点端上来的间隙里，许蔷争分夺秒的拿出手机，跟闻栗说些工作室的事，期间扫过一眼专门讨论她和萧绿的那个群，陈妩发出了一组照片让她挑。 许蔷迅速回了个数字，顺便问：“这图哪来的？” 陈妩回了她一串省略号。 萧绿看一眼手机，微笑着告诉她： “是我刚拍的。” 那就是陈妩找了修图师，成片刚刚新鲜出炉。 许蔷问：“她们修这图干嘛？” 既然是萧绿拍的，许蔷特意倒回去，将图片保存，仔仔细细的看了又看。 萧绿拍的这张照片，完全就是女友视角，许蔷衣着日常，处在镜头中央，叫人看不懂的构图，却将许蔷拍得特别美。 萧绿说：“好像是发微博。” 她也不是很关心陈妩和钱萤究竟想干嘛。 许蔷欣赏了一番，叹道：“没想到你拍我这么好看。” 萧绿说：“随便按了下快门。” 实际上她拍完后有诸多不满，毕竟是学画的人，怎么能忍受这莫名其妙的构图？ 无奈许蔷在画面里闪闪发光，她根本狠不下心删了照片。 许蔷笑眯眯的将照片设置成桌面，说：“你以前为什么不拍我？” 她记得萧绿还挺喜欢跟现场的，只是回忆了一下，萧绿确确实实，从来，没有拍过她一张照片。 许蔷真的好诧异啊。 没想到，萧绿很平静的说：“因为我觉得挺累的。” 而且你也不缺返图。 后半句她没说出来扫兴。 许蔷当然不会细想，很高兴的看了一遍自己的桌面，还觉得不够，又将照片设置成了微信头像。 萧绿看见她的动作，无奈的说：“你不至于吧……” 许蔷理直气壮的说：“我真的好喜欢！” 她很宝贝的抱着手机，一脸开心的说：“这是你第一次拍我。” 萧绿对她的傻样完全没有抵抗力，扶着额头说：“我给你画过画。” 许蔷笑眯眯的说：“那不一样。” 她得意的给萧绿展示她的微信界面，一堆小红点说她的头像好看。 萧绿注意到陈妩的那个小红点一直在变多，指了指，说：“陈妩找你。” 许蔷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只见陈妩说： “我们用萧绿的微博发了你的照片。” 许蔷刚想回：什么？？？ 她看不懂陈妩这波操作了，这是要干嘛？帮她公开恋情吗？许蔷一瞬间有点慌。 陈妩的信息发得很快： “你准备一下，任何人问你，都说只是朋友。” “还有，头像换掉。” “太让人误解了。” 她发了一长串，许蔷只来得及回复了一个“好”字。 看来陈妩只是想火上浇油，不希望她和萧绿真的有什么。 没了被公开的风险，许蔷松了一口气。 萧绿看着她的脸色阴晴不定，问道：“怎么？” 许蔷骤然回过神来，笑笑：“没事，她们用你的微博发了我照片。” 萧绿登录了自己的微博，指给许蔷看：“这个吗？” 手机上显示着许蔷的照片，配文：我有个朋友，长得特别好看。 下面的评论一溜烟全都是：朋友？女朋友吧。 许蔷看过一眼，按下萧绿的手机，退出微博，说：“不要回复。” 萧绿不明所以，说：“当然不会啊。” 她这点分寸还是有的，萧绿只是想暗戳戳的炫耀，一旦这件事被坐实，给许蔷的打击绝对是毁灭性的。 但许蔷这么紧张，又让她有点微妙的不高兴。 许蔷说：“乖，你现在关注量多了，最好交给专业的人。” 萧绿皱着眉，说：“一直是杂志社在管。” 许蔷笑笑，托着下巴看着她，说：“是吗？我都不知道。” 她坦然的态度，让萧绿那点不高兴压了下去。兴许真的只是说说而已。 萧绿将碟子里的松饼切开，放一块在许蔷的碟子里。 松饼烤得恰到好处，甜美的滋味让她放松。 萧绿吃了几口后，问道：“为什么要发这张照片？” 许蔷安心的享受着萧绿给她的松饼，笑道：“特别甜，女友感特别强。” 萧绿说：“啊？” 许蔷再次按开她的手机，让萧绿欣赏她的桌面。 许蔷说：“你看，恰到好处的暧昧啊。” 萧绿问：“她们是想干嘛？” 许蔷说：“蹭个热搜上上？看你是不是热搜体质了。” 她顺手打开微博，点开热搜榜单，前面十几条都跟她们毫无关系。 许蔷把手机往她面前一放，遗憾道：“看来你不是。” 萧绿茫然的说：“我记得你很少上热搜……” 许蔷说：“对啊，我是扑街体质嘛。” 她看着手机，忽然抬头看了一眼萧绿，含情脉脉的笑道： “遇见你，我才变得很幸运。” 萧绿不明所以的接过她的手机，只见在热搜榜单的最下面，她和许蔷的名字连在一起，而热度正在坐了火箭般上蹿。 这对萧绿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自从她不再画画，上帝似乎听见了萧绿的祈祷，任何具有关注度的事情，都开始与萧绿绝缘。 直白的说，她是个彻头彻尾的小扑街。 萧绿看着那个名次，觉得心底有一股密密麻麻的恐惧，正在悄悄冒头。 但她还没被恐惧占领，已经被许蔷握住了手。 许蔷的眼神里带着点宠溺，她温柔的对萧绿说： “我跟你在一起，别害怕。” 她的手指点点那两个名字，萧绿竟感觉真的有什么流过她的心间，如同一汪温柔的湖泊，让那种恐惧还未成形就已消散。 许蔷笑道： “我跟你在一起啊。” 51.试探 看着那个逐渐上升的名次，萧绿确实有点心慌。 她心不在焉的吃着松饼，每隔几秒就抬头看看许蔷，会觉得稍微安心一点。 许蔷倒是很自然，跟她继续聊几句。 街道上人不多，许蔷牵着她的手，慢慢的踱步，只有行色匆匆的学生，会偶尔抬头看她们一眼。 萧绿实在没什么精神，与方才神采奕奕的样子判若两人。 走过一个拐角，许蔷终于忍不住。 趁萧绿出神的间隙，许蔷抱住了她。 萧绿猝不及防的被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她抬起头，茫然的看着许蔷。 萧绿问：“怎么了？” 许蔷睁着眼说瞎话，道：“你快撞到树上了。” 萧绿向她身上看去，她们正在好好的大路上走，完全不存在这个可能。 许蔷当然也知道，她说：“要回家休息吗？” 萧绿摇摇头，说：“不用。” 她明天的飞机回到叶城，自然希望跟许蔷多待在一起。 许蔷担忧的看着她，说：“你没什么精神。” 萧绿低下头，道：“我觉得……还是有点担心。” 许蔷将她抱得更紧一点，替她将散落的额发拨回耳后，在她耳边轻声说：“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我比较担心你。” 许蔷深知以陈妩和钱萤的能力，热搜的事多半是不会有问题，即使闹得沸沸扬扬，□□也不会多过正面消息。 萧绿的反应，只不过是因为之前的阴影还在心中作祟。 萧绿抓着她的衣角，她依旧面无表情，但紧紧揪着许蔷衣服的手指，已经出卖了她的心。 许蔷只能抱着她，温柔的摸着她的后背。她一直想在怎样才能让萧绿感觉安心，却发现自己没什么能做的事。 萧绿安静的被她抱了一会儿，抬起头来，勉强的笑笑，说：“我好多了。” 许蔷想起她经常在图书室见到萧绿，或许萧绿在熟悉的环境，会感觉更好一点？ 许蔷问：“要不要去图书馆看看？” 果然，她顺利的转移了萧绿的注意力，萧绿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M校的图书馆盛名在外，建在校园的湖心岛上，四面环水的玻璃建筑，就连地下几层也是高大的落地玻璃，能在书架之间，看见内湖的水草和游鱼。 许蔷站在玻璃面前，忍不住惊叹。 萧绿进馆后便随手抽了本旧书，抱在怀里，才跟着许蔷走到玻璃幕墙前。 许蔷注意到她的动作，投入一个询问的眼神。 萧绿不好意思的笑笑，说：“其实我不是喜欢图书馆，只是书的气味会让我平静。” 许蔷跟她坐在休息区的软沙发里，萧绿面前堆着几本书，时不时翻看一下，看着看着，萧绿不由自主的向许蔷靠过去，肩膀挨着肩膀，距离几近于无。 许蔷笑道：“怎么，想我了？” 萧绿竖起书本，遮住半边脸，道：“不行吗？” 许蔷说：“你都还没走呢。” 萧绿说：“我马上就走了。” 她显露出一点惆怅，让许蔷有点难过。 许蔷故意逗她，说：“你之前不是还不想陪我来？” 萧绿理直气壮的说：“我没想到啊！” 许蔷说：“没想到什么？” 萧绿回答道：“我以为你只是随便撩撩我而已。” 许蔷无声的笑倒在沙发上，一把抱住她，道：“怎么，我看起来那么没心没肺的吗？” 萧绿说：“因为我太喜欢你了。” 许蔷的笑声戛然而止。 她沉默下来，摸摸萧绿的头，看着萧绿格外清澈的眼睛。 许蔷说：“我同样喜欢你。” 萧绿靠在她的身上，玩着自己的手指，恋恋不舍的说：“真想多呆几天。” 许蔷说：“我很快就会回去了。” 她顿了顿，道：“不要太想我哦。” 萧绿下意识捶了一下她的腿，道：“怎么可能不想！” 许蔷偏着头，道：“真的吗？” 她笑眯眯的看着萧绿，萧绿却觉得自己话在唇边，说不出口。 或许是许蔷的眼神太柔情，萧绿忽然觉得有点不习惯。 许蔷说：“对了，你先不要告诉钱萤。” 萧绿疑惑的问道：“什么？我们的事吗？” 许蔷沉思了一下，说：“是的。” 萧绿问：“为什么？” 许蔷说：“我觉得……还不是时候。” 那什么时候才是时候呢？ 萧绿的一颗心迅速下沉，她知道现在可能确实不太合适，陈妩和钱萤正为了热搜的事焦头烂额，而她冲出去告诉钱萤：我们真的在谈恋爱？ 她理性上能够理解，但许蔷说出这句话，又让萧绿微妙的不高兴。 不过，萧绿还是点了点头，道：“好。” 许蔷摸摸她的头，说：“你一个人在叶城，我真的不放心，等我回去再说，好吗？” 萧绿皱着眉头，说：“我不是小孩子啊。” 她真的不知道许蔷为什么要这么说，萧绿已经成年很久，实在不像是会有什么危险。 许蔷揽着她的肩膀，眼神暗沉，话语却在撒娇：“我就是不放心嘛，不可以吗？” 萧绿觉得无奈，面对许蔷这幅样子，她总是没什么抵抗力。 她只好说：“好吧好吧，我谁也不说。” 许蔷得到了她的保证，开心的在她脸颊上轻吻一口，放开萧绿，任由她去看书或是发呆。 萧绿看了一会儿玻璃幕墙，早已经觉得有些手痒。 她拿出纸笔，就在桌上画起风景。 许蔷看着她的动作，心想：难道喜欢画画的人，真是这样随时随地就能画吗？ 她感觉自己对萧绿热情的认知又上一层楼。 眼看萧绿沉浸在作画里，许蔷悄悄松了一口气。 她将手机朝下的屏幕拿起来，上面正显示着安保公司发来的消息： “听您的，刚刚派空车去机场，回来的路上被撞了。司机没受伤。” 许蔷心里冷笑一声，果然是守株待兔，她回道： “小心做事，我回来后处理。” 许蔷看一眼身边的萧绿，她不能确定许家是想警告她，还是确实等着撞她的车，但她不能让萧绿冒险。 想了想，她问钱萤： “明天你会去机场接萧绿吗？” 钱萤飞快的回了一个字：“会。” 许蔷说：“注意安全。” 她简短的将事情告诉钱萤，钱萤回了一句：“那你挺多车能撞嘛。” 许蔷回给她一个苦笑，又郑重的说： “这几天萧绿麻烦你。” 钱萤：“？” 钱萤：“照顾她是我的工作。” 许蔷抿抿唇，跟钱萤随意聊了几句，放下手机专心看萧绿画画。 萧绿正好画完一张，递给她，问道： “怎么样？” 许蔷嫣然一笑，道： “特别好看。” 52.回程 萧绿回程的日子一拖再拖，眼看开学在即，许蔷才依依不舍的将她送上飞机。 漫长的旅途让萧绿身心俱疲，所幸一下飞机就看到了钱萤。 钱萤一脸八卦的笑容，问：“玩得开心吗？” 萧绿顿了顿，端起一张面瘫脸，但却被唇角的笑容出卖了想法：“还不错。” 钱萤立即用手臂撞撞她，道：“只是还不错？” 萧绿正色道：“真的。” 钱萤叫了车，将萧绿塞进后座，本想习惯性坐副驾驶，但她的八卦之心生生扭转了想法，她拉开后座的门，坐在萧绿身边。 萧绿正在玩手机，给许蔷发消息，看见她的动作，诧异的看了一眼钱萤。 萧绿：“你不坐前面？” 钱萤笑得有点心虚：“嗯……今天陪你吧。” 萧绿放下手机，盯着她的眼睛。 钱萤目不转睛，看着出租车开出机场高速，一路向着市区的方向疾驶，有意的忽略了萧绿的目光。 萧绿：“你想说什么快说吧。” 钱萤这才转头，问：“你不是前几天就要回来了吗？” 萧绿说：“有几个景点想去，就多呆了几天。” 钱萤怀疑的看着她：“真的么？你们在朋友圈发的照片感觉很特别啊……” 萧绿问：“什么特别？” 钱萤说：“挺亲密的，感觉不像普通朋友。” 萧绿想了想，她们确实在朋友圈发过几组合影，多是在著名景点下的照片，两个人姿势不算特别亲密，她们还自以为闺蜜感很强，没想到钱萤一击即中。 萧绿干笑两声，说：“我们比较敬业嘛。” 她们的照片是有先发在群里，给陈妩和钱萤看过的，确保了即使被截图传到微博上也无伤大雅之后，才直接发了出来。 钱萤说：“你们假戏真做，陈妩会疯掉的。” 她提到陈妩这个名字时，语气有一瞬间的沉下去。 萧绿问：“为什么？” 钱萤回答道：“陈妩把许蔷看很紧的，许蔷出道这么多年没有过任何绯闻，是真的没跟任何人谈过恋爱，她要是知道你真跟许蔷谈恋爱，可能明天就会逼我们解约。” 萧绿的心猛跳了一下，她原以为许蔷的家人已经够麻烦了，没想到经纪人也要横岔一脚。 钱萤说：“CP是一回事，真恋爱是另一回事，陈妩这人特别专业。” 萧绿注意到钱萤每次提到陈妩的名字时，都有点不自然。 她问：“你跟陈妩怎么了？” 钱萤反应特别快，似乎一直等着她问这个问题，瞬间回答道：“天天吵架。” 萧绿上下打量她一番，说：“真的么？” 钱萤说：“真的！你看！” 她将手机拿出来，放在萧绿的眼前，给萧绿看她和陈妩每天为工作吵个不停的聊天记录。 萧绿低头看了一眼，正好陈妩发来一条新消息。 她抬起头，对钱萤嫣然一笑：“陈妩叫你晚上出去吃饭呢。” 钱萤下意识按了手机锁屏，动作快得让萧绿诧异。 萧绿说：“我不介意你和陈妩有什么。” 钱萤道：“我介意。” 出租车很快开到市区，距离小别墅还有两个路口，却是骤然一转弯，拐进了隔壁的别墅区。 萧绿问：“去哪？” 钱萤说：“许蔷的另一套房子，说是你租约还早，麻烦你换个地方住。” 萧绿隐约想起许蔷似乎提过这么一件事，只不过那时她忙着亲吻许蔷的脖颈，完全没放在心上。 萧绿想起那一幕，感觉脸还有点红，惹得钱萤看了她好几眼。 出租车进了别墅区，一路向着正中心开去，两边树木逐渐茂盛，还出现了一片小小人工湖。 萧绿看一眼，说：“这么远的吗？” 钱萤丢给她一串钥匙，道：“这片区的楼王啊，没想到在许蔷手里。” 她很是感叹的看着车窗，当年萧绿常跟她说许蔷的事时，钱萤完全没想过这个小明星如此深藏不露。 钱萤跟陈妩共事后，陈妩多少透露了一点许蔷的背景，钱萤从没想过许蔷名下有那么多产业。 萧绿完全不吃惊的样子，让钱萤感觉有点奇怪。 她是真的不知道萧绿和许蔷住在一起后，究竟发展出了什么关系。 钱萤问：“你之前知道吗？” 萧绿淡淡的答：“不知道。” 那你怎么不吃惊！ 钱萤心想：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粉丝滤镜？ 可惜，她完全猜错方向。 出租车到了中心别墅的独立院墙前，只得停下让乘客下车，然后拿着通行证离开。 萧绿打开雕花铁门，对这浮夸的装饰呲了一声，跟钱萤一起往里走。 钱萤说：“许蔷说这边的安保比小别墅更好，叫你不要担心。” 萧绿随手将行李放在玄关，从鞋柜里挑出拖鞋换上，笑着问道： “那她怎么不自己告诉我？” 钱萤说：“她说你在飞机上，不方便。” 萧绿只是一笑，没说话。 她一走这个院子，便感觉哪里有些不对。萧绿是对目光极为敏锐的人，但当她看向让她芒刺在背的方向时，那里却空无一人。 萧绿心想：在飞机上不方便，之前为什么不说？ 许蔷，你是有什么事，需要瞒着你的小女友？ 她自然没跟钱萤说什么，将行李放在房间，便送钱萤出门，门口自有许蔷安排的司机接她。 萧绿注意到这是一辆新车，她从未在许蔷的车库中见过。 萧绿道：“注意安全。” 钱萤点点头，对她挥挥手。 萧绿转身走进房子里，这别墅大得出奇，整体装修简约，呈现出一种萧条的氛围。 这确实是许蔷的风格，萧绿没多在意，但当她收到许蔷的消息时，终于明白那种不对劲来自何处。 许蔷：“到家了吗？” 许蔷：“注意安全。” 许蔷：“这边房子有警报器，你到了记得开系统。” 许蔷：“我把安保团队和司机的电话都发给你了。” 萧绿回一个字：“好。” 自从她回到叶城，许蔷不断强调的安全两字，让萧绿心头有一丝不安在涌动。 那种山雨欲来的感觉，真实的压在了萧绿心头。 她记得许蔷之前漫不经心的跟她说：许家撞了她几辆车。 只怕不是那么简单。 萧绿看着空旷的房子，只希望许蔷快点回来。 53.手稿 萧绿休息了几天，不得不去学校报道了。 她将衣物摊了一整床，怎么也找不到想穿的那件。 萧绿心想：可能我根本不想去学校。 她开学就是大三了，繁重的课业早在前两年结束得七七八八，大三开始雕塑系的重点就在毕业设计上了，可萧绿至今连选题都没想好。 萧绿随便挑了条连衣裙穿上，带上她的学生证，已经有车在门口等她，送她去设计学院。 司机开车很稳，这片区离设计学院有点远，萧绿看着两边风景走神，想着她的那毫无头绪的开题报告。 与擅长交际，总是有一堆朋友的许蔷不同，萧绿性格内向，尤其是在设计学院，她几乎没什么人说得上话的人。 她的事迹在还未入学时，已经在设计学院传得沸沸扬扬，谁都知道小镇上出了个油画天才，设计学院和S大附属美院为了她，争得不可开交，开出数目惊人的奖学金和优厚的条件，只为了把她招进自己学校。 萧绿心想：当时，只怕谁都觉得一颗新星即将升起，没想到实际上她已经陨落。 萧绿看着两边的道路越来越近，而设计学院近在眼前，感觉手心发汗，无穷无尽的紧张涌现在她心中。 在两所学校为了她大打出手之际，萧绿正躺在精神病医院的床上，终日对着白色的墙壁出神。 她的父母对外说送她去乡下见爷爷奶奶，顺利的瞒过了所有人。 萧绿对此一直愧疚，总觉得是她欺骗了学校。 因此，当车停在设计学院门口时，萧绿只得深呼吸，才能让自己有勇气走进学校。 刚一到教室，萧绿便觉得气氛有点奇怪。 往常对她视而不见的女生们，今天偷偷瞟了她好几眼，神色古怪，还有窃窃私语。 “她怎么来了？不是退学了？” “嗯，我听说她在外面当模特，还上杂志了。” “哦？哪种模特呀……干净么？” “反正不画画么，干什么不好，何必来学校？” 萧绿目不斜视，径直走向讲台，将学生证递给老师。 老师抬头看了她一眼，和蔼的笑笑： “萧绿来了啊？” 当初这位老师也参与了萧绿的招生工作，对她印象颇深，还有几分惜才之心。 萧绿温柔的对老师笑笑，完成报道注册后，就想离开教室。 老师叫住她，说道： “听说你申请了校外住宿……” 萧绿转过身，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她，室内的窃窃私语声，倒是奇异的静了下来。 老师梗了梗，继续说道： “以你的品行我们是放心的，不过住在校外，你也要注意同学关系。” 这就是帮她澄清谣言了，萧绿感激的笑笑，道： “谢谢老师。” 她报完道，直接就离开了学校。 隔壁的S大附属美院也是今天开学，萧绿打算去找一趟温颜。 学校里这些谣言，她完全没放在心上，对于萧绿而言，这种程度对她来说实在太过轻微了。 至于谣言的源头，萧绿想大概正是之前她那位室友。 她摇摇头，觉得有点无奈。这些学校里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总归让人闹心。 等她走到S大门口，温颜正玩着手机等她。 一见萧绿走过来，温颜先递给她一杯奶茶，笑道： “前面店里买的，我去的时候不排队。” 萧绿谢过她，喝着奶茶跟她往S大走，奶茶甜甜的味道抚慰了她的心，让萧绿觉得今天没那么糟。 温颜看着她的表情渐渐有了温度，这才松了口气。 温颜问道：“你那个事怎么搞的？传到我们这边了。” 萧绿问：“什么事？” 温颜大惊失色，说：“你还不知道吗？设计学院传出来的，你住在校外是因为跟老男人谈恋爱，还不就是污蔑你被包`养？” 萧绿说：“刚刚听到了一点。” 温颜说：“那你这么平静？他们还说，你拍杂志是因为想去娱乐圈发展，以后卖个好价钱。” 萧绿说：“哈？” 温颜担忧的看着她：“你签了杂志社好多年了吧？为什么现在忽然被揪住不放？” 萧绿低着头，阳光落在她的脸上，显得她的样子分外天真。 沉思了好几秒，萧绿才说： “我觉得可能是私怨吧。” 温颜说：“你跟谁有私怨？” 萧绿说：“以前的室友……我觉得没关系的，这些谣言很快会散的。” 温颜说：“你打算干什么？” 萧绿笑笑，说：“好好上课，好好画画，好好做毕业设计啊。” 温颜疑惑道：“那有什么用？” 萧绿说：“对于一个在身边的人，很少有人能坚持虚无缥缈的恶意。” 温颜不太懂其中关窍，只是诧异的点点头，眼看她们的目的地近在眼前，也不再纠缠这个问题了。 萧绿来S大美院找温颜，主要是想跟她聊聊毕业设计的事。 S大美院里有一间著名的咖啡馆，是叶城文艺青年的必经之地，除了咖啡外还有书和猫，在S大的学生里广受好评。 温颜熟练的替萧绿也点了单，之后便整个人陷入柔软的沙发中，舒服的长叹一口气。 咖啡馆包间里灯光昏暗，黄色的光芒让人感觉安心，沙发软得仿佛能够托起整个人，让人感觉陷在云朵里。 温颜抱着一只抱枕，问萧绿： “你一定要见我是想说什么啊？” 她觉得挺疑惑的，认识萧绿两年多，温颜一直很清楚，自己算是她最好的朋友。 但温颜即使是最好的朋友，萧绿跟她的相处时间也并不多，只是两人之间气场相合，待在一起舒服而已。 萧绿这么急匆匆跟她见面，想必是有事要说了。 萧绿看了一眼温颜，抱着自己的包，道： “我想给你看个东西。” 她神色严肃，手指微微颤抖，温颜疑惑的看着她，问道：“什么？” 萧绿没说话，只是拿出了一个文件夹。 她将文件夹摊开，放在桌面上，刚一打开封面，温颜便倒吸一口凉气。 文件夹里尽是手稿，从速写到素描应有应有，温颜小心翼翼的翻看了一下，不仅有人物，还有不少风景。 每一根线条上藏着蓬勃的生命力，晃得温颜心生惭愧。 温颜问道：“呃……这是你在欧洲收集的，还是……你自己画的？” 她知道萧绿去了一趟欧洲，原本以为只是去旅游而已，现在看来恐怕有些不一般。 萧绿看着她小心的样子，轻轻一笑，将文件夹放在温颜面前，笑道： “是我画的。” 温颜立即瞪大了眼睛，甚至咬住了嘴唇。 半饷，她才开口问道： “你之前不是……” 萧绿说：“这是那之后，我第一次画画。” 温颜细心的翻看着那些手稿，起初几张还能看得出线条生疏，那是萧绿久未练习的缘故，之后的每一张都让温颜觉得进步神速，直至最后一张《站在湖边的女人》，温颜几乎是有点崇拜的在看这张图。 温颜神色复杂，说：“怪不得他们都说你是天才……” 萧绿垂下眼睛，说：“我真的不是。” 温颜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你说不是就不是吧，这些手稿，为什么要给我看？” 萧绿羞赫一笑，玩着自己的手指，说：“我很久没画画了，我不知道……这样算是怎么样。” 温颜说：“非常好，特别好！” 萧绿似乎没把这句评语放在心上，只问道：“如果我要将它作为毕业设计，你觉得怎么样……？” 温颜看着那些手稿，皱起眉头，问：“倒不是不行，就是，你画的全部是同一个人，我觉得有些单薄。” 萧绿说：“嗯，对，都是许蔷。” 温颜立刻八卦起来，问：“是之前跟你一起住的那个女人？” 萧绿说：“对。” 温颜说：“之后怎么样了？纯情吗？” 萧绿说：“嗯……我觉得……还挺纯情的。” 她也只能这样说了，毕竟她和许蔷之后的每一天都不算很纯情。 温颜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将话题拐回毕业设计上，问道：“那你是准备以她为原型做一个系列吗？” 萧绿说：“我是有这个想法，而且我觉得表现形式不限。” 温颜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羡慕的看了她一眼，说：“你的话，倒是可以多弄点花样。” 萧绿现在能画画了，不仅可以做雕塑和油画，甚至于以此写本小说，再做一些设计装置，温颜想到这一层，只觉得羡慕。 为什么萧绿就可以毫不费力的做到这么多事呢？ 温颜觉得困惑，索性不再思考这个问题，直接扑到萧绿身上，道：“那你到时候需要帮忙的时候找我，我的毕业设计也帮我看看。” 萧绿把她从身上扒拉下来，温柔的笑笑，说：“好呀，到时候一起去工作室。” 跟温颜聊了一个下午，萧绿带着她的作品回家。 关于她的手稿，有件事她没有告诉温颜。 萧绿看着手机屏幕上许蔷的照片，闭上了眼睛。 ——她想将这个系列作品，当做礼物送给许蔷。 54.石膏 许蔷身在M校，每日上课到天昏地暗，微博彻底停止了更新，偶尔回回消息。 萧绿开学后，变得话很少，最常跟她说的便是：“我在工作室。” 频率简直高到令人发指，许蔷特意找了学艺术的朋友，四处问了一番，得出的结论是，什么都得给毕业设计让道。 许蔷横躺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放满了资料，这些东西她得在今天之内背下来，可她竟然还有心情关心萧绿此时在做什么。 她默默叹了一口气，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今天。 许蔷给萧绿发了个视频邀请，只有这个时间段，萧绿那边不算深夜，而许蔷这里还是早晨。 第三个视频邀请发出后，萧绿那边才接通。 而且，接视频的不是萧绿。 许蔷看着视频里陌生的脸，沉默了一瞬。 那人倒是热情开朗，对着镜头道： “我是温颜，阿绿的朋友，她做雕塑呢，给你看哈。” 镜头迅速的掉转，对着萧绿熟悉的背影。 许蔷目瞪口呆的看见温颜将镜头转到萧绿的正面，萧绿穿着工作服罩衫，满手都是灰色的雕塑泥，神色冷淡的看了眼镜头，道： “看什么看，挂了。” 她几缕额发垂在脸边，脸颊上有不小心沾上的灰色泥土，反倒更衬得她肤白胜雪。 许蔷手心发潮，碍于有个举着手机的温颜，她索性干净利落的挂了视频。 打开萧绿的对话框，发过去一堆情话和照片，许蔷气定神闲的关上手机，等着萧绿回复她。 许蔷等了好几个小时，桌上的资料都看了一半，手机才震动了一下。 她迫不及待的打开手机，只看见萧绿发了两个字：“流氓。” 许蔷忍不住哈哈大笑，她几乎可以想象，萧绿看到她发的那一长串，先是害羞，再是脸红，最后视线黏在她露出锁骨的自拍上，看了又看，却又觉得不好意思，最后咬牙切齿的给她发了这么一句话。 简直太可爱了。 许蔷给她发了一串小爱心，叮嘱萧绿早点睡觉。 她在M校的进修课程还有一周，许蔷成绩颇为优异，顺利结业完全没问题。 她都迫不及待的想快点回叶城，将萧绿搂在怀里亲亲抱抱了。 萧绿既然成天呆在工作室，许蔷了解她生活的方式，只剩下另一个了。 给萧绿配的那队安保人员，每天定时定点的汇报萧绿的安全状况，可惜每次都写的像报告书，让许蔷有点不开心。 她对安保队长说：“她穿了什么衣服？” 安保队长一个钢铁直男，面对这个问题，思索了半天，回复：“？” 许蔷咬牙切齿，说：“你描述一下。” 安保队长花了五分钟，许蔷还以为他要撰写什么鸿篇巨制，没想到他回复： “白色衬衫，蓝色裙子。” 许蔷默默翻了个白眼，放弃了这个方法。 这个安保队本意是保护萧绿的安全，免得在她不在叶城的时候，许家悄无声息的就对萧绿怎么样了，做不来这些事也很合理。 许蔷看着他们发来的消息，说是许家最近频频办晚宴，倒是不盯着许蔷的车撞了，开始一门心思替许屹搞联谊。 许蔷顺便问了几个朋友，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边说：“你还不知道啊？许屹非要娶个姑娘，闹得满城风雨。” 许蔷听了一番八卦，总算弄清了来龙去脉。 许屹从小不学无术，现在也是爸爸□□下的废物，可能缺什么就爱什么，他偏偏特别喜欢学霸。 喜欢学霸也就算了，他还要求人家长得好看，更可怕的是圈子里早知道许屹是什么秉性，这样一来，没人肯把女儿嫁给他。 许屹闲来无事，去大学区晃荡，勾搭上了设计学院的小姑娘，迅速坠入爱河，非得要结婚，被家里拆了鸳鸯，这才天天办起晚宴。 许蔷摇摇头，除了这位前女友是萧绿的同学，许屹这摊子事跟她没半点联系。 在许蔷看来，老头子脑袋烧坏了，才会选择许屹而不是她。 不学无术的儿子真比优秀的女儿更重要吗？ 许蔷跟公司经理们开完视频会议，确定了一下新一年的方向，不禁想到：老头子手把手带了那么久，许屹还是那个样子，真的不合适做生意。 她结束跟叶城的联系，正准备收拾一番去找点东西吃，却接到了萧绿的视频。 许蔷看一眼时间，这个点萧绿应该在睡觉啊？ 她心情颇好，接起视频，道： “阿绿，想我了？” 萧绿本有点怒意的表情软化了一瞬间，答道： “对呀。” 她微微皱着眉头，拨了一下刘海，烦恼的说： “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许蔷的心立刻软成一片，说道： “下周二就回来了。” 萧绿身上那些尖利的刺，在面对许蔷时，似乎尽数收了起来，变得温和而安静。 萧绿觉得奇怪，她发现了许蔷安排在她身边的安保队伍，本意是想质问许蔷，让许蔷撤掉这些人的，可是，在看见许蔷的第一眼，她完全说不出那些严厉的话了。 她只能问： “你干嘛在我身边安排那么多人呀？” 那种软绵绵的语气，萧绿听了都觉得自己很奇怪。 许蔷愣了一秒，随即反应过来，萧绿说的是安保队的事情。 她柔声说： “你一个人在叶城，我不放心呀。” 萧绿在视频里露出困惑的表情，说： “可是我已经是成年人了，不用这样啊。” 言下之意，她不需要许蔷的保护。 许蔷觉得心被扎了一下，但也能理解萧绿的感受，但她并不想顺着萧绿的意思，说她会撤人。 许蔷说：“我会放心一点。” 萧绿说：“真的不用，我可以照顾自己。” 顿了顿，她又说：“而且你马上就回来了嘛。” 许蔷犹豫了一下，对她说： “我的车现在开到路上，不出三天就会被撞。” 她的潜台词是现在有人针对她，所以萧绿的安全也得不到保障。 萧绿微微一笑，说：“我一个普通学生，谁会针对我？” 她笑道：“我身边跟着这么多人，万一被人发现了，不是更惹眼吗？” 许蔷一瞬间都要被她说服了，但转念想想，便知道萧绿只是玩文字游戏。 她朝萧绿眨眨眼，说道：“他们很少被人发现，你是怎么知道的？” 萧绿说：“我总觉得有人在看着我，我不习惯。” 许蔷说：“那我让他们更远一点好吗？我真的不放心。” 萧绿这时候却发起脾气来，道：“不好！让他们走嘛！” 许蔷对她，向来是百依百顺，无奈的说： “等我回去，好不好？” 萧绿却瞬间冷了脸，说： “许蔷，我认真跟你说，我不喜欢你安排人跟着我。” 许蔷皱起眉头，问： “如果我撤走了人，你出事了，我会后悔一辈子。” 萧绿有点不开心，回答道： “你不撤走人，我会很烦躁。” 她们距离太远，一点点矛盾都会被放大。 许蔷连轴转了这么久，本就已经非常疲惫，萧绿这样一说，她只觉得有点生气。 她说：“那你怎么保证自己安全？” 萧绿说：“你回来之前，我不会出现在家和学校之外的地方，路上有司机送我，你可以放心。” 她把话说得这么绝，许蔷同样开始烦躁了。 她有点赌气的说： “好，那我今天就让他们走。” 萧绿道：“好，谢谢你。” 好在说完这句话，萧绿勉强露出了一点笑容。 她说：“我知道你是对我好啦……” 许蔷顺着台阶，说：“我真的不放心你，不是要监视你什么的。” 萧绿说：“我知道呀。” 许蔷算算时间，叶城那边已经很晚，说：“你明天还要上课吧？” 互相道过晚安，许蔷才挂了电话，揉揉眉心，让安保公司的人不要再出现在萧绿的面前。 她终究没有将人直接撤掉，只是换成了更远距离的保护。 剩下的一周，许蔷都觉得隐隐有丝不安。 不过，回程近在眼前，萧绿每天活蹦乱跳，许蔷看着她发来的语音，只觉得应该不会有事吧。 许蔷提心吊胆的上完了所有的课，拿到了M校的结业证书。 就在她兴致勃勃收拾行李，准备回叶城见小女友的时候，安保队长忽然给她打了跨洋电话。 许蔷接起电话，只觉得大事不好。 那队长的声音板板正正，说：“许小姐，抱歉，萧小姐在学校受伤了，右手掌骨骨折，现在在叶城第一医院，需要通知谁？” 许蔷来不及细想，迅速报出了钱萤的电话号码。 两分钟后，队长再次打来电话，道： “钱小姐已经赶过去了。据悉萧小姐是在雕塑课上被人推倒，为了保护自己的作品，不幸被旁边的石膏砸中受伤。” 许蔷额头上细细密密都是冷汗，她来不及细究为什么被石膏砸中会这么严重，她满脑子只有一句话： “谁干的？？？！！！” 55.病房 清晨的叶城机场，所有人脸上都带着疲累的神色。 许蔷戴了鸭舌帽和墨镜，掩饰着脸上的憔悴，她快步下了飞机，向VIP通道走去，陈妩正在那里等她。 陈妩一见她，便道：“怎么气色这么差？” 许蔷哑声说：“昨天没睡着。” 陈妩一手牵过她，带着她走向停车场。 坐在车上，陈妩上下打量她一番，问： “怎么忽然改签到这么早？” 许蔷说：“萧绿那边有点事。” 陈妩说：“我听说了。” 许蔷看一眼司机开车的方向，忽然道：“麻烦调个头，先去第一医院。” 司机无声的看了一眼陈妩，征求她的意见。 陈妩点点头，车顺利的调了个方向，朝第一医院疾驶。 一路无话。 第一医院门口永远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这里聚集了全国最好的医生，无数人涌向这里，寻找生命的希望。 司机熟练的将车停在后门，这里人相对少一点。 许蔷戴上墨镜，立即就要下车。 陈妩看着她的动作，凉凉的说：“你知道在哪么？” 许蔷摇摇头。 陈妩拉开车门，跳下车，对她伸手，说：“我带你去。” 许蔷沉默的跟在她后面，任由陈妩带着她绕过人群所在的大厅，直接进了住院部的绿色通道，一路上楼。 两边的墙壁都是惨白惨白的颜色，走廊顶端悬挂着吊灯，散发出白色蓝色的冷光，周围偶尔走过护士医生，皆是行色匆匆。 陈妩带着她上了七楼，在护士台前登记，对许蔷说： “萧绿会诊后就转到这边了，等会我带你去。” 七楼是第一医院的特设病房，条件不错，单人间，设施完善，不仅清静，还有专门的护士医生。 一般是老干部病房，萧绿能住在这里，想必是有人花了功夫。 陈妩一边走一边说： “小姑娘不简单，朋友老师都愿意替她出头，住这里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许蔷心急如焚，根本没心思听她说这些，敷衍的点点头，跟着陈妩走近病房。 站在萧绿的病房前，许蔷却是不敢推门。 陈妩不仅没有动作，反而退了两步，坐在旁边的休息椅上，盯着许蔷的动作。 许蔷真的不敢推门，她完全无法面对萧绿。 她不在的这么几天，萧绿就出了事故。 掌骨骨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对很多人来说，仅仅是无关紧要的伤痛，可是…… 可是，里面受伤的人是萧绿啊。 她要画画，她要做雕塑，她还有很多未完成的事，但是她右手的掌骨骨折了，情况不容乐观。 许蔷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她的脑中循环着几个想法： 如果我没有让萧绿一个人回来，那她是不是不会受伤？ 如果我没有撤走萧绿身边的人，那她是不是不会受伤？ 许蔷只觉得懊恼又心疼，她透过门上小小的玻璃窗，小心翼翼的看着里面的情况。 视野有限，许蔷只能看见萧绿躺在床上看书，书本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其他什么都看不见。 陈妩在许蔷的背后冷冷的开口：“你推门啊，愣着干什么？” 许蔷的思路被打断，不小心推开了门，原来根本没上锁。 萧绿看见她站在门口，放下书本，无声的对她笑笑，似乎是在温柔的招呼她，不要害怕，靠近我。 许蔷忽然觉得喉咙干涩，说不出一句话。 她将墨镜和鸭舌帽都丢在门口的架子上，露出一张未施粉黛的脸。 许蔷一步步向萧绿走过去，她动作不慢，萧绿却觉得比慢镜头更慢。 萧绿看着她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皱着眉头，眼神里满满都是心疼，萧绿没想过这样的眼神会在许蔷身上出现，更没有想过许蔷会这样看着自己。 萧绿觉得很奇异，许蔷出现在病房门口的第一秒，她已经感受她的气息。 萧绿在想：她为什么不过来呢？是不想看见我吗？是无法面对我吗？ 甚至于在想：她不想抱抱我吗？ 萧绿只能用左手捧着那本书，故作无意的继续看下去，晦涩的文字让她完全看不懂，可是，这也比面对许蔷站在门口，而不过来的事实要简单。 从那尊巨大的石膏像砸在她手上的第一刻，萧绿便感觉不到疼痛。 她的心中只有一种宿命般的安宁感。 有人在惊呼，有人在尖叫，有人送她上救护车，有人围着她的手讨论，有人帮她包扎…… 而萧绿只是坐在那里，安安静静，不吵不闹，宛如什么都没有发生。 温颜和钱萤在她的身边，不断交换着担忧的眼神。 温颜不眠不休的陪了她一整夜，终于听见萧绿低低的说：“我觉得……恐怕还是不想让我画吧。” 温颜瞬间忍不住泪水，才被钱萤拉走。 萧绿心里的那些酸涩，在见到许蔷的那一刻，竟然慢慢消散了。 许蔷坐在她身边，对她笑笑。 萧绿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但看着她的眼睛，便觉得委屈一阵阵上涌。 许蔷垂着眼睛，摸摸她的头。 萧绿一瞬间软了声音，说：“我觉得好痛。” 她的右手被包得严严实实，可怜巴巴的抬头看着许蔷。 许蔷的心一下被钝痛包围，她小心翼翼的搂住萧绿，说： “对不起。” 萧绿说：“不关你的事呀。” 许蔷抱着她，抵着她的额头，声音喑哑，说：“没有保护好你，是我的错。” 萧绿没有反驳，只轻轻的仰起脸，亲吻她的脸颊。 萧绿说：“我也没有听你呀。” 她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跟许蔷说，可是她看着许蔷的脸，什么都说不出来。 许蔷没问她事情始末，她有的是方法知道这件事的经过，此刻她只想抱着萧绿，让她的小女友在她的怀里感受到安全。 熟悉的温度抚慰了萧绿的心，她静静听着许蔷的心跳，问道： “你不是该后天回来？” 许蔷蹭蹭她的脸，说：“我想见你。” 她没有告诉萧绿，这一路上她彻夜未眠，飞机落地后眼睛里全是血丝，还是用眼药水缓解的疲惫。 萧绿看着她，撒娇道：“我也想你。” 她的右手始终藏在被子里面，她不想让许蔷看见。 许蔷自然知道她的想法，没问她，只说：“我在这里陪你好不好？” 萧绿点点头，说：“你不许去别的地方。” 她的右手时而传来刺骨的疼痛，时而又变得毫无感觉，这让萧绿觉得惊慌。 萧绿心想：只是稍微任性一点，应该没事吧。 她靠在许蔷的身上，闹着让许蔷给她念那本晦涩的书。 萧绿没心思听内容，只觉得许蔷的声音让她安心，许蔷一字一句的念着文字，让她的心跳渐渐安宁下来，从出事开始便悬着的心，终于慢慢放了下来。 她开始有点困意，抱着许蔷的胳膊，顺着她的声音，萧绿开始一点一点陷入睡眠。 那书念过两章，萧绿终于陷入梦境。 这个梦里一切都是黑色的，只有一束光，照着一扇窗户。 窗户下有一个木质画架，萧绿只觉得自己在飘，终点是那个画架。 画架下的工具箱里，放着她喜欢的各式画笔。 在梦里，萧绿的手灵活如初，没有疼痛，也不曾失去知觉，她在画布上勾勒出线条，呈现出一片暗黑色的大海。 她觉得很开心。 可是，萧绿不知道的是，沉溺于这个梦境的她，眉头紧锁，眼角偶尔有泪水滑落。 许蔷坐在她的身边，不敢停止念书，怕惊扰了她脆弱的睡眠。 她想伸手触碰萧绿的泪，但终究没做出这个动作。 萧绿什么都没告诉她，可是，许蔷却觉得自己能知道萧绿所有的委屈。 她会让肇事的人付出代价。 许蔷一瞬间咬牙切齿，漂亮的容颜有几分扭曲。 但一看到萧绿的样子，脆弱又易碎，再也没有了那副倔强的表情。 许蔷曾经很多次想过，如果萧绿对她温柔又安静，会是什么感觉？ 可是，她从未想过，会是在这样的场合下，见到这样的萧绿。 萧绿皱着眉，许蔷便不敢停止念书，直至那本厚厚的书都念过了一小半，萧绿的神色终于平静下来，似乎是真正的睡着了。 许蔷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伸出手，轻轻帮萧绿理顺有点乱的额发。 看着这张沉静的睡颜，许蔷忍不住俯下身，一个温柔的吻落在她的额头。 许蔷确定她已经睡着了，通知了医生和护士，拜托他们照顾萧绿后，许蔷走向门口，再次戴上墨镜和帽子，她只觉得心口有团火焰在燃烧。 在萧绿醒来之前，她要去找肇事的人算账。 走出病房的门前，她终究还是折返回去，凝视着萧绿的睡颜。 许蔷弯下腰，替她整理了被子和枕头。 最后，那句一直在她唇边打转的话语，许蔷想过很久很久，什么时候告诉她，能不能告诉她？现在却忍不住说了出来。 她附在萧绿的耳边，轻声道： “我爱你。” 56.旧宅 “去琅山那边，”许蔷坐在车上，一边修着指甲，一边对司机说话，“等会在山下等我，我坐他们的车上去。” 她指指后面跟着的一辆车，上面坐的是许蔷从高中用到现在的安保组。 司机是她从许家带走的人，无声的点点头，没有质疑她的决定，只是熟练的把车拐上了去琅山的路。 许家的旧宅建在琅山的半山腰，那边是叶城著名的富人区，没点家底住不进去，没点底蕴，更是不被接受。 许蔷自从十八岁之后，一年到头也不会走一次这条路。 许家建在琅山，她就把住宅买在新区，势必跟许家划清界限。 在许蔷看来，许家到了她爸那一辈，已经是穷途末路了。 老头子一生最成功的事就是娶了许蔷的妈妈，她出身名门，带来大笔嫁妆，让许家瞬间拥有了跟旧富们叫嚣的资本，后来搭上房地产的东风，这才一路成了豪门。 可是呢？许先生有所有男人的坏毛病，出轨搞出私生子，被许蔷的妈妈抓个正着，这位大家闺秀背靠娘家，果决的离了婚，收走带来的资产，远走高飞。 许蔷小时候从来想不通，为什么她可以走得这么干脆？留下一个生意受挫的父亲，成天以冷脸对她，之后更是将第三者迎娶进了家门，接回了许屹，让许蔷在许家的位置日渐尴尬。 后来，等许蔷终于想明白妈妈的做法，已经再也找不到妈妈了。 许蔷平静的看着路，汽车一点点接近琅山，她随意打过几个电话，便死死的盯着路面，一刻也不能平静。 许蔷每次来到琅山，心里总是翻腾着怒火。 上一次，为了自己，许蔷开车到琅山，一路开到半山腰，让管家给她开了大门，直直的开着车撞进旧宅大厅。 安全气囊弹在许蔷身上，她只觉得快意。 这一次，为了萧绿，许蔷在琅山下车，嘱咐司机在山下等她。 给她开门的依旧是管家，几年不见，他的脸上多了几分苍老，看着许蔷，一脸都是担忧。 管家说：“难得回家，坐下吃茶？” 许蔷摆摆手，说：“不了。” 许蔷径直走进大厅，四处打量一番，她离开这么久，曾经被撞坏的大厅，现在自然已经修复完毕，四周的装饰与她离开时别无二致。 许先生自然是不在家的，整栋别墅空空荡荡，她年轻漂亮的继母大约出去玩了。 她只在大厅了站了几十秒，许屹便出现在二楼的走廊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问道： “姐姐怎么有空过来？” 许蔷头都懒得抬，看都不看许屹一眼，只环顾四周，便看见一只玻璃花瓶放在多宝格里，她随手一推，那只花瓶应声落地。 这么大的动静，算是吓了许屹一跳，他疾步奔向楼梯，口中怒斥道： “你怎么一来就发疯！” 许蔷随手从多宝格上拿起另一只小花瓶，这是许先生的爱物，曾经她的亲妈从娘家带过来，离开的时候便落在了旧宅。 许蔷提着那只花瓶，站在原地等许屹，道： “你知道秦露是谁吗？” 许屹的脚步一顿，脸上表情变得非常难看。 许蔷从学校调了监控录像，发现推了一把萧绿的人，正是这个秦露，巧的是这位秦小姐，正是许屹被棒打鸳鸯的前女友。 许屹目呲欲裂，吼道：“你们对她怎么了！” 他一副要找许蔷拼命的样子，许蔷摇摇头，冷笑一声。 她说：“她是萧绿的同学，推了萧绿一把，让萧绿受伤了。” 话音刚落，许蔷也不管许屹是什么想法，又推下了多宝格上的一只花瓶。 巨大的碎裂声让许屹心头一跳，道： “那又怎么样？！” 许蔷冷笑道： “冤有头债有主，我找人查了下，你的前女友一边哭哭啼啼跟你分手，一边替老头子办事，你们挺行的啊。” 许屹一下子脸色惨白，几乎是从楼梯上跌落下来，颤颤巍巍的站在许蔷面前，问： “你说什么？” 许蔷居高临下的看了他一眼，仿佛连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他。 她两根手指捻起许屹的右手，冷冷的说： “她收了老头子的钱，你不知道？” 许蔷提着小花瓶就要走，一桩事归一桩事，她只想通知许屹一声，接着去找秦露算账。 没想到，许屹陡然跪在她面前，眼中含泪，道： “你别去找她。” 许蔷冷笑，说：“许家的男人还真是情种。” 许屹丝毫不在意她的嘲讽，只道： “有什么你冲我来。” 许蔷上下打量他一番，笑道：“好吧，算你替她了。” 许蔷举起手中那只小花瓶，用力砸在许屹的右手上，看见许屹的脸瞬间变了形。 花瓶与骨头相击，薄如蝉翼的瓶身立刻裂成了两半，划破许屹的皮肤。 许蔷感受不到一丝情绪，只冷漠的看了他一眼，道： “你这双手，就是废了也无所谓。” 可是，萧绿的手，哪怕伤了一个骨节，对于她来说都是灭顶之灾。 许蔷按下她颤抖的心，转身走出大厅。 许屹跪在她的身后，始终未曾抬头。 老管家等在门口，看见她走出来，上前一步，问道： “大小姐今天心情不好？” 许蔷看着他那张日渐苍老的脸，唤醒了一点旧日的温情。 她拍拍老管家的背，温声道： “没有，我回来看看，等一会就走了。” “哎，下次有时间，回来吃茶，”管家眉开眼笑，他实际已经干不来什么活了，只是每天在旧宅守着，权当是养老了，“都给您备着呢。” 许蔷笑笑，知道不论她做出什么，他也一个字都不会说。 何况，现在许先生一年才回来几次？也就是许屹还将这儿当块宝。 许蔷随手从门厅拿几把车钥匙，走向停车场。 她虽然这些年不住在旧宅，但经年积累的威信还未消散，一路长驱直入，没人敢拦她。 佣人们大多是疑惑，这位多年不见的许小姐，怎么忽然回来了？而且一回来就是大肆搞破坏？ 许蔷可不管他们怎么看，她去停车场随意开了辆车过来，停在前坪。 管家神色复杂的看着她，终究没来阻止。 许蔷看看车标，是她父亲喜欢的款式，劳斯莱斯幻影，费尽心力收藏了一辆在车库里，许蔷随意开了出来，周围人的眼神都都点震惊。 她从车上下来，对着她的安保组一抬下巴，道： “砸。” 一群彪形大汉面面相觑，早就知道这位许小姐酷爱砸东西，但是这个……砸起来是不是代价有点高？ 许蔷见他们不动，扫过一眼队伍，说：“不敢？” 队长挠挠头，说：“不是。” 许蔷笑道：“那还愣着干什么？” 眼看着他们还是支支吾吾不敢上前，许蔷索性开了工具箱，找了个趁手的榔头，笑道： “来，我给大家做个示范。” 许蔷撩撩长发，将它们扎成马尾，踩着高跟鞋走到车前，干脆利落的将榔头砸在前车盖上，留下一个大坑。 众人目瞪口呆，许蔷丝毫不在意，砸过这一下，便将榔头递给队长，说： “疏于锻炼，没什么力气了。” 既然她已经动了手，安保组这才上前，纷纷找了趁手的东西，替她将这辆名车砸成了一堆废铜烂铁。 管家悄无声息的站在许蔷身边，说：“老爷想必会大发雷霆。” 许蔷说：“要不您到我那儿养老？” 她环视一番旧宅，露出一点微不可见的怀念，道：“没这儿大，不过您来了，一定不亏待您。” 管家摇摇头，说：“还是不了，鄙人三代都在许宅，不好离开。” 许蔷斜他一眼，笑道：“难道我就不姓许？” 管家只是笑，说：“您不离开，当然是最好。” 许蔷拍拍他，说道：“你只是留恋这个房子，这家人早从根上烂透了。” 正好有电话打进来，许蔷摇摇手，走到一旁去接电话。 她早上联系的记者，这会儿语气兴奋的给她打电话，连珠炮一般说道： “你说的都对！报道我已经写好了，跟着今天晚上的加印本上市！” 许蔷听完，只冷淡的说：“嗯，没问题就好。” 那边记者还想说些什么，许蔷已经没耐心再听下去，只是随便敷衍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许蔷低着头，走到管家身边，最后一次开口说： “钟叔，跟我去外面养老吧。” 管家摇摇头，露出一个慈爱的笑容。 许蔷无奈的看着他，道：“这里马上就要不太平了。” 说罢，她给管家一张名片，说：“想来的话，联系我。” 眼看着安保组将车砸得七七八八，许蔷总算是点了点头，招招手示意他们可以停下了。 许蔷告诉管家不要打扫这里，留着等许先生回来看，便离开了旧宅。 上了下山的车，队长问许蔷：“去哪里 ？” 许蔷几天没有好好休息，只觉得全身力气都被抽空，她疲惫的看了眼天色，连一秒都不曾思考，说： “去医院。” 57.原因 萧绿睡了很久很久。 她醒来第一眼看见的是许蔷，趴在她的床边，紧紧皱着眉，双眼下有点青黑，面容憔悴。 萧绿怔怔的看着她，不敢呼吸。 她害怕吵醒了许蔷，害怕许蔷醒来后离去，害怕这只是一个梦。 萧绿漫长的睡眠里，好几次醒过来，病房里没有许蔷的影子，只有钱萤在她旁边的小床上休息。 萧绿闭上眼睛，祈祷睡着后许蔷会出现。 现在，许蔷真的在她身边了，萧绿却不敢触碰。 萧绿凝视着许蔷的睡颜，只觉得漫长的睡眠后，自己的头脑渐渐苏醒，开始陆陆续续回忆起一些细节。 她醉心于毕业设计已经很久了，萧绿将那个系列起名为《她的湖》，之后便日夜泡在工作室，与那些雕塑和油画不死不休。 出事时，正是院里的大课，好几个专业的学生集中在一起写生，这种是基础课程，很多人都是权当放松的。 这次轮到用雕塑系的教室了，萧绿的作品刚成型，正是要通风的时候，没法搬动也没法遮罩，只好放在角落里，多加注意。 没想到，写生课过半，萧绿去看作品状态时，秦露猛然推了她一把，为了避开作品，萧绿摔倒时下意识朝着别的方向，可是秦露不巧还碰到了旁边摇摇欲坠的半人石膏，陡然砸在了她的手上。 现在让萧绿回忆，她也不知道秦露是否故意。 说这些都没了意义。 萧绿感受不到自己的右手手掌，心里尽是沮丧。 越是沮丧，她的视线越难以从许蔷的脸上移开。 终于，萧绿伸出左右，摸了摸许蔷的头发。 是的。是她没错。 萧绿心中的大石落下来，在她身边的确实是许蔷。 她的动作很轻，但许蔷还是醒了。 萧绿看着她睁开眼睛，许蔷的眼睛却吓了她一跳。 往常顾盼生姿的那双眼睛里，满满都是红血丝，透露着无穷无尽的疲惫。 见她醒了，许蔷说：“阿绿。” 声音喑哑，让萧绿有点发怔，许蔷也愣住了，她不再说话，只是苦笑一下，喝一口放在床头柜上的矿泉水。 半饷，她再次开口：“吓到你了。” 萧绿一语不发，直接抬手按了护士铃。 许蔷茫然的看着她，萧绿沉着脸，问她： “你多久没睡觉了？” 许蔷摸过旁边的墨镜戴上，思考了一下，说：“从你……受伤的时候开始。” 她说的很艰难，似乎是无法面对萧绿受伤这件事。 萧绿盯着她，道：“四天不睡觉，你以为你是谁？” 她的语气很凶，却让许蔷觉得有点甜。 许蔷说：“我刚刚不是睡着了嘛。” 她的语气有点不好意思，明明是过来陪萧绿的，结果自己睡着了，许蔷觉得有点难为情。 萧绿说：“多久？” 许蔷看了一眼钟，道：“大概三个小时？” 萧绿不说话，等护士一进来，指指许蔷，对她说： “她四天只睡了三个小时。” 护士很善解人意，笑道：“许小姐跟我去做个检查吧，我们有助眠药物提供给家属。” 许蔷看了一眼萧绿，顺从的跟着护士出门了，片刻后捧着一堆药回来，气鼓鼓的放在茶几上，再也不看一眼。 许蔷故意委屈的说：“不在你身边我睡不着。” 萧绿抬抬下巴，道：“那边有张床。” 许蔷看着那张供家属休息的小床，她不想去睡觉，萧绿醒了，她的整个心都在疯狂的跳动，只想跟萧绿多呆一秒钟。 萧绿对她的手避而不谈，这让许蔷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 萧绿叹气，妥协的说：“帮我开下电视，好吗？” 许蔷点点头，三步并作两步，替她打开电视，坐在她的身边，顺手帮她剥了一颗橘子。 萧绿看着她的动作，她从未想过在许蔷这么意气风发的人身上，看见这么重的讨好意味。 她觉得难过。 萧绿接过那颗橘子，尝了一瓣，酸得有点涩。 萧绿轻声说：“你睡觉好不好？” 许蔷不明就里的问：“啊？” 萧绿说：“我想让你休息一下。” 许蔷对她笑笑，小心翼翼的说：“我想陪着你。” 萧绿说：“你陪着我也可以睡觉呀。” 她拍拍床沿，笑道：“来吗？” 许蔷有点惊喜，躺在她的身边，萧绿半坐着，她只能靠着萧绿的腰，但萧绿身上那股特有的甜香味，令许蔷感觉安心。 这几天一直未能合眼的许蔷，在萧绿的身边，终于感到昏昏欲睡。 萧绿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她的背，让许蔷慢慢入睡。 萧绿看着她的睡颜，只觉得更为难过。 涩涩的感觉堵在她的心口，怎么也无法化解。 萧绿还记得，许蔷那天离开病房前，在她的耳边轻轻说了一句： “我爱你。” 这是许蔷第一次说爱她。 萧绿多么希望自己只是受了一点小伤，那么一切还会皆大欢喜。 萧绿此刻甚至觉得，疼痛不重要，没有知觉也不重要，只要她身边还有许蔷，一切都不算太糟。 她抿着唇，将电视声音调小，随意调了一个台，看些无聊的肥皂剧。 剧中纠纠缠缠的爱情故事让她昏昏欲睡，萧绿看了一会儿，终于也睡了过去。 病房里只剩下静谧的空气，以及不断闪烁的电视画面。 半小时后，钱萤过来探病，走进病房，看见两个人的情景，只是放下水果，心事重重的走了出去。 她们这样的状况，要说是普通朋友，钱萤是万万不相信了。 曾经钱萤或许不知道女人和女人之间的感情是什么样的，可是，她和陈妩兜兜转转了这么久，有一天陈妩站在她面前，点起一根烟，对她说：“我喜欢女人。” 她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钱萤现在唯一能确定的是，便是绝不能让陈妩知道许蔷和萧绿的事。 萧绿的手已经毁了，难道还要毁了她的希望吗？ 钱萤满腹愁绪，想起之前在医生那里看到的病历本，萧绿的右手能不能恢复，完全就是未知数。 现在科技发达，她写作想必没什么问题，可是萧绿还是雕塑系的学生啊？ 她的作品怎么办？她的学业怎么办？ 钱萤实在想不到办法，只好暗自下了决心，明天约许蔷出来谈一谈。 病房里两个人睡了一觉，是被晚间新闻的嘈杂声吵醒的。 萧绿被电视的声音吵醒后，下意识便调低了音量。 看见许蔷还没有醒，她也没有叫她。 萧绿心里很乱，还不知道许蔷醒了要跟她说什么。 萧绿总觉得，在许蔷的心里，这场事故完全就是她的错。 萧绿不明白，这跟许蔷究竟有什么关系？ 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便被晚间新闻吸引了注意力。 萧绿调的频道正好是本地电视台，现在报道的是本地颇为有名的富豪丑闻。 一群记者围着一个中年男人采访，各种尖锐的问题层出不穷。 萧绿死死的盯着那个男人，她认识这张脸。 曾经在《财经日报》上看过，那正是许蔷的父亲。 男人似乎对记者的问题躲避不及，根本不愿意正面作答，电视台善解人意的转到了主持人画面，女主播声音甜美，报导了本地龙头企业许氏集团涉嫌恶意经营和偷税漏税的新闻。 这新闻来得这么巧，萧绿还有什么不知道？ 她静静的看着新闻，等许蔷一睁眼，她便调出刚刚的录像画面，重新放了一遍。 许蔷沉默的看着她，眨眨眼睛。 萧绿看着她无辜的样子，只得开口问道：“是你干的吗？” 许蔷不自在的转过头，说：“不是。” 萧绿问：“真的不是？” 许蔷说：“我只是打了几个电话……” 萧绿问：“为什么？” 她不知前因后果，只觉得许蔷这种做法实在奇怪。 许蔷说：“是他们应得的，于公，恶意经营和偷税漏税都是事实，于私……” 她顿了顿，这让萧绿很紧张。 许蔷说：“秦露，就是撞你的那个同学，是许屹的前女友，拿了老头子的钱，故意的。” 电光火石之间，萧绿似乎将一切联系了起来。 学校里早就传言秦露与富二代谈恋爱，可是这段时间她却在八卦里消失了，也没出现在学校，那天就那么巧，她来上了一节课，萧绿就受伤了。 萧绿的面容一下变得惨白。 许蔷低着头，说：“对不起。” 萧绿摇摇头，声音断断续续，话音颤抖，说：“不关你的事。” 她的心情变得更乱了，萧绿完全不知道如何是好。 片刻后，她终于开口说：“许蔷，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呆着。” 许蔷祈求的看着她，说：“我想陪着你。” 萧绿闭上眼睛，摇摇头，说：“我不是怪你。” 看见许蔷依旧不动，萧绿只好亲亲她的脸颊，说：“真的不是。” 她的一点温情起了作用，许蔷犹豫的看着她，问：“我明天早上过来？” 萧绿点点头，说：“我等你。” 58.拉勾 清晨。 许蔷走到病房楼下时，便被钱萤截住了。 钱萤连珠炮般问了一堆问题，个个都让许蔷觉得头大。 太多的事堆在她面前，许蔷实在不想再安抚钱萤的心情了。 她依旧带着墨镜和帽子，被遮挡住的脸上写满疲惫。 钱萤再次追问：“你是不是在跟萧绿谈恋爱？” 许蔷只是说：“我在联系国外的专家了，今晚的飞机到叶城，给萧绿会诊。” 钱萤还想不依不饶，但看见许蔷已经拍拍她的肩膀，绕过她走向住院楼，终究还是没有叫住她。 她的背影格外单薄。 钱萤一直觉得许蔷过分削瘦，但今天乍一看过去，只觉得她如风中落叶，下一秒就会倒下。 钱萤不由得想起方才的场景，她咄咄逼人，质疑许蔷对萧绿不够尽心。 许蔷只是垂着头，说：“她不想让我陪着她。” 钱萤不禁想到：如果许蔷真的和萧绿在恋爱，那么……可能是萧绿不让许蔷接近她吧。 * 许蔷站在病房门口，轻轻推门进去。 萧绿很安静，正躺在床上看电视。 许蔷走到她身边，发现萧绿看的还是本地电视台。 最近叶城最大的新闻莫过于许氏集团的丑闻了，每天各种角度循环报道，许氏虽然行动迅速，已经开始了公关，但依旧收效甚微。 许蔷将带来的粥放在床头柜上，坐在萧绿身边。 许蔷说：“我帮你带了早餐。” 萧绿的眼睛依旧盯着电视，却甜着声音跟她说话： “是什么呀？” 许蔷松了一口气，说：“你喜欢的鸡丝粥。” 萧绿说：“可惜我现在手不方便。” 许蔷打开保温盒，说：“我喂你？” 萧绿终于转过头，定定的看了她半天，才说：“好呀。” 她神色有点怪，许蔷倒是没有在意。 许蔷刚将勺子摆好，只听见萧绿轻轻的说： “你去化个妆吧。” 许蔷诧异的转过头，困惑的看着萧绿。 萧绿指指她的眼睛，冷淡的表情流露出一丝心疼，轻声说：“你看起来太憔悴了。” 许蔷将粥盖上，笑道：“那你等我几分钟。” 她这几天一直带着墨镜，都快忘记自己脸色憔悴。 所幸许蔷习惯随身带着化妆包，只是简单的上个粉底口红，已经显得她精神了不少。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许蔷心想：可能我看起来太累了。 等她重新回到萧绿身边，萧绿已经关掉了电视。 许蔷用勺子喂萧绿喝粥，可惜萧绿胃口很差，只吃一点点，便摇摇头不肯再吃。 许蔷说：“再吃一点点？” 萧绿说：“真的不用了。” 过了片刻，萧绿指指电视，说：“你想看吗？” 许蔷说：“我想看你。” 萧绿沉默了，眼神下意识飘到自己的右手上，今天早上刚换过的药，医生和护士对她的问题避而不言。 萧绿隐隐知道：她的手恐怕不会恢复了。 她最开始时看过自己的病历本，即使后续恢复得好，她的手也只能维持基本功能，如果要像之前一样，能够做雕塑画画，几乎是不可能的。 后来，她再也没见过自己的病历。 萧绿看着身边的许蔷，问：“你知道我的手究竟怎么回事吧？” 许蔷心里一沉，说：“不会有事的。” 她已经联系了专家团队，世界范围内最好的修复团队，总会有办法的。 萧绿摇摇头，说：“我知道了。” 正好有护士进来，拿着一叠文件，对萧绿说： “明天有个专家会诊，需要患者签字，你的父母还是没过来吗？你自己签？” 萧绿点点头，接过文件，翻看起来，顺便解释了一句：“他们很忙。” 看着萧绿用左手歪歪扭扭的写下她的名字，护士接过文件，没再问什么，转身出门。 萧绿对许蔷说：“我跟他们关系不好。” 许蔷笑着摸摸她的头，说：“我知道。” 她总觉得萧绿想说的不止这个，但许蔷不敢问萧绿究竟在想什么。 那个答案，恐怕会让她崩溃。 萧绿跟她闲聊了一会儿，终于问道： “那个专家会诊，是怎么回事？” 许蔷说：“嗯？我不知道呀。” 萧绿盯着她的眼睛，似乎是要从中看出真相，说：“是你联系的吧？” 萧绿看过她的治疗计划，从来没提到过什么专家会诊，况且她住在这里，完全是因为学校老师的惜才之心。 除了最开始打过几个电话，之后萧绿的父母再没有过任何反应。 萧绿心想：习惯了，反正从来都是什么都不管。 一听见护士说专家会诊，萧绿第一反应便是许蔷联系的。 许蔷说：“真的不是我。” 萧绿轻轻一笑，说：“你骗不到我呀。” 她靠近许蔷，蹭蹭她的脸颊，说：“为什么不肯承认？” 许蔷搂住她，说：“我觉得你不愿意。” 萧绿靠在她的肩膀上，不让许蔷看见她的神色，只是轻轻的说：“对。” 她说：“我真的觉得，这件事跟你没什么关系，你来看看我，陪陪我，已经很好了，为什么要做那么多？为什么要帮我找专家？为什么要帮我报复许家？” 许蔷没说话。 萧绿继续说：“不麻烦吗？” 许蔷说：“不麻烦。” 她抱住萧绿，认真的看着她，说：“为你做的所有事都不麻烦。” 萧绿却是摇摇头，说：“我不想让你为我做这么多事。” 她看着许蔷，只觉得欠了她太多。 萧绿轻声说：“我们分手吧。” 许蔷早知道她会这么说，飞快的回答道：“不。” 萧绿抬起头，困惑的看着她。 许蔷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她紧紧抱着萧绿，不肯松手。 许蔷说：“无非是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欠我的之类的，但是……我都是自愿的，不存在你欠不欠我，而且，就算你欠我的……” 她的目光里露出一点狠劲，咬牙切齿的说：“也是你该待在我身边，你慢慢还。” 萧绿点点头，说：“我可以还你，慢慢还。” 许蔷说：“所以我不会同意分手。” 萧绿说：“是我自己的问题。” 她流露出悲伤的神色，轻轻抚摸着许蔷的手，一路向上，停在许蔷的脸颊，认认真真的描摹着她的五官，似乎是要将她的脸刻在心上。 萧绿说：“我知道，我以后恐怕都不能画画了。” 许蔷说：“我不介意啊。” 萧绿说：“我介意，我讨厌这样的自己。” 许蔷说：“可我喜欢任何样子的你。” 萧绿按住她的手背，说：“算我自私，我不想让你看见我这幅样子。” 许蔷怔住了。 好半天之后，她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说： “在你心里，我是这种人？只因为你的才华而爱你？” 萧绿说：“不是。” 许蔷问：“那是为什么？” 萧绿说：“因为我一无所有，而你什么都有。” 许蔷几乎都要哭了，她从来神采飞扬的眼睛里含着泪水，让萧绿心如针扎。 许蔷重复着她的话，说：“但我不介意啊。” 萧绿只是沉默的看着她，坚决的等待她的回答。 许蔷说：“我真的不介意，我觉得你很可爱，你有很多很多让我着迷的地方，我真的想跟你一直在一起啊……” 萧绿摇摇头，说：“真的，分手吧。” 许蔷说：“我不会像你想的那样。” 萧绿说：“我知道，你不一样，但人都是一样的，我不希望你以后讨厌我。” 许蔷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她问：“没有别的办法吗？” 萧绿说：“没有。” 许蔷问：“那我之后还能来看你吗？” 萧绿看着她的表情，终于松口了。 她说：“明天能陪我一起会诊吗？我害怕。” 许蔷怔怔的看着她，点点头，说：“好。” 萧绿笨拙的帮她擦掉眼泪，说：“不要哭了好不好？” 许蔷只化了一个简单的妆，这下哭起来，妆容花得不成样子，她一边哭一边用纸巾擦着眼泪，低声对萧绿说： “凭什么不让我哭，我失恋了好不好。” 萧绿拿着纸巾，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许蔷哭得更凶了，说：“我长这么大还没被人甩过！” 萧绿说：“对不起。” 许蔷哭道：“我不要你对不起！” 萧绿不知所措，只好呆呆的看着她。 许蔷止住眼泪，眼睛红彤彤的看着萧绿，问：“你还喜欢我吗？” 萧绿干脆的点点头，说：“喜欢。” 许蔷说：“那如果你手好了，还能不能跟我在一起？” 萧绿咬着嘴唇，不回答。 她从未想过这个可能，第一医院治不好的病，难道还有别的办法？ 萧绿想了又想，说出了这个亿万分之一的可能的答案：“能。” 许蔷破涕为笑，将脸上的泪都擦干净，说：“那说好了，拉勾勾。” 她幼稚的伸出小拇指，等着萧绿跟她拉勾。 萧绿哭笑不得，只好伸出她的左手，跟许蔷拉勾。 拉完勾，许蔷还强调道： “说好了的，以后还跟我在一起。” 59.会诊 专家会诊的结果不乐观。 许蔷坐在等候室里，透过玻璃看见萧绿的神色越来越绝望。 以她对萧绿的了解，萧绿很少会将情绪这样表现在脸上，哪怕是她要靠药物维持镇静的时候，都只是面无表情。 似乎一旦让人看出她的情绪，萧绿便会浑身不自在。 两个小时的会诊结束，萧绿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她看也没看一眼许蔷，只是失魂落魄的离开。 许蔷下意识想去追她，但被护士叫住：专家团队想见她。 钱萤说：“你过去吧，我去追她。” 许蔷咬住嘴唇，点点头，说：“我马上过来。” 钱萤说：“不急，她现在恐怕不想见你。” 许蔷僵在当场，钱萤毫不在意的拍拍她的肩膀，随即转身去追萧绿了。 许蔷甩甩头，进了会诊事，等待专家的说法。 专家团队见她来了，互相打过眼色，最终领头的那位老先生开口说： “许小姐，情况不乐观。” 许蔷勉强笑笑，说：“您请说。” 老先生说：“萧小姐的手情况比较复杂，恢复起来很难，而且叶城的设备跟不上，我们的建议去M国住一段时间。” 许蔷说：“她还在读书……” 老先生说：“不方便吗？那京城的研究所也可以，我们有个团队在那边。” 许蔷收下那张名片，跟专家们道过谢，下楼去找萧绿，想跟她说京城的事。 如果萧绿愿意的话，她可以放下这边的事，陪她去京城治疗。 《金蔷薇》上映在即，许蔷要出席的活动已经列成了表，她还在做收购许氏公司的商业动作，已经忙得合不了眼，但还是忍不住想多陪陪萧绿。 虽然萧绿现在对她的态度，实在有些冷淡…… 许蔷一边思考，一边走到了萧绿的病房门口。 刚一推开门，她便愣住了。 病房里空无一人。 萧绿去哪里了？ 许蔷疾步走出病房，走廊上空空荡荡，既没有萧绿，也没有钱萤。 许蔷快步走到护士台，问起萧绿的情况。 护士早已知道她常来探病，没有隐瞒，直接说： “萧小姐啊？现在在精神科，她刚刚焦虑症发作了。” 许蔷的心猛然一沉，谢过她直奔精神科。 精神科在另一栋楼，整栋楼都安静得可怕，许蔷一进门便去分诊台，问萧绿在哪个科室。 分诊台的小护士抬起头，对她笑笑： “没在我这边登记呢。” 许蔷知道这是因为萧绿是忽然转诊，没有登记实属正常。 她一间间科室找过去，企图发现萧绿的踪迹。 许蔷只感觉脑中似乎有一把尖锐的剪刀，用翻来覆去的钝痛折磨着她。 她失去了时间的概念，只知道一层一层楼的徘徊，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久。 许蔷很清楚：如果今天找不到萧绿，那么以后永远都找不到她了。 萧绿会在心中将她删档，忘记她的存在，忘记她们的约定，只求一个安心。 萧绿那么害怕许蔷看见自己平庸的一面，在被专家下了最后通牒后，究竟会是什么心情？ 许蔷光是想象她的绝望，就觉得喘不过气。 在见不到萧绿的时候，许蔷以拼命工作来缓解情绪。 她雷厉风行的收购许氏几家企业，在许先生找上门来的时候，当着他的面放话说绝不会退缩。 其他时间就泡在工作室，许蔷不敢回家，只觉得那里太过冰冷，如同会吞噬人的巨兽。 许蔷以前不知道萧绿所说的失眠是什么感觉，但是这几天，她觉得自己真正能理解萧绿了。 那种感觉仿佛是将她的心脏悬挂在半空中，永远触不到实地。 许蔷找遍了整个精神科，终于在顶层的角落里发现了钱萤。 钱萤看着她的样子，问：“你怎么了？” 许蔷不知道她在说什么，问道：“啊？” 钱萤打量她一番，许蔷全身上下都写着疲惫，她不知道多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曾经水汪汪的大眼睛布满血丝，眼睛下面有一片青黑，脸颊也削瘦下去。 钱萤说：“你真的需要休息。” 许蔷说：“我没事。” 她看看旁边的病房，这边的病房没有小玻璃窗，门关得严严实实，一点都看不到里面。 许蔷问：“萧绿呢？她怎么样？” 钱萤叹了一口气，说：“没事，刚刚吃过药，打了一针镇静，睡过去了。” 许蔷听见她没事，终于松了一口气。 下一秒，她却觉得天旋地转，膝盖一软，失去了意识。 钱萤倒吸一口凉气，叫来了医生护士。 又是一针镇静，钱萤干脆请医生将两人安排在同一个病房，省事。 * 许蔷一醒来，就听见了萧绿的声音。 她的声音很凉，问：“你醒了？” 许蔷觉得头有点疼，喉咙哑得仿佛不属于自己，只是“唔”了一声。 她躺在床上，睁眼看着天花板，在想：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许蔷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躺在一个陌生的病房，旁边还有萧绿。 萧绿看着她茫然的样子，走到她的床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萧绿轻声说：“你能不能照顾好自己呀？” 许蔷眨眨眼睛，说：“我可以呀。” 萧绿皱眉看着她，有点生气的说：“你可以什么啊？你看看你自己，好好一个人，现在跟我躺在精神科，你觉得你能照顾自己？” 许蔷很无辜的问：“精神科？为什么？” 萧绿伸手摸摸她的额头，叹息道：“你失眠这么多天，你不觉得奇怪？” 许蔷说：“我不知道……我习惯了。” 萧绿看着她，无奈的说：“熬夜熬习惯了，以为自己不用睡觉？” 她的声音里带着奇异的温柔，让许蔷感觉如同小小溪流，滑过她的心间，让她心情很好。 许蔷傻傻的说：“我没有呀……” 萧绿低下头，额头碰着她的额头，轻声说：“你照顾好自己好不好？” 许蔷说：“我照顾不好的话，你照顾我好不好？” 她的记忆终于回档了，许蔷想起会诊室里专家那一番话，抓住萧绿的左手，问道： “你愿不愿意跟我去京城？” 萧绿愣了：“啊？” 许蔷激动的翻身坐起，说：“我之前跟专家谈过了，只要去京城，你的手就能治了。” 萧绿皱皱眉说：“我不去。” 许蔷失望的问：“为什么？你不想治吗？” “怎么可能！”萧绿叫道，“我怎么可能不想治？” 她甩开许蔷的手，奔向窗台边的桌子，片刻后拿着一叠稿纸回来，愤怒的撒在许蔷面前。 萧绿说：“我怎么可能不想治？！” 许蔷捡起一张稿纸，看见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线条，很明显是萧绿用左手在努力。 许蔷哀求的看着她，说：“我带你去，好不好？” 萧绿喘着气，身体颤抖，闭上了眼睛。 她说：“我不想跟你一起去。” 许蔷想不到什么理由可以劝她，如果萧绿不跟她在一起，如果她跟萧绿只是普通朋友，那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她是事情的起因，现在怎么有资格让萧绿跟她一起去？ 但人类终究不会死心，许蔷问道：“为什么？” 萧绿狠了狠心，将包着纱布的手伸到许蔷面前，轻声说：“我不想讨厌你。” 许蔷看着她，她看不出萧绿是真心还是谎言，但她下意识的相信萧绿说的每一句话。 许蔷说：“好的。” 她抱膝坐在床上，对萧绿说：“我帮你安排行程，好吗？不要拒绝我。” 萧绿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说:“好。” * 许蔷的动作很快，萧绿一确定要去京城，她便将整个行程定了下来。 一直由助理来跟萧绿对接，她本人始终未曾出现。 临上飞机前，萧绿终于忍不住，问那个一脸认真的小助理： “许蔷呢？” 小助理吓了一跳，回答道：“我……我也不知道！我马上打电话！” 萧绿说：“不用。” 小助理踌躇的看着她，说：“老板说不要提她一句话……萧小姐你有什么事，跟我说就好了。” 萧绿看着候机厅外灰色的天空，想着她这趟未知的旅途，好半天才说： “我没什么事，谢谢你。” 小助理说：“您要是不开心，我给您说笑话啊。” 萧绿被她逗笑了，说：“真的没事，不用的。” 小助理看着她的脸色，很识趣的没有说话。 萧绿怔怔的看着窗外的飞机降落又起飞，她的心里涌起一阵又一阵恐惧，她的手究竟会怎么样？去了京城，是希望还是奢望？ 她和许蔷，以后到底会怎么样？ 萧绿没想到，她叫许蔷不要出现在她面前，许蔷就真的做到了。 许蔷仿佛在她的生活中消失了，陈妩和闻栗来看过她，说过几句闲话，却没人提起过许蔷。 好像许蔷根本就不存在。 直至现在，萧绿终于有点慌了，她不得不承认： 许蔷只消失了两三天，她已经开始想念许蔷了。 60.手术 萧绿顺利的住进了京城的疗养院, 她的邻居多是上了年纪的老干部，少有她这样只是为了治病来的。 她的小助理名叫刘露露, 个性活泼开朗, 没几天就已经适应了萧绿不爱说话的性格, 在萧绿身边叽叽喳喳，一个人仿佛能打一桌麻将。 萧绿本觉得有点烦，但她表现得有点不开心后, 发现刘露露收敛了很多，不再成天说话了，她又有点寂寞。 相较之下，还是让刘露露继续叽叽喳喳了。 萧绿每天早上有一次会诊, 确定当天的治疗方案。 刘露露站在角落里，一丝不苟的把会诊记录发给许蔷。 许蔷往往沉默寡言，只回：知道了。 刘露露很诧异, 明明在招聘的时候，许蔷也是很开朗的类型。 不过，她很快把注意力放回萧绿的治疗方案上，不再想这些问题。 刘露露以前接触过复健病人，很少有人是萧绿这样每天会诊的，她心下确定, 她的老板来路不简单。 眼看今天的会诊即将结束, 刘露露连忙过来收拾了桌上的文件, 送专家们离开。 萧绿难得主动说话, 道：“他们说还要做三次手术, 后天是第一次。” 刘露露点点头，说：“我记下了，等会晚点帮你煲汤喝。” 萧绿：………… 她真是为这位小助理简单的脑回路折服！ 既然刘露露都这样说了，萧绿也失去了谈心的兴致，干脆拉着刘露露，看起了煲汤的材料。 萧绿挑了一道大骨作底的煲汤，又点名想加白萝卜和西洋菜，便把剩下的事交给刘露露了。 刘露露把她送回病房，叮嘱她：“等会十点钟，活动室那边放电影，今天不看老军事片了，爷爷奶奶们说想看旅游片，我觉得你也可以去。” 萧绿说：“好。” 刘露露自持完成任务，兴致勃勃的出门，去超市买煲汤材料。 路上给许蔷发短信，把今天的菜谱报给她，满心觉得老板会多说两句，没想到许蔷又是只回了三个字。 ——知道了。 刘露露有点没辙，她入职的时候以为老板挺在乎这位萧小姐的，为她忙前忙后联系专家团队，没想到现在这么冷漠啊？ 远在叶城的许蔷，简简单单回了信息，又抱着手机把刘露露发来的资料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她按捺住了叫刘露露发照片的欲望，毕竟让小助理去拍萧绿，萧绿铁定会发现。 萧绿要是发现刘露露偷拍她，指不定要怎么想许蔷。 许蔷回想起那天病房里萧绿的眼神，还觉得有点害怕。 她一脸沉思的样子，引起了旁边闻栗的注意，闻栗将椅子转过来，在她面前晃晃。 闻栗问：“你在想什么啊？” 许蔷吓了一跳，答道：“没……没事。” 闻栗上下打量她一番，很是嫌弃的说：“你现在像只惊弓之鸟似的。” 许蔷勉强笑笑，问：“是吗？” 闻栗转到她面前，认真的说：“是啊，半点动静都能吓到你，最近休息得不好？” 许蔷有点不自在，说：“一般般吧。” 闻栗说：“应该比之前好一点吧？之前你刚回来的时候，那个黑眼圈，我以为你不想活了。” 许蔷一撩头发，故作轻松的说：“怎么会！美貌不再了谁还找我拍戏？你看，现在不是保养回来了吗？” 她指着自己的脸给闻栗看，闻栗只扫过一眼，便想老天爷真是厚待这女人，她这样的年纪，只是好好保养了一番，便从憔悴疲惫变成了水嫩的样子。 闻栗笑着拍一下她的肩膀，说：“好的好的，你真是天生丽质。” 对于许蔷这几天经历了什么，闻栗是完全不想去深究了。 笑闹了一番，闻栗问道：“你行程表排出来了吧？都没问题？” 许蔷看了一眼表，是《金蔷薇》的上映前宣传表，陈妩替她排得满满当当，不过都没什么冲突。 许蔷答道：“没什么问题。” 闻栗沉吟了一下，说：“现在宣发都还挺顺利的，不过好像有几个院线经理对排片不太满意？” 许蔷说：“嗯？” 闻栗说：“他们觉得你过去的成绩，拿现在这个排片会让他们亏本。” 许蔷翻了个白眼，笑道：“再沟通沟通吧。” 闻栗点点头，将事情记在便利贴上。 这几家至少是直接说了出来，不是之前许蔷父亲的那种暗箱操作，而且看这个说辞，他们对之前的事并不知情。 许蔷再次沉浸在工作中，《金蔷薇》的走势一路看好，很有希望成为她第一个票房大爆的电影。 况且，许蔷挂念着萧绿后天的手术，不工作根本无法静下心。 * 萧绿喝了两天补骨煲汤，终于到了手术的日子。 这是她到京城后的第一次修复手术，身边只有刘露露陪着。 虽然还没到只身一人做手术的境地，但刘露露非亲非故，只是许蔷请来的助理，这样看起来就让萧绿非常难过了。 她装作不在乎感情的样子，其实特别怕这样的瞬间。 萧绿的手术时间还未到，先在休息室放松等候。 有护士小姐很贴心的问她：“要不要打个电话？” 萧绿点点头，刘露露便将手机递给了她。 拿着手机，萧绿反而犹豫了。 她不知道可以将电话打给谁。 钱萤和温颜肯定是算了，只是朋友而已，这时候接到电话，也让她们担心。 如果打给许蔷的话，萧绿不知道她会说什么。 这种未知的恐惧让她按不出电话号码，况且，萧绿现在对许蔷，还有那么一点较劲的情绪。 俗称：谁先说话谁就输了的小学生吵架游戏。 最后，萧绿打给了久未见面的父母。 现在正是上班的时间，所幸她的父亲正好没课，不过两分钟就接起了她的电话。 萧绿：“喂？” 那边犹豫的问：“萧绿？” 萧绿：“……对。” 那边说：“怎么了？” 萧绿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说。 之前明明也给他们打过电话，说过她手受伤的事。 到京城治疗的事，也给他们说过了。 那时候，他们说：“一定要治吗？” 萧绿当时抱着电话，木着脸说：“对。” 她觉得，她的手不可以放弃。 萧绿本不想那么麻烦许蔷，可是，她真的不想放弃她的手啊。 现在听见这句“怎么了”，萧绿终于还是沉默了。 最后说：“没什么。” 那边叮嘱了几句注意安全，别的什么都没提，便挂了电话。 萧绿将手机还给刘露露，望着电视发起了呆。 电视里重播着好几年前的家庭剧，一家子吵吵闹闹吃饭，为了几根菜叶吵架，小孩子筷子打架，抢着碗里的鸡腿，被大人笑骂几句。 萧绿神色木然，心想：鸡毛蒜皮也比相敬如冰强。 终于到了她手术的时间，护士过来喊萧绿，萧绿站起来，乖乖的跟着她走了。 刘露露看着她的背影，喊了一句：“我等你。” 萧绿转过头，对她笑笑。 刘露露觉得这个笑里透着说不出的心酸。 看萧绿进了手术室，刘露露干脆给许蔷打了个电话。 许蔷从未接到过刘露露的电话，这个小助理很有分寸，从来不会随意打扰她。 这下乍一看，许蔷颇有些被吓到。 难道是萧绿出了什么事？ 她接起电话，听见刘露露在那边干巴巴的说：“许小姐好，阿绿刚进手术室了。” 许蔷的注意力完全被手术室三个字吸引了，问道：“怎么了？！” 刘露露被她语气里的焦急震了一下，答道：“没……没事啊。” 许蔷松了一口气。 她和颜悦色的问：“那有什么事吗？” 刘露露说：“她一个人进的手术室，之前打电话给父母，好像不太顺利。” 许蔷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肯定是萧绿的爸爸妈妈又给她冷脸了。 许蔷还记得当初萧绿给父母打电话，结果他们觉得工作更重要，不肯来看萧绿的事。 许蔷心里默默叹一口气，不明白这对夫妻。 许先生偶尔还会给她一点温情，但是萧绿却往往只获得冷眼。 许蔷很想不通，既然对萧绿毫无期待，那为什么还要对她要求颇多？为什么消耗了她的名气，之后又将她抛弃？ 只因为萧绿是他们的孩子吗？ 许蔷每一次，想到萧绿受伤的眼神，心就会跟着疼。 她多想对萧绿说：我可以给你一个家。 但她错过了机会，现在再说这句话，只让人觉得莫名其妙。 许蔷叹了口气，继续听刘露露说萧绿在京城的事。 刘露露还在给她形容萧绿令人心酸的背影，许蔷的思维已经绕过无数个弯了。 她一边听刘露露说，一边将手上剩余的工作处理完。 刘露露说了半天，终于想起自己的目的，问道：“老板，你说阿绿一个人做手术，是不是有点惨啊？” 许蔷已经拿起了车钥匙，说：“是啊。” 刘露露梗了一下，没说话。 然后，她听见许蔷说： “麻烦你，帮我定张机票。” 61.见面 许蔷赶到手术室外时, 时间刚刚好。 这场手术时间颇长，从手术室里走出来的护士面色疲惫，看见等候室里坐着的两个人，扫过一眼，不确定的开口： “哪位是萧绿的家属？” 刘露露自觉的没说话。 她不就是怕面对这个场景，才把许蔷叫来的嘛？ 许蔷很自觉的站起来, 答道：“我是。” 护士狐疑的看她一眼, 问：“姐姐啊？” 许蔷扯扯嘴角，露出个温柔无奈的笑, 答道：“嗯。” 护士拿着文件夹，仔仔细细的讲过一遍术后注意，又说了些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复健活动之类的事, 便将文件夹递给许蔷，回到手术室里进行收尾工作了。 许蔷虽然看过会诊记录，但对手术的细节完全不知情，看见萧绿被推出来时醒着还吓了一跳。 当然, 萧绿看见她也吓了一跳。 许蔷：“你怎么醒着？！” 萧绿：“你怎么在这里？！” 刘露露两边解释：“阿绿是局部麻醉, 当然醒着了, 许小姐是我请来的，刚来……” 她刚说了两句, 就看见那两个人的视线黏在一起，一副难舍难分的样子, 识趣的闭了嘴。 许蔷和萧绿一个站着一个躺着, 眼神里除了彼此, 容不下别的人。 刘露露还记得自己的工作职责，帮许蔷将萧绿推回病房，跟护士打声招呼，溜出了病房。 她一走，气氛沉默下来，许蔷和萧绿看看对方，都不知该说什么。 从那天之后，她们再也没见过面。 甚至没有跟对方说过一句话。 一时间面对面，都有点不自然。 萧绿的手麻醉还没过，当下没什么感觉，精神还不错，她一只手抓着被角，想找个话题跟许蔷聊聊。 许蔷则是贪婪的看着萧绿，她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见过萧绿了。 萧绿住在疗养院，跟着爷爷奶奶们早睡早起，作息规律饮食健康，现在看起来气色好了不少。 萧绿感受她炙热的目光，有点不自在的偏过头，装模作样的咳了一声。 许蔷回过神来，歉意的笑笑，问：“还好吧？” 这开头倒是平淡，萧绿心里暗自点评，没想到许蔷会这样说话。 萧绿矜持的点点头，说：“挺好的，谢谢你。” 许蔷觉得自己已经太久没见过萧绿的声音，此刻觉得她的声音既甜又有点陌生。 许蔷说：“不用谢谢呀……” 许蔷说完这句，看见萧绿笑吟吟的看着她。 许蔷顿时放松下来，萧绿跟她虽然许久没见面，中间也有些隔阂，但看见她这个笑容，许蔷觉得安心不少。 许蔷随手削了一个苹果，问萧绿：“有没有想我？” 见许蔷恢复了一贯的样子，萧绿才松了一口气，她真是不习惯许蔷用那种眼神看着她，想说话又不敢说的样子，那是许蔷？ 她确实没什么心理准备，从手术室出来会看见许蔷。 许蔷削完苹果，递给萧绿。 萧绿笑笑，说：“我不能吃。” 许蔷：“啊？那你能吃什么？” 萧绿：“食堂的营养餐。” 她话语里怨念颇深，自从来了疗养院，她就没吃过营养餐和煲汤之外的东西。 萧绿承认这家疗养院的营养餐确实味道不错，但考虑到住院人的身体，多是少油少盐，寡淡得没什么滋味的那种，刘露露虽然是煲汤一把好手，但她煲的汤，也是没什么味道的那种。 萧绿平时吃饭口味重，这段时间让她很难受。 许蔷笑道：“那等你恢复了，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她笑得眯起眼睛，是萧绿最熟悉的模样。 萧绿说：“啊，那还要好久呢……” 萧绿对许蔷说话，不由自主带上了点撒娇的语气，说完了才觉得害羞，不好意思的对许蔷眨眨眼睛。 许蔷咬着苹果，摸摸她的头，故意问道：“那要多久呀？” “还要做两次手术，”萧绿垂着头，神色黯然的说，“最少半年吧，到时候又要开学了。” 想到因为这次意外，她不仅这个学期不能去学校，连假期都要搭上，萧绿不免有些焦躁。 学业肯定是没问题的，跟老师都定期沟通过，萧绿的老师都很支持她的治疗。 怕只怕在…… 萧绿不由自主的看着书桌，放着《她的湖》的文件夹好久没打开过了。 灵感不等人，毕业设计也不会等她。 萧绿很心急，这次是修复手术，之后便能渐渐开始复健，但要到能画画的地步，还是只能等之后的调整手术。 许蔷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只得故作轻松的笑笑，说：“等到时候回去，给他们个惊喜怎么样？” 萧绿苦笑着点点头，许蔷还不知道《她的湖》这一系列本应是送给她的礼物，却险些夭折。 不过，想到那些纷飞的灵感，萧绿知道《她的湖》一旦做出来，绝对会是这一届最耀眼的设计。 在许蔷信任的眼神下，萧绿答道：“好呀。” 许蔷笑得眉眼弯弯，本应该给她一个吻，但最终还是克制住了，只摸摸萧绿的头。 萧绿何尝不知道她的想法？ 她们之间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洞悉对方到底想做什么。 许蔷大概是忽然想起来，她们已经“分手”了，所以不敢放肆吧。 萧绿对她微笑，主动将手放在她的手背上。 许蔷自从来到京城，便一直避免着主动跟萧绿身体接触，现在萧绿这个动作，让她的心放了下来。 许蔷反握住她的手，笑道：“那我等你哦。” 萧绿看着她，轻轻点点头，抬起许蔷的手，在她的手背上印下一个吻。 萧绿说：“我会快一点的。” 许蔷愣了一秒钟，萧绿的嘴唇软得不可思议，明明只是落在她的手背上，却让她脸红。 萧绿看着她脸上的红晕，忽然笑道：“那你最近怎么样？” 许蔷庆幸总算换了话题，先是跟她说了一番《金蔷薇》目前的状况，最后再三叮嘱她定档日期，让她一定要去看。 许蔷遗憾的说：“我以为一定可以跟你一起看，没想到啊。” 萧绿说：“本来你首映式的时候，也有很多宣传活动啊，怎么会有时间跟我安心看电影？” 许蔷固执的说：“我可以调整，可以想办法错开时间，或者我们看午夜场，总能一起看的。” 萧绿被她逗笑：“好的好的，到时候如果你路过京城，我一定陪你看，怎么样？” 许蔷马上开心起来，笑道：“好呀，不许反悔。” 她伸出一只手，幼稚的要跟萧绿拉勾。 萧绿配合的跟她拉勾勾，脸上尽是温暖的笑容。 许蔷强调道：“不许反悔哦！” 萧绿说：“好的好的，不会的，我什么时候反悔过？” 许蔷点点头，表示她相信萧绿。 眼看着天色渐暗，两人聊过些日常话题，终于，萧绿问道： “你这次过来，什么时候回去？” 许蔷调笑道：“怎么？不想让我走？” 这是她今天第一次说出暗示意味这么重的话，萧绿的心多跳了一拍，一瞬间想顺水推舟，干脆就让她留下。 让她留下吧。 这个想法太具有诱惑力，即将打败萧绿引以为傲的自尊心。 只剩下摇摇欲坠的倔强，在拉扯着萧绿。 萧绿心想：当初我因为害怕许蔷看见我普通的一面，而跟她分手……我知道她一旦见过我画画的模样，心中再难容下普通的我。 可是，如果今天让她留下，那我之前的坚持，又算怎么回事？ 萧绿犹豫不决，而许蔷脸上微笑不变。 那个单音节字词就在嘴边，可萧绿偏偏说不出口。 她鼓足了十二万分的勇气，尽力想说出来。 可惜，时间不容她犹豫，许蔷的电话响了起来。 许蔷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抱歉的笑笑，拿起手机出门。 在走廊里接起电话，许蔷听见陈妩气愤的质问。 陈妩问：“你怎么这个节骨眼跑去京城？！” 许蔷说：“有点事。” 陈妩说：“你跟我说过吗？！我说了现在是宣传期，你自己看怎么办吧，明天约了那几个院线经理工作午餐，重新谈排片比率，你不来？” 许蔷深知自己现在说不，整个团队的努力都付诸东流，她深吸一口气，说：“我来。” 陈妩那边传来敲打键盘的声音，冷冷的对她说：“那好，我帮你定机票，马上飞回来。” 许蔷深呼吸，说：“好。” 陈妩叮嘱了几句，挂了电话。 再走进病房时，许蔷脸色有点差。 她深知明天的会议不会顺利，否则陈妩也不会要求她一定出席，只不过是为了增加渺小的胜算而已。 萧绿抬头看着她，问：“怎么了？” 许蔷勉强笑笑，道：“对不起，我要回去了。” 萧绿显然料到了这个回答，她自矜的笑笑，说：“好。” 许蔷站在她身边，迟疑的伸出手，说：“阿绿，不能多陪陪你，对不起。” 萧绿不再犹豫，主动靠进她的怀抱里，说： “没什么对不起。” “下次过来再说吧。” 62.电话 许蔷放弃跟萧绿一起过夜, 连夜飞回叶城, 面对的果然是院线经理的刁难。 陈妩约的工作午餐气氛沉重, 几位院线经理满脸都写着高傲, 仿佛许蔷要求他们排片一般。 许蔷保持着礼貌微笑, 一语不发, 只有陈妩笑着听他们提问。 “许小姐往期的电影, 也是这样的排片率, 我们按数据说话的。” “是啊，票房才是最重要的。” “许小姐这次的排片要求, 实在是有点高了。” 几位经理的言语实在刺人, 饶是陈妩八面玲珑, 还是要组织下语言。 没想到，她还没说话, 在旁边装花瓶的许蔷倒是先开口了。 她放下酒杯，端坐着笑道： “票房？” 刚刚发言的经理不明所以的点点头。 许蔷说：“麻烦您，看看上座率？脱离单项数值谈大数据是不合理的。” 经理的面子有一瞬间挂不住，他从未想过号称圈内花瓶的许蔷还会跟他针锋相对。 他说：“总票房确实不理想。” 许蔷挑挑眉，说：“所以是不肯增加排片咯？” 她的尾音轻飘飘，颇有一股魅惑人心的意味。 经理心里想着要再谈谈，能把价格压更低一点就行，但已经鬼使神差的点了头。 许蔷礼貌的推开面前的碟子, 微微鞠躬, 笑道： “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陈妩担忧的看了她一眼, 总觉得许蔷要说什么了。 果然, 她的预感是正确的。 许蔷站起来，礼貌的说： “《金蔷薇》的投资我会追加一笔，届时宣发上还请几位多多配合。” 几位院线经理面面相觑，脸色都变得极难看。 这是摆明了要用钱开路，砸出排片一块天了。 许蔷跟他们道过别，陈妩跟在她后面，潇洒的离开餐厅。 出了门，陈妩紧跟几步，低声抱怨道：“我叫你来可不是让你耍酷的。” 许蔷侧脸对着她笑，有几分天真的问：“是吗？” 陈妩说：“当然是啊！我只是让你表现得强势一点而已。” 她心想：许蔷这何止是表现得强势？这都快把人家的脸皮按在地上摩擦了。 陈妩问：“不怕他们报复你？” 许蔷笑道：“谁会跟钱过不去？” 提到报复，她不合时宜的想起许家了，他们为了跟她过不去，钱都不要了。 许蔷这些天除了忙工作室的事外，也没少去她那些公司打转，忙得脚底生风，人不是在工作，就是在去工作的路上。 许氏集团爆出的丑闻，迟迟没有落幕，反而有愈演愈烈的势头。 这事许蔷没人可聊，只得对相熟的记者再三道谢，再请她多做深入调查。 另一面她的公关团队煽风点火，闹得许先生四面楚歌。 许家请的公关团队不怎么样，各种稿子发了一篇又一篇，偏偏少有在点子上的。 对此，许蔷冷笑一声。 许屹是烂泥扶不上墙，许先生却是真的老的。 为了许屹，他死撑着在商场沉浮，可终究是有些跟不上新时代的节奏了。 借着这波东风，许蔷收购了不少许氏集团的子公司。 对于子公司而言，是哪个老板又有什么所谓？况且被许蔷收购，感情上还好过被别人收购。 好歹还姓许。 这时候倒想起她也姓许了，许蔷冷笑一声，指挥高管团队大刀阔斧的改制，免得步了她老爹的后尘。 许蔷每天来去如风，跟陈妩吃了这顿工作午餐，总算是被闻栗抓住了。 闻栗问：“你那天接了个电话就跑了，怎么了？” 许蔷说：“去了趟京城。” 闻栗很敏锐，说：“为了小朋友？” 许蔷点点头，说：“她一个人做手术，我去陪陪她。” 闻栗上下打量她一番，啧啧称奇：“看不出啊，你对前女友一往情深。” 许蔷却是瞬间脸色一冷，生硬的说：“别这么说。” 闻栗是个不怕死的，最爱去戳许蔷的爆炸点，椅子转过半圈，蹭到她面前，捧着脸问道： “怎么，都分手了还不是前女友？” 许蔷真的生气了，转个身用背影对着她。 闻栗觉得不好，忙转着椅子去哄她：“我错了我错了，只是暂时分开而已，我等会给你买蛋糕哈？别气了？” 许蔷气鼓鼓的说：“我不许你说她是前女友。” 闻栗哭笑不得，只得笑着点头应下来。 片刻后，闻栗看她的表情缓和了点，又凑过去，问道：“那你那天干嘛拉我喝酒？” 她一说，许蔷又想起来了。 萧绿说出“分手”两个字的那天，许蔷离开医院，直接打车到了闻栗家。 进门第一句话，问她：“有酒吗？” 闻栗后来形容起来，都说那天的许蔷脸色灰败，看着吓人。 许蔷听见她旧事重提，没好气的说：“我压力大。” 闻栗只是笑笑，忽然温柔的摸摸她的头，说：“你没事就好了。” 许蔷对她露出一个笑容，宽慰她：“我没事呀。” 她只是特别希望萧绿能在她身边而已。 许蔷一边在心中算着萧绿的手术时间，一边拿出工作室日历。 工作室日历上密密麻麻写着日程安排，每个人都忙得分身乏术。 闻栗见她看起了工作，想起陈妩刚跟她说的事，问道： “听说你打算给《金蔷薇》增加投资？” 许蔷正好在日历上写这件事，闻言给她亮亮手上的日历，说：“对的，我个人出，走我公司的账。” 闻栗说：“看来你最近收购挺顺利的。” “嗯，”许蔷写好了备忘，将日历放回去，“那几家公司本该是我的，我只是收回来罢了。” 闻栗咋舌，道：“你家老头子真挺狠的，你怎么说也是他亲生女儿啊，怎么小三的儿子反倒宠得心头宝一样……” 许蔷家里那点事，在叶城的二代圈子里根本不是秘密，许蔷羞于提起，可许屹却是三天两头跟狐朋狗友炫耀。 她不咸不淡的说：“喜欢呗，小儿子。” 闻栗说：“那他就这样把你的东西吞掉？你妈那会虽然走得急，但也留了几家公司的啊。” 许蔷笑道：“我这不是正在收吗？” 闻栗说：“你心里有数就好，那最近《金蔷薇》的宣传会你还有时间吗？” 许蔷说：“当然有，我再怎么忙，也不会耽误正事。” 眼看她的心思还是放在工作室上的，闻栗便放心了。 闻栗有些害怕许蔷应接不暇，最终反倒是《金蔷薇》这边疏漏了，那对她们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遗憾。 有了许蔷的这笔投资，工作室更是如鱼得水，将《金蔷薇》的宣发做得滴水不漏。 走在叶城的大街小巷，地铁和公交站牌上必有这部电影，不少年轻人都在社交网络上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加之许蔷通过几家影视公司的施压，之前啃不下的院线经理终于松口，答应给《金蔷薇》理想的排片。 闻栗很兴奋，拉着许蔷，不停的说：“我真希望明天就首映！” 许蔷正化着妆，等会有一个谈话节目，是《金蔷薇》宣发中的最后一环。 许蔷冷冷的看了一眼闻栗，说：“你急什么？” 闻栗委屈的说：“兴奋嘛。” 许蔷说：“别急，等准备好了再首映啊，我先走了。” 她化好妆，走上谈话节目的舞台，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许蔷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激动，从脚底而起，慢慢包围了她。 《金蔷薇》终于触手可及了。 谈话节目进行得很顺利，许蔷走出演播室，导演特意从幕后过来，一定要跟她握手。 说是久仰《金蔷薇》的大名，对预告片都非常感兴趣，许蔷将他介绍给闻栗认识，便跟着化妆师回去卸妆。 等到卸完妆，在空无一人的化妆室等待时，许蔷终于忍不住，给萧绿打了一个电话。 萧绿电话接得很快，但始终只有清浅的呼吸声。 许蔷轻轻的说：“阿绿？” 等了好几秒，萧绿才说话：“嗯？” 许蔷长舒一口气，萧绿正好是第二次手术的恢复期，情绪时起时落，光是听刘露露的转述，就让许蔷揪心。 不过，现在听起来应该还不错？ 许蔷说：“我刚刚录完节目。” 萧绿还是短促的答道：“是吗？” 许蔷觉得有点奇怪，但还是继续说下去：“明天是首映会，过两天京城也是一场点映宣传，我到时候过来，你能跟我一起看吗？” 这本是已经约定好的事，许蔷从未想过萧绿不答应。 但萧绿却沉默了。 许蔷问：“阿绿？” 萧绿终于说：“……好啊。” 许蔷感觉到她的一丝异样，但终究没法直接问她。 她们心照不宣的遵守之前的说法，没有要事绝不互相联系，以至于许蔷很难察觉萧绿究竟怎么了。 难得的电话，许蔷本想多说几句，但萧绿仿佛不想跟她说话一般，很快挂断了电话。 许蔷坐在化妆室里，拿着手机，感觉有一丝不安。 在她看不见的远方，萧绿放下手机，定定的看了一会儿，终于抱着膝盖哭起来。 她的手中紧紧揪着几张稿纸，依稀可以看见上面歪歪扭扭的线条，费劲的勾勒着出女人的身姿。 恐惧萦绕在萧绿的心间，她不禁带着哭腔问自己： ——为什么？！手术没有用吗？恢复期不是可以写字画画吗？为什么我不行？！ 63.复健 《金蔷薇》的首映会大获成功。 许蔷笑着跟影评家们寒暄，不断的说着期待他们文章的话, 一番宾主尽欢的交谈后, 影评家们一边回味着电影, 一边跟她握手道别。 等整个点映厅都空无一人之后，许蔷找到正在角落里闭目养神的陈妩，坐在她身边, 温和的开口说： “我等会先飞去京城吧。” 陈妩吓了一跳, 问道：“怎么？不是后天的宣传会？” 许蔷道：“对。” 陈妩问：“你开场前到就可以了，那边有人布置。” 许蔷说：“我想先去。” 陈妩问：“为什么？” 许蔷不说话, 只是认真的看着她。 陈妩想到之前许蔷在萧绿病房外的样子, 又想起萧绿正在京城治疗，终于叹了口气。 她问：“因为萧绿, 是不是？” 许蔷点点头，说：“嗯，想去看看她。” 陈妩拿过旁边的毯子, 披在肩膀上，定定的看着许蔷。 半饷，她问道：“你们在一起了, 是不是？” 陈妩的目光里有一丝责备的意味, 似乎是在怪许蔷为什么要对她隐瞒。 许蔷摊开手, 说：“不, 我单相思。” 陈妩这下是被惊醒了, 她瞪大眼睛, 诧异的看着许蔷, 问：“你说什么？！” 许蔷说：“我单相思。” 陈妩说：“你仔细给我说一遍，你这是想干嘛？” 许蔷简略的把事情始末说过一遍，最后无辜的看着陈妩，说：“先跟您报个备，我想跟她谈恋爱。” 陈妩眼睛一闭，不动如山的说：“不行。” 许蔷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笑道：“你说不行就不行呀？” 陈妩知道现在是她替许蔷工作，但那股别扭感还是让她梗着脖子，重复了一遍，说：“不行。” 许蔷叫了声她的名字，带点严厉：“陈妩？” 陈妩肩膀一松，把她的手丢开，有点生气的说：“我帮你定机票，行了吧？” 许蔷说：“好。” 陈妩还是有点生气的语气，一边往休息室走，一边对她说： “你最好小心一点，现在是你复出的好时候，你要是被拍到什么照片，我饶不了你。” 许蔷连声说好，陈妩无奈的叮嘱她：“要是被拍到了，告诉我啊。” 陈妩替她订了最近的机票，开车送她去机场。 等许蔷从后备箱里拿出旅行箱，陈妩才百感交集的说： “没想到你早就准备好了。” 许蔷笑一笑，说：“一直放在工作室呢。” 陈妩没办法的摇摇头，看着许蔷戴上墨镜和帽子，一个人头也不回的走进机场绿色通道，向着候机厅而去。 她第一次发现，自从许蔷跟经纪公司解约，仿佛才是露出了真正的样子。 以前的许蔷总是乖乖听陈妩的话，从来没给她添过任何麻烦，但除了电影，也没给过她任何惊喜。 陈妩觉得：现在这个许蔷也挺好的，虽然强势了点，但更可爱。 许蔷不知道陈妩对她已经悄悄改观，拉着行李箱一路进了候机厅，掐着点上了飞机，等待起飞。 窗外还是陆地，但她的心已经飞到了京城。 萧绿拿到了《金蔷薇》的电影票，陷入了沉思。 票是刘露露给她的，顺便告诉她： “许小姐明天早上到。” 明天早上到？ 萧绿看着这个时间，心想：许蔷这是几点钟的飞机？ 她知道今天正是《金蔷薇》的首映会，难道许蔷首映结束就飞过来了？ 萧绿因为这个疑问辗转难眠，等她好不容易入睡，没几个小时，房间门便被人悄悄推开。 是许蔷。 萧绿睡眠很浅，她睁开眼睛，看着许蔷在晨光熹微中的一举一动。 许蔷提起箱子，不让滚轮的声音吵到她。 她非常自觉的去了另一个房间，这让萧绿觉得有点欣喜，又有点难过。 萧绿闭上眼睛，很快便感觉到许蔷过来了，默默的看着她。 她有点紧张，怕被许蔷发现自己是在装睡。 索性许蔷并没有察觉，这让萧绿松了口气。 许蔷静静的站了几秒，几次低头想亲亲萧绿的脸颊，还是只看看她，去了另一个房间。 萧绿翻过身，确认她已经离开了，悄悄的伸出手，看着已经拆去绷带，在外观上看起来与正常时无异的右手。 她还是有很漂亮的一双手。 右手上没有留下疤痕，指节也没有错位，依旧是手指纤长，皮肤白皙，骨节透着力量感的一只手。 萧绿怔怔的看着它，最终轻轻叹了口气。 她的手看起来还能创造奇迹，可是只有萧绿自己知道，她没法好好控制这只手，画出的线条歪歪扭扭，只剩一片死不足惜的哀叹。 萧绿每到夜晚，一个人躺在床上，总会有无数个念头在头脑中汹涌疯狂的蔓延，怎么也止不住，从麻木到痛苦再到麻木，现在只觉得无穷无尽的懊恼。 那些歪歪扭扭的线条，如同一把尖刀，扎在萧绿的心上，只有她自己知道多痛苦。 天色开始渐渐变亮，萧绿知道用不了几个小时，就会有护士过来叫她起床，让她去活动室参与新一轮的复健行为。 每次走在去活动室的路上，萧绿都心情复杂。 她缩进被子里，将自己团成一团，装作不知道会有什么事发生。 萧绿一直没能睡着，模模糊糊的念头在她的心里不断窜来窜去，却始终找不到一个定点。 等到轻纱窗帘终于挡不住阳光时，有人在门口轻轻敲门，随即是脚步声，走到萧绿的床边，将有新鲜插花的花瓶放在床头柜上。 她轻声说：“萧小姐，早上好。” 萧绿睁开眼睛，但却不想看她，只说：“早上好。” 护士也不在意，她每天要见太多不同的病人了，那些人多是中老年人，在车祸或是什么意外中受了伤，为了再次走路挣扎。 可是，当她知道面前这位萧小姐只有二十岁，还是著名设计学院的学生，却因为一场课堂意外伤了右手时，还是忍不住觉得可惜。 因此，平日脾气有点暴躁的护士对萧绿格外耐心。 放好了花，她问道：“昨天睡得好吗？” 萧绿坐在床上，垂着头说：“不怎么样。” 护士问道：“那今天去精神科看看，调整下药量？” 萧绿顺从的答道：“好。” 护士对她的简短对话已经习惯，继续说道：“你今天有客人哦，早点起床吧。” 她替萧绿拉开窗帘，让阳光洒进房间，便离开了。 萧绿看了一会儿晨光，再转过头来时，许蔷正站在门口，对她抬抬了下巴，笑得比晨光更温暖。 许蔷简短的打个招呼：“早。” 萧绿对她露出一个微笑，说：“早。” 许蔷站在门口，不知该不该进房间。 萧绿沐浴在阳光之中的样子实在太美，似乎披上了某种圣洁感，让她整个人莹莹生光。 萧绿主动走到她身边，仰起脸，说：“我上午有复健活动，要陪我吗？” 许蔷点点头，她连夜飞过来时根本没想太多。 见到萧绿要说什么？见到萧绿要做什么？见到萧绿只是去看电影吗？ 萧绿见她答应了，笑道：“那你等我一下。” 她回房间去换衣服洗漱。 许蔷注意到她的右手已经拆了绷带，依旧像以前漂亮得不可思议。 她眼睛一亮，以为萧绿恢复得很好。 可惜，许蔷的猜想没持续多久，在活动室里，她看到萧绿的复健活动表现得明显差强人意。 跟她一起参与手部复健的只有两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原因是阿兹海默综合症。 萧绿坐在他们身边本就显眼，她的表现却更显眼。 复健活动只是用筷子去夹豆子，两个老人只是很难夹到豆子，可是萧绿却连筷子都很难拿稳。 许蔷坐在她的身边，看着看着只觉得心酸。 她觉得有眼泪涌进眼眶，但许蔷知道她一旦掉泪，萧绿一定会崩溃。 许蔷从不知道萧绿的手已经成了这样，她看上去已经变得跟以前没有区别了啊？ 复健只持续了半小时，直至结束时，萧绿还是没能夹起一颗豆子。 她转过头，对许蔷轻轻一笑，笑容里写满了无奈。 许蔷抱住她的肩膀，拍拍她的背，笑道：“还有事吗？去不去逛街？” 她说得轻松又简单，仿佛根本没看见萧绿刚刚的表现，让萧绿微微松了口气。 萧绿说：“好呀，你等我去拿点东西。” 许蔷一路陪她回了房间，看她进房间去收拾包包。 等待她的空隙里，许蔷随手找到一个楼层医生，问问萧绿的情况。 她虽然看了治疗方案，可是却不知道真实的最新进度。 楼层医生负责的刚好是萧绿的日程安排，他翻翻文件夹，推了推眼镜，为难的说： “萧小姐情况……不算很乐观，她的调整手术后，按理说是应该恢复正常功能了，不过，你看她现在的复健表现，不乐观。” 许蔷心情沉重，问道： “希望大吗？” 医生看着文件夹，说道： “专家的意思是，全看最后一次调整了，不行就是真的不行。” 许蔷看了一眼日期，最后一次调整手术是在下周。 她还想问什么，但萧绿已经从房间里出来，挽住了她的手，笑道：“我们走吧？” 许蔷看着她的笑容，萧绿的眼神清澈，仿佛真的不在意。 许蔷真的觉得心疼。 64.首映 萧绿自从开始治疗, 便一直闷在疗养院里, 最多只是在小花园里散散步。 这还是她第一次出来逛街，而且是崭新的城市, 萧绿只觉得看什么都新鲜。 即使是那些千篇一律的商场, 在她看来都有别样的兴致。 许蔷看见她东张西望的样子，笑道：“很久没出门？” “嗯，”萧绿稍微开朗了点，“一个人没意思。” 许蔷问：“刘露露呢？” 萧绿说：“我不想跟她逛街呀。” 刘露露虽然人不错，但萧绿只喜欢跟朋友一起玩, 偏偏她现在没有认识新朋友的兴致。 许蔷笑笑：“我之后尽量多过来。” 萧绿愣了一下, 说：“不用……” 许蔷说：“没事, 这边也有活动, 你别多想。” 萧绿明知她是安慰自己，但还是点了点头。 商场里灯光明亮，许蔷戴着墨镜, 但萧绿还是觉得她笑容甜美, 像极了一颗糖。 许蔷逛街还是一贯的作风, 先找了家甜品店坐下, 点一只香蕉船和草莓芭菲，捧着脸看她。 萧绿哭笑不得，说：“你这是要吃遍全国的香蕉船吗？” 许蔷理直气壮的点点头, 说：“是。” 这家甜品店的手艺不错, 草莓芭菲层层叠叠, 奶油甜蜜, 草莓分外可爱，让萧绿忍不住拍了好几张照片。 可惜，当她拿起勺子，去舀那颗草莓时，她的右手一抖，草莓和勺子应声落地。 萧绿低头看着地面，再抬起脸上时，眼中尽是泪水。 她说：“我不想这样的。” 她的声音很轻，但许蔷还是听见了。 萧绿的声音很轻，仿佛藏着无穷无尽的痛苦，将她困于其中，无法抽身。 许蔷说：“没关系，很快就会好的。” 萧绿低着头，将纸巾按在自己的眼睛上，轻声说：“我的手现在拿不了任何东西，我不知道它是怎么了。” 许蔷说：“它只是有点累。” 许蔷换了座位，坐在她的身边，揽住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萧绿只是无声的流泪，说：“我很害怕。” 她第一次对许蔷袒露她的恐惧，在一杯草莓掉在桌上的芭菲面前，萧绿抱住自己的头，不让任何人看见她痛苦的表情。 许蔷将团成一团的萧绿拥进怀里，轻声安慰道：“没关系，会变好的。” 她带着一直低着头掩饰流泪的萧绿离开商场，坐在出租车上，许蔷随口说了个地点，便让司机开车。 许蔷装作一切尽在掌握，可她既不能止住萧绿的眼泪，也不能治好萧绿的双手。 她第一次感觉如此无力。 出租车在繁华的城市中打转，盛夏已经过去，秋风吹起地上的落叶，打着转落在路边，等待着被人踩碎。 许蔷不知道车到底开了多远，直至司机将车停下，无奈的问她： “小姐，你们要是没地方去，这酒店还不错，带温泉的。” 萧绿止住了眼泪，还有点木木的样子，闻言转头看着许蔷，问： “你明天宣传会，来不来得及？” 许蔷粗略一算，有点赶时间，但看着萧绿眼中隐约的期待，还是谢过司机，跟她一起走进酒店。 房间里灯光昏暗，萧绿低着头，轻声说：“你在旁边我会安心一点。” 许蔷知道她是想逃离医院，索性开朗的一笑，说：“来都来了，不如去泡温泉？” 萧绿一愣，但许蔷已经将衣柜里的浴袍丢在床上，拿起温泉券，牵着她的手出门。 许蔷向来是这种说做就做的风格，萧绿每次被她带着走，都会感到一阵安心。 萧绿太清楚自己犹豫不决的性格了。 如果不是许蔷勇往直前，她们之间不会有任何故事。 温泉水漫过皮肤，让萧绿一阵放松。 天色已黑，渐渐有繁星点点。 萧绿暂时忘记了医院，忘记了受伤，忘记将她折磨的灵感。 她的眼中只剩下许蔷。 许蔷靠在池壁上，长发盘起，有几缕湿发落在脸颊旁边，皮肤在夜色下散发出珍珠般的光彩。 她真好看。 萧绿由衷的感叹道，伸手撩起她的头发。 “你干嘛呀？”许蔷抓住她的手，笑眯眯的看着她。 萧绿的手指与她的手指纠缠在一起，距离一时变得极近，鼻尖似乎能碰到鼻尖，炙热的呼吸萦绕在彼此的脸颊。 许蔷蹭蹭她的鼻尖，轻声说：“我好想你。” “我也是，”萧绿离她更近一点，“每天……每个晚上，都好想你。” 说不清是谁先吻了谁，只是这个吻轻柔而克制，浅尝辄止的徘徊在唇上，始终只有温柔。 * 《金蔷薇》宣传会。 陈妩发现今天的许蔷有点不一样。 低气压环绕了快半个月的许蔷，今天走路居然是小跳步。 陈妩一把拉住她，说：“悠着点，小心踩着裙子。” 许蔷笑眯眯的说：“不会的。” 她身上似乎冒着粉红色的泡泡，显得温柔而甜蜜。 陈妩无奈的领着她往舞台走，一边叮嘱道：“职业精神，职业精神。” 许蔷一点头，非常爽朗的回答：“我懂，你就放心吧。” 陈妩紧张的看她上了舞台，接过场控手里的话筒，顺着主持人的话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还朝台下抛了个媚眼。 许蔷在宣传会上的表现一向很好，陈妩看着她自如的与观众互动，跟主持人开着玩笑，最后引出她的新作《金蔷薇》，幕布上放起预告片，片中的许蔷美得不似真人。 按照之前沟通好的流程，看完预告片之后，主办方会发一些许蔷签好名的照片和海报，许蔷则是从舞台退到后台，拉住了陈妩。 陈妩不耐烦的挥挥手，说：“干嘛啊？要看电影就去看，别搁在这里碍我事。” 许蔷笑道：“我不是怕你担心我嘛？” 陈妩上上下下看她一眼，道：“你今年几岁？我还担心你？快去吧，给你留了位置。” 许蔷匆匆换下身上的礼服裙，直接去点映厅找萧绿。 陈妩给她们留的位置在二楼的小包厢，位置正对着银幕，很适合观影。 萧绿已经在等她了，许蔷悄悄推门进去，电影的片头正好开始放。 萧绿轻声问：“是不是时间有点赶？” 许蔷笑道：“还好……都赶上了。” 萧绿点点头，在许蔷的手心里塞了一颗糖。 许蔷问：“干嘛哦？” 萧绿说：“很甜的。” 黑暗中，许蔷看不见她的脸微微发红。 许蔷剥开糖纸，舌尖接触到一阵又一阵甜腻，像是过熟的水果，散发出迷人的芬芳。 她想告诉萧绿……其实你更甜。 只是她不便说话，电影已经开始。 萧绿不是第一次看《金蔷薇》，但对比于在许蔷家的点映会，这场电影显然更具震撼。 《金蔷薇》的剧情简单，引人入胜的是表现方法。 闻栗确实很会讲故事，将一个简单的故事拍得跌宕起伏，处处都是看点。 萧绿看得入迷，盯着银幕，眼睛都不转一下。 许蔷坐在她的身边，捧着脸看着她。她想问萧绿，电影真的很好看吗？许蔷已经将《金蔷薇》翻来覆去看了太多遍，实在不能再看了。 电影固然吸引萧绿，但更吸引萧绿的是电影里的许蔷。 她实在太美了。 海藻般的长发，若即若离的眼神，修长纤细的手指，瘦削的脊背，红色的嘴唇，完美无瑕的脸上露出桀骜不驯的表情，一切都让萧绿沉迷。 闻栗怎么可能这么懂许蔷的美？ 一时间，萧绿都有些嫉妒了。 她想起自己那些未完成的画稿，那些纷飞的线条之间，勾勒出许蔷的顾盼眼神，只有她十分之一的美。 大银幕上许蔷一个转身，镜头渐渐下移，她一双赤足踩在青石板上，雨滴不断落在她的身边，从白玉般的小腿上蜿蜒而下，叫人移不开眼睛。 萧绿终于捂住嘴唇，喃喃道：“太美了……” 许蔷知道这已经是结尾了，她的反应不会影响到萧绿看电影。 许蔷一把搂住她，在她的耳边轻声问： “你是说我吗？” 萧绿转过头，目光盈盈的看着她，说：“你太美了。” 许蔷还没反应过来，萧绿已经拿起手机，对着她咔擦咔擦的拍了好几张照片。 许蔷问：“你干嘛？” 萧绿无辜的说：“留下你美丽的瞬间。” 许蔷一时无言，只好敲敲她的额头，换来萧绿一阵笑闹。 点映会结束后，许蔷将萧绿送回疗养院。 错过两天的复健活动，护士的脸色有点差，不过看见萧绿的气色颇好，还是对许蔷说：“情绪好一点有利于恢复。” 萧绿恢复了一点活力，笑着跟许蔷挥手。 目送着许蔷离开疗养院，萧绿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的书桌上依旧放着成堆成堆的废稿，里面全数是各式各样的许蔷。 萧绿曾以为她再也不会看这堆东西，但在看过《金蔷薇》后，她再次翻开这些稿纸，用笔圈出其中的一些图画。 她终于明白，美与完美，是没有关系的。 在《金蔷薇》里许蔷夺目的美面前，萧绿之前的坚持与翻覆都成了笑话。 萧绿沉静下来，能再次面对自己和她的作品了。 65.灵感 《金蔷薇》的宣传会终于告一段落, 电影开始在各地院线大规模的上映。 一时间，许蔷红透了半边天, 大街小巷都在讨论她的名字。 陈妩出门买个早餐，都能听见后面的小白领在聊《金蔷薇》。 “你看最近那个电影了吗？女主角特别美的那个。” “《金蔷薇》吗？没太看懂，打算晚上叫朋友再去看一遍。” “啊？你还看第二遍？没必要吧？” “反正没事干啊，女主漂亮呀。” 陈妩提着自己的豆浆和油条，慢腾腾的上了工作室的小楼。 要是让这些小姑娘知道, 她们口中那个特别漂亮的女主角，正在这栋二层小楼里敲键盘，还不得疯了。 陈妩进了工作室，便拍拍许蔷的肩膀，道：“你红了。” 许蔷推推鼻梁上的眼镜, 问道：“真的吗？” 陈妩说：“我骗你干嘛？” 许蔷说：“哎，万万没想到啊, 快三十岁了, 居然红了。” 闻栗从旁边转过头，说：“那你之后怎么办？” 二十八岁, 在娱乐圈不算年轻了。许蔷的戏路刚刚打开，难道就要放弃？ 许蔷摇摇头，抬眼看着陈妩，说：“要问她呀？” 陈妩一本正经的说：“三十岁前, 你拿个影后, 我就有办法, 拿不到, 我马上签几个新人，你就当老板吧。” 许蔷摇头晃脑的说：“哎呀，好残酷啊。” 她一听便明白，陈妩的意思是《金蔷薇》能拿奖，她就还有戏，现在是一片定生死的阶段。 许蔷不由得想到她出道时的第一部电影。 跟《金蔷薇》一样，《唇吻》也是被寄予厚望的片子。 那时候她尚且年轻，美得更是热烈，美得不讲道理。 当时《唇吻》一败涂地，现在难道就有奇迹？ 许蔷对电影怀抱希望，对自己却是早已失望。 她站起来，离开办公室，到小阳台上站着，点燃一支烟。 往常闻栗一定会跟出来，不过今天她没有。 许蔷自嘲的想：她也知道吧，我不太可能有希望。 《金蔷薇》或许是她最好的作品，也是她最后的作品了。 许蔷看着天边的云，灰色的天空中压着白色的云，呈现出一股暗沉沉的色调，叫人看得心情压抑。 许蔷拨一个电话给刘露露，她知道今天是萧绿的最后一次手术。 她没有选择飞到京城去，只因为在她离开前，萧绿看着她的眼睛，坚定的说： “这次我想自己面对。” 京城的宣传会结束之后，许蔷几乎周周都会去找萧绿。 有时候是陪她聊聊天，有时候是出去吃甜点，有时候只是看着她参与复健活动。 萧绿说：“我看着你就很安心了。” 许蔷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只好尽力陪着她。 好在萧绿的手确实渐渐好了起来。 从开始的无力拿任何东西，到能够开始慢慢用筷子，萧绿从复健活动里表现最差的一个，渐渐成了表现最好的那个人。 萧绿笑道：“这有什么好高兴的？” 许蔷很开心的对她说：“为什么不高兴？你是第一名呀！” 萧绿说：“总共才三个人啊。” 话是这么说，可她脸上的笑容不是假的。 连医生都说，自从许蔷过来探病，萧绿的心情一天一天好了起来。 她的手问题是很多，但之前萧绿的求生意志实在是太薄弱了，顺带着神经反应也弱，以至于复健一直没什么效果。 许蔷笑着点点头，从他手里接过萧绿的复健报告。 这次的手术前，萧绿靠在她怀里，说了很多很多话。 几乎比她们认识至今说过的所有话都多。 萧绿说：“我一直很依赖你，我不知道你从我身上渴求什么，但我依稀知道你爱我的才华，所以我不能失去它。” “我曾经失去了它，所以我拼命寻找另一种表达，但你将它带回我身边，可是……我又失去了它。” “我怕你会因此离开我，所以，我只能先离开你。” 许蔷以为她要说什么，比方说那些俗套的挽留和肺腑之言。 可是，萧绿只是看着她，说： “所以这次手术，我自己去，你不要陪我。” 许蔷拥抱了她，尊重她的意见。 只是，真的到了这一天，许蔷站在阳台上，烟的气息从她的指尖袅袅上升，她还是非常担心。 许蔷担心萧绿的手术，担心她的手，更担心她会不会害怕，会不会难过。 然而她只能给刘露露打电话。 刘露露接起电话，声音很平静，说：“阿绿已经进手术室了，情况还不错。” 许蔷干涩的说：“那就好。” 刘露露顿了一下，问：“许小姐之后不来？” 许蔷说：“不来了，她不想看见我呀。” 许蔷其实知道萧绿只是想自己面对，可是她每次提起这件事，便有种被抛弃的错觉。 刘露露说：“那好，等她出来我再给你电话。” 她的电话挂得干脆利落，不知道被萧绿灌了什么迷魂汤。 许蔷只得再回到办公室，开始看《金蔷薇》的数据。 许蔷之前最爱分析数据，坚信一切都靠数据说话。 但她今天实在是不想看了。 有什么好看的呢？ 陈妩只看一眼，便铁口直断：“这票房差不了。” 既然她票房毒`药的名声可以洗刷了，还有什么好看的？ 电影的优秀不用质疑，一部文艺片能被口口相传，足以说明自身的优秀。 幸好，今天还有一点新鲜事。 闻栗收了几封邮件，转过来对她们说： “我们的片子在展览上表现不错，那边打算送去参加电影节，你们觉得呢？” 许蔷一指陈妩，说：“问她，她是我经纪人。” 陈妩斜她一眼，明显就是怪她不想管事，说：“我觉得这几个不错。” 她挑出几个邀请来，一一指给闻栗看。 闻栗点点头，说：“我也是觉得这几个不错。” 她们讨论了一会儿电影展，话题一路延伸到许蔷该穿什么去走红毯，终于耗过几个小时。 刘露露的电话一打过来，许蔷几乎是跳起来，跑到了阳台。 许蔷急声问：“她怎么样？” 刘露露说：“还不错，据说手术很成功。” 许蔷说：“那就是可以恢复了？” 刘露露说：“当然要看后续的复健活动了。” 许蔷终于松了一口气，叮嘱了刘露露一番，才挂断电话。 萧绿看刘露露打完电话，才问道：“她说什么？” 刘露露摊开手，说：“关心你呗，你怎么不自己给她打电话？” 萧绿说：“我不想在没确认结果之前，给她希望。” 她自然记得跟许蔷的约定。 如果她的手好了，那她们还在一起。 许蔷之后没再提起过这件事，萧绿只觉得她是照顾自己的心情。 刘露露了然的点点头，很自觉的出门，打算给萧绿煲个汤。 萧绿独自坐在床上，看着自己重新包上纱布的手。 这次手术，是最后的希望了。 萧绿觉得自己几乎是在打赌。 赌上帝是不是已经放弃了自己，赌自己是不是还会被眷顾一次。 不过…… 即使再也无法画画了，我也想做点什么。 萧绿在心中对自己默默说着，她看着书桌，那里的文件夹里依旧有一堆废旧的画稿，但同样有打印出来的文稿。 她学会了不协调的双手打字，萧绿忽然发现自己心中那个绚烂的世界，从来不仅仅只能用一种方法表达。 她曾经想送给许蔷的那份礼物，现在逐渐掀开幕布，展现出了应有的光彩。 萧绿想将《她的湖》做成一整个系列。 用她能用的所有方式。 萧绿已经将初稿传给了钱萤。 钱萤收到她的文稿，惊讶得一秒打了个电话过来。 钱萤说：“你不是在治手吗？” 萧绿说：“怎么？一只手不能打字？” 钱萤说：“哦……那这是你下本书的稿子吗？我帮你看看。” 三个小时后，钱萤又打来了电话，难掩语气中的激动。 钱萤说：“这是你刚写的吗？！你开窍了！” 萧绿矜持的说：“是吗？谢谢。” 钱萤可不管她，只说：“我帮你去联系出版，你着急吗？” 萧绿沉思了一下，说：“我不着急，其实……我想把这本书当做我毕业设计中的一部分，可以吗？” 钱萤听她说完构思后，变得更激动了。 钱萤说：“我劝老段配合你吧！你这个……太有想法了。” 萧绿真诚的说：“又要麻烦你了。” 钱萤激动得只想飞去京城，给萧绿一个拥抱，说：“怎么会？！我谢谢你还来不及……你简直是天才！” 对于钱萤夸张的表扬，萧绿都有点害羞了。 她从未想过这么多，萧绿只觉得她空洞的心渐渐被填满，而她想将这些内容送给许蔷。 初次相遇时，许蔷用电影拯救了她第一次。 开始相处后，许蔷用爱情拯救了她第二次。 最后见面时，许蔷用自己拯救了她第三次。 萧绿无以为报，只能将许蔷最渴望的东西送给她。 萧绿在《她的湖》的第一句写下： 将我的一切送给你，包括我的心和身体。 世间一切就此不论，我只觉得奇迹在我眼前展开。 66.设计 最后一次手术的效果出人意料的好。 留院观察了两周, 医生终于宣布萧绿的右手恢复良好, 可以离开疗养院, 回到学校了。 萧绿在这边呆了好几个月，许多医生护士都很喜欢她。 临走前，特意叮嘱她：“之后一定要小心啊，不要提重物，不要劳累……” 说了一长串, 都是担心萧绿的身体。 萧绿谢过他们, 又寒暄了一番, 才和刘露露离开疗养院。 刘露露一到叶城，便说要去一趟工作室，跟许蔷报告工作。 萧绿诧异道：“需要这么赶吗？” 刘露露说：“对啊, 老板其实挺严厉的。” 萧绿点点头, 她不常见许蔷工作时的样子，唯一一次去工作室, 都没有去工作室里面看一看。 所幸钱萤回来接机, 萧绿一下飞机便看见了她。 钱萤还举了个小手牌, 上面写着萧绿的名字。 萧绿一看这个手牌就笑倒了，说道：“我难道不记得你的脸吗？！” 钱萤说：“我不是怕你忘了吗？都这么久没见了。” 萧绿拍一下她的肩膀，笑道：“胡说八道。” 钱萤不甚在意, 接过她的行李箱，塞进出租车的后备箱, 坐在车上, 这才问道： “你现在住哪里啊？” 这下把萧绿给问懵了。 她踌躇了一会儿, 报上了温颜的地址。 温颜一个人在校外租房，从不介意她去留宿。 钱萤问道：“不去许蔷那里？” 萧绿说：“嗯……不太方便。” 钱萤打量她一番，说：“为什么？” 萧绿说：“就是……不方便，哎呀，有点事。” 钱萤问：“你不是租住在她那里吗？能有什么事？” 她肯定在套我话呢，萧绿无奈的想，没办法的说： “我跟她分手了，现在不方便去住。” 钱萤惊叫道：“分手了？” 萧绿说：“对啊。” 钱萤说：“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你不够意思啊，于公于私，你都该告诉我。” 在钱萤责备的目光下，萧绿小声的跟她说过事情始末。 她这一整个故事说完，车也到了温颜楼下，萧绿给温颜打过电话，她现在正在小区门口等萧绿。 钱萤对她挥挥手，她觉得要消化一下这件事。 实在没人可说，她只好将电话打给陈妩，陈妩听完她的话，报上一个地址，说：“你直接过来。” 钱萤心想……你以为你是谁啊！却还是乖乖的将地址告诉司机，看着车一路开向市区。 * 温颜见到萧绿后，直接把她领回了家。 温颜的房子是工作室和住宅二合一，楼上是卧室，楼下客厅被她改造成了画室，现在明显是没怎么收拾过的样子，到处散落着画笔和颜料。 萧绿将行李放下，欣赏了一番温颜正在创作的长卷油画，又看了看地上的颜料罐。 温颜很警觉，问道：“你干嘛？” 萧绿闻着熟悉的味道，笑道：“我也喜欢这款。” 温颜护食的说：“我没几罐了，不分给你。” 萧绿好脾气的笑笑，说：“给你看点东西。” 温颜凑过来，看她打开行李箱，拿出文件夹，很是不开心的说：“我就知道你找我，是想开艺术研讨会。” 萧绿斜她一眼，道：“你不是要跟我联合设计吗？马上就是开题报告了，我难道不该找你交流下？” 温颜自知理亏，接过她手中的文件夹，翻看起来。 她看得出萧绿这次给她看的作品，依旧是之前说过那一系列。 只不过这次已经了完整的脉络，扉页上还写着小学生字体一般的标题——《她的湖》。 温颜道：“你这字也太丑了。” 萧绿说：“我现在还能写字，已经是医学奇迹了。” 温颜一把抓过她的手，仔仔细细的看起来，说：“那个秦露给你砸这么狠？！我听说是个半身像，直接落你手上了。” 萧绿点点头，说：“嗯，骨头几乎全碎了，神经也断了几根。” 正因为如此，她的手术和恢复历程才会那么艰辛，几乎是被完全粉碎的一只手，哪怕是恢复外观，就已经费尽心力，更不要说恢复它的功能。 温颜沉默了半饷，才说：“那你……还能画吗？” 她停住了动作，不敢再去翻那个文件夹。 萧绿说：“你自己看。” 温颜深呼吸一口，翻开文件夹，扭曲的线条撞进她的眼睛里，让她顿时将文件夹关上。 萧绿问：“有那么丑吗？” 温颜咬着嘴唇，不说话。 她还记得第一次看见萧绿这个系列时的震撼，那些线条，每一根都带着无穷无尽的张力，如同夏日的一阵雷雨，让她一阵心悸。 萧绿说：“你再仔细看看。” 温颜忍住眼中的泪，低下头去，盯着那些混乱的线条。 这下她看出端倪来了。 这些线条乍一看扭曲错乱，根本不是萧绿往日唯美浪漫的风格，可是当温颜沉下心来时，它们却组合成丰富的图形，似乎包罗万物。 温颜顿时明白了，喃喃道：“以前教授总说你美感有余，力度不足……可是……” 萧绿点点头，说：“因祸得福。” 以往她靠灵感而生，安心当着上帝的手，将神的旨意传达。 而这场毁灭她的灾祸之后，萧绿如同涅槃的凤凰，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温颜合上文件夹，声音喑哑，说：“明天开题报告，我一起听吧。” 她不忍心再看，越看便越觉得难过。 温颜与萧绿，皆是艺术学院这片区盛名在外的学生。 前两年，温颜的作品数量和质量都令萧绿黯然失色，但这最后一次，她甘愿当萧绿的配角。 没有人比温颜更清楚了。 当努力到了极致，面对天赋时，只会觉得自己更颓败。 所幸萧绿坐在她的面前，一个笑容便能让她释怀。 温颜觉得，如果是萧绿的话，给她做配角也挺好的。 温颜抱着一颗兴奋又复杂的心，终于等到了开题报告这天。 整个教学楼熙熙攘攘，很多从不来学校的学生也出现了，萧绿走在人群中，穿一身灰色的裙子，完全不显眼的样子。 可惜温颜在她身边，还是吸引了诸多注意。 “那是萧绿吗？不是受伤了？” “旁边是温颜吧？我记得她们这次要联合设计，估计是温颜主导吧。” “感情真好……唉，学霸和学霸的世界啊。” “什么学霸？萧绿也算？” 依旧如每一次出现在学校一样，周围全是窃窃私语。 萧绿低着头，完全不为所动。 直至站在讲台上，萧绿依旧是一脸淡漠的样子。 温颜拿过话筒，笑意盈盈，开口道： “各位老师和同学们，早上好，欢迎来听我们的开题报告。我是S大美术学院的温颜，我的合作伙伴是设计学院的萧绿。” “此次毕业设计，我们俩决定以联合署名的形式进行创作，主导人为萧绿，下面请欣赏我们的作品《她的湖》。” 学生们面面相觑，没想到主导人怎么会是萧绿？ 几位老教授看着台上两个女孩子，慈爱的笑笑，示意她们开始演讲。 萧绿将自己的作品投影在幕布上，顿时便引起了教室一阵骚动。 “我靠这是什么……太丑了吧！” “温颜是不是疯了……” “等一下，你们仔细看看啊……” 声音渐渐熄灭，学生们的脸上显露出震惊的神色。 温颜唇角挽起得意的笑容，似乎早已料到。 萧绿难得露出一点笑意，轻声开始说起这组作品的来源始末。 随着她的讲述，幕布上放映出一幅幅画作，还有小型雕塑和短片，最后甚至出现一本装帧精美的书籍。 不少学生小声嘀咕：“这样也行？” 萧绿缓慢的讲述着她的设计思路，她的声音仿佛有一种魔力，带着人走进她的世界。 那里曾经荒芜一片，现在却色彩缤纷。 当她话音落下，底下的观众尽数沉默，让萧绿的一颗心悬在半空。 片刻后，有一个人鼓起了掌。 稀稀落落的掌声响起，很快绵延成一片，所有人都鼓着掌，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她。 前排有一名教授站了起来，接过话筒，高声说： “你们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学生……后生可畏！” 萧绿向他鞠躬，真诚的说：“不敢当，我们还要学习。” 老教授走上台，拍拍她的肩膀，道：“艺术本就不拘泥于形式，这样做你们的毕业设计，很合适。” 萧绿在设计学院呆了这么久，直至毕业设计才露出锋芒。 她如同出鞘的剑，一旦展露锋芒，再也无法收回利刃。 温颜站在她的身边，看着她的侧脸，终于轻轻说道：“阿绿，我真羡慕你。” 她同萧绿一起向台下鞠躬，走下了讲台。 萧绿这才笑起来，对温颜说：“可是我也很羡慕你啊。” 她笑得眉眼弯弯，道：“我从未见过你这么热爱画画的人，真的。” 温颜笑着揽过她的肩膀，跟她一起向校门口走去。 在萧绿讲完开题报告后，温颜才真正能正视自己，哪怕天赋平平，如果一直一直向前走的话，终究也会走到想要去的地方。 这既是普通人的不幸，也是普通人的幸运。 她看过太多萧绿的痛苦，如果让她跟萧绿交换，她不愿意。 校门离得并不远，还剩一段距离时，温颜看见那里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她推了一把萧绿，笑道：“她在等你，快去吧。” 温颜看着萧绿一路跑向许蔷的背影，轻声说道： “拜托你……让她幸福一点吧。” 67.回家 感情要达到比例, 才会出现哦哦~　　别说是吃饭喝酒看电影, 许蔷连出现在小别墅的时间都变得很少。 她早出晚归, 顶多在玄关跟萧绿匆匆打个招呼。 好几次萧绿端着牛奶杯，看见她一阵风一样走过，愣了几秒，许蔷人已经消失了。 连带着萧绿那混乱的作息时间，都因此正常了不少。 自从萧绿知道许蔷早上七点半准时出门后, 她总忍不住那个点端着牛奶杯去玄关晃一圈。 如果哪天没听到许蔷那句轻飘飘的“早安”, 萧绿会面对电脑一整天, 结果什么都写不出来。 发现自己的情绪被许蔷牵动后，萧绿感觉糟透了。 但她又没什么办法。 有天早晨她抢在许蔷开口前问她： “最近在忙什么？” 萧绿语气冷淡，装作不经意一般。 “啊？在拍戏啊。” 许蔷果然一愣, 随即露出个妩媚的笑容。 “怎么, 独守空房寂寞了？” 萧绿用一个背影回答她，听见许蔷砰的一声关上门。 她转过身, 不知怎么有点难过。 许蔷确实是在忙着拍戏, 她的小剧组总共就十个人, 恨不得一个人当三个人用。 闻栗对许蔷突如其来的工作狂状态，实在是有一万个不解。 “你最近怎么了？” 拍摄进程过半，她终于憋不住问了许蔷。 许蔷正仔仔细细的挑着沙拉, 将她不吃的蔬菜全部丢掉。 “没什么，还不许我有上进心了？” “这可不是你的风格, 老实说吧。” 闻栗撞撞她的手肘, 一脸八卦。 “小朋友给你脸色看了？” “她甜着呢。” 许蔷一脸骄傲, 抢过闻栗碗里的小番茄。 “嗯？” 闻栗顿时瞪大了眼睛。 “搞定了？” “别这么说……” 许蔷难得反驳了闻栗戏言意味浓重的说法。 “只是了解了一下。” 闻栗的表情变得一言难尽。 “她有什么魔力？” 她一把揽过许蔷的肩膀，附在她的耳边说话。 “闹得你动了凡心？” “我又不是冰山，”许蔷推开她，“萧绿很特别。” 闻栗沉默了一会儿，许蔷直白的拒绝了她的靠近，让她有点不适应。 “所以……这是你工作狂的原因？” “差不多吧。” 许蔷言简意赅。 “她身上有我很羡慕的东西。” 闻栗不解：“啊？” “你记不记得我们在意大利的时候？我买过一幅画。” 许蔷将沙拉盒子推到一旁，开始给自己补妆。 “我喜欢那副画的感觉，跟喜欢萧绿的感觉很像。” 闻栗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终于恍惚想起有这么一回事。 那是一次游学，她们路过意大利，正好有一场画展，来自亚洲青年艺术家。 许蔷对其中一幅不知名作品一见钟情，花大价钱买下了它。 闻栗还记得许蔷曾经抚摸着画框，形容她对那副画的感觉： ——星空、海洋、爱与全世界。 她太难想象许蔷用这些词形容一个人了，一时间脸上表情扭曲。 “许蔷，我觉得你最近……” 闻栗深呼吸，梗着脖子说： “疯魔了。” “是吗？” 许蔷补好了妆，侧头看着她，嫣然一笑。 “我觉得你说得很对。” 闻栗看着她耀眼的笑容，心头骤然火起，站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许蔷摇摇头，缓慢的收起她的化妆品。 疯魔了。她觉得闻栗说得真对。 她时时刻刻想着萧绿的一切。那个真真假假的故事，昏暗的灯光下柔美的侧脸，低头时微微上翘的睫毛，激烈的吻和……火热的身体。 许蔷觉得自己一定是中了毒。 她认命的走向片场，站在摄像机中，开始新一轮的工作。 五色斑斓的油漆被泼在许蔷身上，强光下她对着镜头露出笑容。 闻栗沉着脸坐在摄像机后，捕捉着每一个细微的变化。 一直到深夜，拍摄才结束。 “我觉得我们不必这么赶素材。” 剧组解散后，闻栗截住许蔷。 “我们在赶吗？” 许蔷指指自己，再指指她，一脸难以置信。 “我状态好，你也状态好，剧组状态也很好，为什么不快点拍？” 闻栗一时难以回答，她瞥见副驾驶上一本花花绿绿的杂志，随口问道： “这是什么？” “杂志，”许蔷还盯着她的眼睛，语气有点不耐烦，“萧绿拍的。” “她是模特？” 闻栗顺手拿起杂志，干脆坐在了副驾驶上。 “不是。” 许蔷熄灭发动机，抱手看着她。 “你今天没开车？” 这是在赶人了，闻栗皱皱眉，侧头看着她。 “不可以送我吗？” “闻栗，你今天有点怪，”许蔷打开音乐，缓解焦躁的气氛，“我不想送你。” “因为她？” “我们是朋友，”许蔷说道，按住了闻栗的手，“别过界。” 闻栗看着她美得不像话的脸，拉开车门下车。 “明天不要迟到。” 许蔷点点头，驱车离开。 半路等红绿灯的时候，许蔷看了一眼副驾驶的杂志，感觉心里痒痒。 早上来剧组的时候路过书报店，她顺手买了杂志。 没想到一天工作繁忙，她除了拍照发微博，压根没再拿到杂志。 只能回家再看了。许蔷叹口气，把车开得飞快。 时间已过十二点，许蔷在玄关踢掉高跟鞋，想先去倒杯牛奶。 她还没走到厨房，已经有人先她一步，端着牛奶杯在等。 萧绿坐在小吧台，晃着腿看着她。 看见许蔷疲惫的脸色后，她犹豫了一下，问道： “很累么？” “嗯。” 许蔷在她身边坐下，指指她的牛奶杯。 “可以喝吗？” 萧绿默默点头，把自己的牛奶推给她。 许蔷端着杯子，一口气喝下大半。 她看起来真的很累…… 萧绿感觉自己的心被轻轻扎了一下，又涩又麻。 “怎么了？” 许蔷放下牛奶杯，挑眉问她。 “等我有什么事？” “我没等你。” 萧绿下意识反驳。 “没等我？嗯？” 许蔷指指时钟，似笑非笑的问： “平时这个点，你还在睡觉。” 萧绿脸上一红。 她怎么什么都知道！ “你回来了？” 询问者声音轻柔，但还是吓了许蔷一跳。 她甩到一半的高跟鞋就这么定定的拿在手中，整个人僵在玄关。 现在可是半夜两点！ 这种问候出轨老公的句子，出现得也太不合时宜了吧？！ 许蔷轻手轻脚的放下鞋子，摸进客厅。 然后，她又被吓了一跳。 比起她十秒前的构想，什么安保系统出了问题家里进了贼，或者是哪位不识趣的朋友不告而来，甚至是某位前任要提刀复仇……都要更为可怕。 许蔷眼睁睁的看见她家那设施齐全的客厅里，出现了自己一张大脸。 这场面堪比恐怖片啊！ 尤其是——许蔷对自己主演的电影，基本都是感情复杂，处于喜欢和讨厌的边缘。 而此次观影会的选片绝妙。 正是她情感上最耻于面对的那一部，口碑奇好票房奇差的文艺片，现代电影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她的成名作《烈火》。 在这场针对于她的公开处刑中，她的小房客站在中心，手持遥控器冲她微笑。 “你在干什么？” 许蔷咬牙切齿，低声问她。 她下意识的逼近萧绿，抓住了她的手腕。 “看电影啊。” 萧绿无辜的眨眨眼睛，嘴唇微微上翘。 “你说的，随便用。” 她指的是许蔷曾说过的那些游戏机和投影仪。 “我有没有说过……” 许蔷骤然咬住自己的嘴唇，想要遏止住直冲大脑的怒气。 “我不喜欢《烈火》！” 她一定是故意的！她一定知道！她绝对一直喜欢我！她绝对知道如何激怒我！ 万千言语梗在许蔷的心间，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还没吼出来？ 客厅里的气氛已经充满□□味，在深夜两点的城市里滋滋作响，似乎下一秒就能爆炸。 然而面对许蔷毫不掩饰的怒火，萧绿只是侧过头，淡淡的说： “是吗？那我换一个好了。” 她平静看着许蔷，问道： “你想看什么？” 许蔷一时语塞。 萧绿看着她凝滞在脸上的表情，一股兴奋感从神经末梢传递到大脑，她猜对了！ 许蔷对自己的电影有所犹疑，所以记者不问绝不谈起。 许蔷讨厌《烈火》，所以才会在曾经的采访中几次提到。 68.红毯 感情要达到比例, 才会出现哦哦~ “那就是想见我？” 许蔷放下杯子, 从背后抱住萧绿。 “你可以直接告诉我的。” 她的吐息温柔, 撩得萧绿耳朵痒痒，她不自在的推推许蔷的手臂，没想到许蔷反而把她抱得更紧，压根不打算放开她。 “究竟是什么事？”她低声问。 “我只是想说……” 萧绿深吸一口气，转身直视着许蔷。 “你不必这么照顾我。” “照顾你？” 许蔷露出困惑的表情。 “这个。” 萧绿拿出手机, 指着她那条微博。 “钱萤打电话给我, 说我的书忽然卖到脱销。” “啊？恭喜你。” 许蔷一脸欣喜的看着她, 又道： “你编辑叫钱萤？她人蛮好的，替我问声好。” 萧绿难以置信的看着许蔷，她真的搞不清状态？ “姐姐, 你帮我发了微博, 才会脱销的。” 萧绿忍无可忍，话说得颇有几分咬牙切齿。 “嗯？” 许蔷忽然听见她叫姐姐, 只感觉心里一酥。 两个人本来就离得近, 许蔷一低头, 几乎可以触到萧绿的额头。 许蔷看着被她圈在怀里的萧绿，只觉得她纤细得过分，脸上一点红晕, 让她心跳的更快。 “不是故意的吗？” 萧绿看许蔷完全不在状态的样子，总算是明白了。 敢情许蔷真是随手发了个微博, 全是她自作多情了。 “算是吧。” 许蔷忽然摸摸她的头发, 轻声道： “我想让他们知道你有多好看。” “我只是普通人。” 萧绿不赞同的看着她。 “你说得太夸张。” “不夸张, ”许蔷给她看自己手机，里面存着一张那天她拍的照片，“你看，你的眼睛是琥珀色的，比湖更美。” 萧绿依旧抬着头，倔强的看着她。 “而且，我喜欢这主题。” 许蔷放开一直圈着她的手臂，从酒柜里拿出一瓶酒，笑道： “小恶魔，多适合你。” “啊……你偷拍我！” 萧绿后知后觉的叫道。 “不可爱吗？” “删掉，删掉嘛。” 萧绿想去抢她的手机，但许蔷比她高一截，举起手轻轻松松的避过她。 “不可以删吗？” 萧绿见自己抢手机无效，露出一个楚楚可怜的表情。 “你这样真可爱，”许蔷点点她的鼻尖，“但我不会上当了。” “那……” 萧绿收起她欺骗意味十足的表情，眼珠一转，看见许蔷刚拿出的酒瓶。 “我们喝酒，你喝不过我，你就删除。” 许蔷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她还记得酒会上萧绿喝过几杯酒，眼神迷蒙得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 “我可不敢跟你喝酒。” 许蔷摇摇酒杯，金色的酒液折射出漂亮的光彩。 “阿绿，别忘了上次喝醉你做了什么。” 她语气暧昧，笑容里带着独占欲。 “你觉得自己很会喝酒吗？” 萧绿没回答她的问题，给自己拿了一支酒杯，倒上小半杯，笑道： “我觉得我很会和你喝酒。” 她的笑容让许蔷呼吸一滞，看吧，果然是个小恶魔，轻松抓住了她的弱点。 “跟别人喝过酒吗？” 许蔷不接她的话，只与她轻轻碰杯。 “很少。” 萧绿颔首，暖黄的灯光里，她看向许蔷的眼神带着些许迷恋。 她有个大胆的想法，让她心跳加速。 “真纯情。” 许蔷喝一口酒，用手指绕起自己的卷发。 她感觉萧绿有话想说，萧绿周身紧张的气息，简直要将空气点燃。 “纯情吗？” 萧绿反问她，随即提出了一个问题： “许蔷，你有男朋友吗？” 她身上那种紧张的气息渐渐消散，原来闹了半天就是这个问题，许蔷不禁哑然失笑。 “你是记者吗？小朋友？” 她调笑道，看见萧绿眉心皱起，一副很纠结的样子。 “不许告诉别人。” 萧绿点点头，凑过来一点，认真等待许蔷说悄悄话。 “很久没有了。女朋友也是。” 许蔷摇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半是玩笑半是认真。 “空虚寂寞冷啊，怎么，你想做我女朋友？” 她一句话呛的萧绿疯狂咳嗽。 许蔷伸手拍拍她的背，没想到萧绿咳得更厉害了。 “哎呀，我开玩笑的，别当真别当真啊，”她连忙补救道，“我不知道你这么不禁吓，我错了，我下次不这样了啊……” 许蔷一叠声的道歉，萧绿终于渐渐平静下来。 萧绿是完全没想到许蔷会来这么一句。 她本来只是好奇，喜欢了许蔷这么多年，许蔷从来没有爆出任何绯闻，偶尔有那么一两回，也是飞快的没了水花。 今天这一问，半是追星，半是私心。 偏偏许蔷还轻轻拍着她的背，语气里有淡淡的责备。 “喝酒小心一点嘛，别老是呛到。” 萧绿点点头，不知该如何反应，又听见许蔷问道： “公平起见，该我问问你，你呢？” “我没谈过恋爱，”萧绿斟酌了一下，慎重的加上一句，“我觉得。” “你觉得？” 许蔷果然好奇。 “对啊，我觉得那大概不算谈恋爱。” 萧绿做个停止的手势，请她不要追问。 许蔷善解人意的点点头，调侃道： “挺正常的，感情嘛，变幻莫测。” 她喝一口酒，看着天花板，玩笑般的口气。 “我还订过婚呢，这算什么。” 许蔷拍拍萧绿的肩膀，一副姐姐理解你的样子。 萧绿却骤然瞪大了眼睛，叫道： “你订过婚？！” “对啊？” 许蔷莫名其妙，摸摸自己的鼻子。 “谁没跟几个邻居小哥哥搞过娃娃亲？” “我从来不知道。” 萧绿觉得自己粉丝当得很不合格。 “很正常，谁敢报啊？” 许蔷手一挥，酒精让她心情格外好，整个人都放松。 “怎么写？婚约解除只因女方要拍电影，商业巨鳄颜面扫地？哈哈哈哈哈哈哈……” 萧绿被她突如其来的坦白吓得一抖，徒劳的握住她的手。 “哎，你别这幅表情嘛。” 许蔷再给自己倒一杯酒，指尖划过萧绿的手心。 “我这算什么呀？你那个少年天才的事才吓人。” 她摸摸萧绿的脸，醉里带着清醒，问道： “悄悄告诉你，我这个是真的，你的呢？是真的吗？” 萧绿沉着脸，一把拍掉她的手，把女人独自留在酒廊里。 萧绿揉揉自己的毛绒浴袍，看来这会是不错的电影之夜。 “哟，不逃了？” 许蔷出现在门口，随口调侃她。 萧绿挑挑眉，回嘴道： “看什么？我喜欢《海市蜃楼》。” 许蔷头皮一麻，萧绿果真很了解她。 《海市蜃楼》是部工业风公路片，直接给许蔷带来了“票房毒`药”的名头，这部开播前吹上天的口碑片，票房跌破了当年的最低预测线。 “我也挺喜欢的。” 许蔷忍住心底漫起的不适感，不甘示弱。 她这么坦然，萧绿反而不好意思起来，她缩进沙发的角落，看许蔷选好了片，坐在了沙发的另一角。 她坐那么远干嘛？萧绿冒出个问题，许蔷明明从来不避讳跟她的肢体接触，为什么忽然这么反常？ 许蔷装作没发现她的小别扭，手指指矮桌。 “喝点什么？” “牛奶就好，”萧绿抱一个靠枕，看着幕布上出现熟悉的场景，“《芝加哥》？我喜欢。” 许蔷递给她一杯牛奶，斜她一眼，懒散的说： “这么巧？难怪你会喜欢我。” 萧绿刚喝一口牛奶，被呛得咳了几声。 果然，许蔷还是那副样子，动不动就占口头便宜。 “我是喜欢你啊。” 萧绿面不改色。 “艺术范畴里喜欢你。” 她抬手指着幕布，许蔷注意到她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是少有的漂亮的手。 “我不是嘲笑你，或者是别的什么目的……我确实喜欢你的电影。” 萧绿首次坦诚的说起她对于许蔷的感情，那些在漫长黑夜里纠缠着她的情绪、令人困扰又甜蜜的远距离欣赏。 “你很特别。” “就这样？” 许蔷并不满意，她还想听更多。 她的房客是个小作家，难道不该说点甜言蜜语吗？ “就这样啊。” 萧绿颔首，专注的盯着幕布，那著名的镜头正在播放，穿着高跟鞋的女人一步步走向深巷，脚踝美得不像话。 69.喜悦 感情要达到比例, 才会出现哦哦~　　萧绿的学校很大, 饶是许蔷拿着详细地址, 还是在校园里迷了路。 已经离开校园多年的许小姐茫然的将车停在岔路口，终于认命的掏出手机给萧绿打电话。 太丢人了，明明是来接人的，结果自己迷路了。 所幸她的煎熬没持续太长时间，萧绿正好在附近买东西。 不出五分钟, 就有女孩子来敲敲她的车窗。 萧绿清秀的脸被太阳晒得微红, 眼睛湿漉漉, 样子特别可爱。 许蔷摇下车窗，鬼使神差的问： “搭车吗？” “搭啊，”萧绿微微一笑, 拉开门坐在副驾驶上, “来接人吗？” “对啊，帮别人搬家。” 许蔷觉得有趣, 跟她继续聊下去。 “谁啊？我们学校的吗？我说不定认识。” 萧绿没想到许蔷跟她一问一答了起来, 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 她实在是不善交流的人。 “是个可爱的女孩子, 皮肤很白，嘴唇是甜甜的粉色。” 许蔷看着她低头吃冰淇淋，以为她是害羞。 “跟你一样。” 补上这句后, 萧绿彻底不说话了。 许蔷低声笑一下，顺着萧绿指的路, 很快开到宿舍楼下。 学校管得严, 宿管阿姨把许蔷拦下来, 叫她先登记信息。 许蔷一边写上自己的姓名号码，一边挥挥手，让萧绿先上楼收拾东西。 萧绿点点头，乖巧的上楼。 其实她东西不多，现在已经收拾的差不多，除了衣服就是书。 化妆品之类的小小一袋，还是因为要时不时出席杂志社的活动，钱萤逼着她去买的。 萧绿将行李箱拖到门口，准备悄无声息的离开。 “回家啊？” 宿舍一张床上探出个脑袋来问道，是一贯跟萧绿不太对付的那个室友。 坦白说，萧绿想出去住，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 “嗯……” 她不欲跟人多说，只想默然离开。 “不考试了？” 那人奇了一声，从床上爬下来，看着她打包得整整齐齐的东西，挑挑眉毛。 “你该不会要搬走吧？” 她一声怪笑，抱手看着萧绿。 “搬走也好，省得成天神神叨叨的。” 萧绿不说话，只将自己的东西一件件搬到楼道里。 “天天往外面跑，好好的学生从来不读书……” 她还在继续说话，似乎立志在最后一天给萧绿点颜色看看。 萧绿听到她越扯越远，心里抖了抖。 果然，她提起了陈年旧事。 “刚来不是说年级第一么？说得多么多么有灵气，功底有多么多么扎实，啧啧……” 那人露出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怎么再没见你拿过画笔？” 萧绿抿紧嘴唇，不想接她的话头。 楼道里有其他宿舍的女生经过，看见她在搬东西，羡慕的说一句： “阿绿要搬走了啊？真好。” 这话被那人听见了，她挑挑眉，准备继续刺激萧绿。 “怎么了？” 忽然有人打断了这段对话。 许蔷站在门口，向室内看了一眼。 那人抱手站着，挑衅的看着她们。 许蔷看一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人多半平时就有事没事欺负萧绿，刚刚估计是又来找茬。 她斜了那人一眼，严厉的说了一句： “适可而止吧。” 萧绿扯扯她的袖子，害怕那人嘴快继续说。 嘲讽她也就罢了…… 她不想让许蔷知道这些事啊。 她们才刚刚认识。 何况她那么喜欢许蔷，那么希望自己在许蔷心中印象好一点。 那人看见她的动作，刚想继续说话，被许蔷一句话压住了气焰。 “在学校搞小动作，可不是君子所为。” 许蔷拉起萧绿的箱子，神色冷漠的说： “别以为我们萧绿没人疼。” 她话说得不重，气势却不容小觑。 那人缩缩脖子，故作不在意的摊摊手，却再也不敢开口。 她深知萧绿这位“姐姐”不是个善角，要是激怒了她，准没有好果子吃。 关上宿舍的门，许蔷担忧的看着萧绿，问道： “你没事吧？” 萧绿摇摇头，她想问许蔷听见了多少，却又不敢开口。 她的小秘密不算大事，但总归难以启齿。 许蔷倒没注意她这点小别扭，将行李放进后备箱，拍拍她的肩膀，让她先去车上坐着。 不过两分钟，许蔷就回来了。 上车后，先递给萧绿一只冰淇淋。 萧绿一愣，接过那只冰淇淋，下意识的拆了放进嘴里。 是她喜欢的味道。 许蔷已经开着车熟门熟路的朝校门口而去，萧绿定定的看着她的侧颜。 她是真的很漂亮。 褐色的卷曲长发扎成马尾，穿着黑色衬衫，露出漂亮的锁骨。 鼻梁很高，下颌线瘦削，偏偏眼睛又很大，长长的睫毛扑闪，叫人移不开眼睛。 而这只冰淇淋…… 则是她刚刚吃过的牌子和口味。 许蔷的细心令她震惊。 萧绿想起许蔷之前站在她的寝室门口，神色冷淡，三言两语让那人不敢开口。 许蔷可能跟她想象得不太一样…… 但是更可爱。 萧绿低下头，觉得自己脸有点红。 “怎么了？” 许蔷注意到她的动作，问了一句。 “是不是热？我空调开低点。” 她将空调开低一度，又指指车里音响，笑： “想听什么？随便选。” 萧绿吃掉最后一口冰淇淋，双手捧住自己的脸，轻声回答道： “我都可以，听你喜欢的吧。” 许蔷趁着红绿灯，侧头看她一眼。 女孩子这个动作特别可爱。 她随手调了个电台，对她笑笑。 萧绿听见音响里传出她最喜欢的古典乐，感觉有点惊讶。 “我喜欢开车听安静点的，可以吗？” “可以可以。” 萧绿一边回答，一边扭头看着窗外。 她的心怦怦直跳，但又不知所措。 ……怎么办，感觉自己更喜欢许蔷了。 回忆起刚刚那油腻的男人，许蔷就觉得倒胃口。 刚刚毕业的大学男生，穿得人模人样，开口就是猥琐的话。 许蔷可不是软脾气，戴着墨镜，谁也看不见她这张有点知名度的脸，站在门口一通好骂。 最后将门一摔，让那人吃了一鼻子灰。 许蔷将墨镜甩在玄关的置物台上，深感今天有点背运。 去厨房给自己煎了一块小牛排，看着黄油融化在锅底，滋滋作响，引得人食指大动。 许蔷饭做得不怎么样，对摆盘倒是颇有研究。 桌布餐垫白瓷盘，加上旁边玻璃瓶里生机勃勃的花。 照片传上社交网络，让粉丝知道她只是息影而已。 许蔷想起评论里铺天盖地的怀念小作文，觉得有点头疼。 以前不知道粉丝这么热情啊…… 等她发完照片，又挑了几条评论回复后，牛排正好是适合入口的温度。 一口咬下去满是肉香，许蔷满足的眯起眼睛。 手机在桌面上震动起来，是个眼生的号码。 想起上午糟心的经历，她本不想接，但小牛排抚慰了她的心。 “您好，请问您最近有房子在出租吗？” 许蔷按了免提，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很甜，带着一丝清凉感。 听起来还有点熟悉…… 鉴于这点熟悉感，许蔷愉快的跟她约定了下午看房。 萧绿挂断电话，觉得有一丝异样。 她捏着手机站在书桌面前，心不在焉的收拾起东西，准备出门看房。 她心里思绪万千，找不到源头。 刚刚接电话的那个人，声音怎么那么熟悉？像她听过很多遍的某个人，但是又想不起来。 许蔷跟萧绿只是几面之缘，还多是在见面会上，萧绿混在许许多多粉丝里，拿着签名本等她说上几句话。 可萧绿不一样啊。 作为许蔷的资深粉丝，她对许蔷那寥寥几部电影可谓是倒背如流，更别提许蔷唱过的那几首从头到尾破音的歌了，甚至连那些没人看的生活采访和综艺视频，她都烂熟于心。 此刻她觉得声音熟悉，完全情有可原。 等到萧绿站在别墅门口，看见来开门的人时，惊得下巴都快落地了。 那人虽然戴着墨镜，但她有点削瘦的下颌微微抬起，以萧绿熟悉的姿态，满不在乎的招呼她： “看房啊？进来吧。” 萧绿跟在她后面，看着许蔷柔顺的褐色长发卷曲出漂亮的弧度，无比确定她就是自己的偶像。 “如果你要来的话，就住这儿。” 70.端倪 感情要达到比例, 才会出现哦哦~　　眼前的萧绿看起来格外脆弱。 她低头坐在床上，鬓角将脸修饰的格外小巧, 皮肤白得像中国瓷，似乎随时会破碎。 许蔷知道她可能有什么事难以开口, 但微妙的心疼胜过了微不足道的好奇心。 她笑得更温柔一点, 摸摸萧绿的头。 “没关系，不麻烦。你住我这里，照顾你是应该的。” 许蔷顺手帮她调整了空调温度，看一眼时间，道： “你饿不饿？我帮你弄个粥吧。” 萧绿无言的目送许蔷走出房间, 不知道这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明星要去做什么。 房间再次归于寂静，萧绿喝一口蜂蜜水，特别的甜。 她很庆幸许蔷没有多问，只是视为普通感冒。 甚至有种劫后余生，长舒一口气的错觉。 萧绿缩进被子里, 她实在是太累。 本只想短暂的休息, 但睡眠却袭击了她。 许蔷离开房间后，本意是想自己做个粥。 好歹表明心意，免得小姑娘觉得她是随口说说。 但在她将米和水放进锅里后，许蔷忽然觉得还是叫个外卖之类的更保险。 谁知道即将出门的她, 来不来得及等粥煮好？ 深思熟虑后, 许蔷打电话叫了管家服务。 所幸别墅区的会所餐厅见多识广, 高昂的服务费用让他们不提出任何质疑, 顺利的接受了许蔷只要一份白粥的订单。 她放下电话, 不知道自己在等待的时间里，可以做些什么。 说实话，萧绿确实吓到了她。 许蔷回忆起半小时前的事情，她接到萧绿的电话，十分钟后一辆出租车将她送了回来。 车上的萧绿面色苍白，冷汗将鬓角湿成一缕一缕，削瘦的身体微微颤抖。 那个司机看见许蔷，如同看见救星。 “你是她的家人吧？她上车就这样了，不知道咋回事，一上车那脸色就吓人，我还在想要不要拉她，半路果然吧，抖得要死要活，我都想要不要直接拉医院去算了，您看……” 胖胖的中年男人絮絮叨叨，搓着手拉开车门。 许蔷将少女半抱起来，皱着眉看着他，直接递给他整币。 “谢谢您，不用找。” 那人开着车一溜烟跑了，似乎生怕萧绿下一秒晕过去。 而许蔷怀里的萧绿，仰起脸看着她，还挤出了一个笑容。 “我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许蔷将一根手指按在她的嘴唇上，示意她不要说话。 萧绿眨眨眼睛，阳光下她的瞳孔是琥珀色的。 一句“你的眼睛真好看”梗在许蔷的喉咙，她知道这有多么不合时宜。 她将萧绿送回房间，看她陷进柔软的被褥之间。 许蔷觉得，萧绿就像她喜欢过的某种小动物。 像是小兔子之类的，柔软、脆弱、有好看的眼睛和耳朵，会警觉的看着来人，摸上去时手感很好。 她很识趣的没有多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独自一人的客厅那么冷清，许蔷按着遥控器换台来打发时间，没有声音的电视节目，每一个都那么无聊。 何况她心里还记挂着楼上的小房客。 幸好会所送餐很快，这大概是别墅区唯一的优点了，住户就是上帝。 她将那碗白粥倒进条纹瓷碗里，粥煮了许久，早已爆开了米粒，上面浮着一层薄油，加上一勺小虾提味。 许蔷将浮油搅进粥中，上楼去看萧绿。 少女已经睡着了，面容宁静。 她不忍打扰，却又觉得这碗粥颇为烫手。 许蔷还有个重要聚会，就在一小时后。 那关系到她是否还有机会出演电影，不能错过。 无奈之下，她将粥温进保温盒，给萧绿留下一张纸条。 许蔷早该出门了，聚会前总归有些寒暄环节。 现在她已经错过。 许蔷出现在会馆的时间刚刚好，她的朋友看见她，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微笑。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闻栗顺手揽过她的腰，递给她一杯苏打水。 “有点事，突发状况。” 许蔷扫过一眼室内，不出所料看见几个熟悉的面孔。 “我没错过什么吧？” “错过了，”闻栗带着她走到一圈人面前，“有个新锐导演跑了，真是不拘小节。” “哪位？” 许蔷笑着跟他们点点头，她对此类场合驾轻就熟。 艺术家聚会么，她的前半段人生正由此构成。 “程孜筠，你之前提过。” 闻栗斜她一眼，像是嫌弃她的健忘。 “嗯……但我现在改主意了。” 许蔷摩挲着她的手背，笑道： “我觉得实验片也不错。” “打算回来？” 闻栗果然感兴趣，将苏打水放下，支起手臂听她说话。 “不算吧，跟你们共事，我差太远。” 许蔷低下头，看着场中人已经三三两两落座。 “如果有好本子，我想争取主演。” “哈？你也算另辟蹊径了。” 闻栗摇摇头，跟她一起坐下。 “那你要想办法搞定他们了。” 她指一个女人给许蔷看，清爽的落耳黑发，左耳坠着一颗珍珠。 “那位程小姐，她手里有个好本子，但她拍不了。” 许蔷看着那人柔丽的侧脸，是个最近有点高频出现的名字。 “如果你想拍，我去接。” 闻栗朝她眨眨眼，笑得俏皮。 “怎么样？” “何必对我这么好？” 许蔷撩起自己一缕卷发，自嘲般笑道。 “我可是烂泥扶不上墙。” “算是回报吧。” 闻栗靠在柔软的沙发里，看着天花板。 “谢谢你带我看画展。” 许蔷看她一眼，欲言又止。 “好了，陈年旧事，不提也罢，我知道。” 顺着顶灯熄灭，侧灯亮起，闻栗轻声说道。 随即，她投入进聚会话题里，不再与许蔷对话。 许蔷晃晃酒杯，随意谈过几句，思绪已经散漫的飘回家里。 被留在小别墅的萧绿，现在醒了吗？ 许蔷忘记她犯了一个小错误，在某件她不想提及的事情上，致命的小错误。 此刻的萧绿结束了她短暂的午睡，正对着那张纸条出神。 ——保温盒里有粥，记得吃晚餐。 这字迹与语气…… 萧绿不由得怀疑，她和许蔷之间，难道真的有什么疯狂粉丝与虚红明星之外的故事？ 她想不起细节的那个炙热夜晚……滚烫的身体、意乱情迷、低声细语，与仿佛是错觉般的温柔。 或许真的存在过？ 现在可是半夜两点！ 这种问候出轨老公的句子，出现得也太不合时宜了吧？！ 许蔷轻手轻脚的放下鞋子，摸进客厅。 然后，她又被吓了一跳。 比起她十秒前的构想，什么安保系统出了问题家里进了贼，或者是哪位不识趣的朋友不告而来，甚至是某位前任要提刀复仇……都要更为可怕。 许蔷眼睁睁的看见她家那设施齐全的客厅里，出现了自己一张大脸。 这场面堪比恐怖片啊！ 尤其是——许蔷对自己主演的电影，基本都是感情复杂，处于喜欢和讨厌的边缘。 而此次观影会的选片绝妙。 正是她情感上最耻于面对的那一部，口碑奇好票房奇差的文艺片，现代电影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她的成名作《烈火》。 在这场针对于她的公开处刑中，她的小房客站在中心，手持遥控器冲她微笑。 “你在干什么？” 许蔷咬牙切齿，低声问她。 她下意识的逼近萧绿，抓住了她的手腕。 “看电影啊。” 萧绿无辜的眨眨眼睛，嘴唇微微上翘。 “你说的，随便用。” 她指的是许蔷曾说过的那些游戏机和投影仪。 “我有没有说过……” 许蔷骤然咬住自己的嘴唇，想要遏止住直冲大脑的怒气。 “我不喜欢《烈火》！” 她一定是故意的！她一定知道！她绝对一直喜欢我！她绝对知道如何激怒我！ 万千言语梗在许蔷的心间，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还没吼出来？ 客厅里的气氛已经充满□□味，在深夜两点的城市里滋滋作响，似乎下一秒就能爆炸。 然而面对许蔷毫不掩饰的怒火，萧绿只是侧过头，淡淡的说： “是吗？那我换一个好了。” 她平静看着许蔷，问道： “你想看什么？” 许蔷一时语塞。 萧绿看着她凝滞在脸上的表情，一股兴奋感从神经末梢传递到大脑，她猜对了！ 许蔷对自己的电影有所犹疑，所以记者不问绝不谈起。 71.行动 感情要达到比例, 才会出现哦哦~　　萧绿抓着那张毯子, 第一万次思考起一个严肃的问题。 许蔷是不是生气了？ 因为将她一个人丢在酒廊？ 萧绿百思不得其解，对着电脑一个字都写不出。 她发给许蔷的短信, 全部都石沉大海。 萧绿实在是想不通这个女人又在搞什么，该生气的难道不是她吗？ 她对许蔷说了她的过去, 结果许蔷居然怀疑那是假的？ 萧绿想来想去，觉得只想当面找许蔷问个清楚。 然而，她压根就逮不住许蔷。 许蔷的拍摄进度到了尾声, 剧组下班早, 但在闻栗看来，她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好在她还能逮住许蔷。 “干嘛？” 许蔷转过身, 无奈的看着拉住她袖子的闻栗。 “妆都没卸, 你去哪？” 闻栗歪头看着她，抱着手臂问道。 “我回家啊。” 许蔷甩甩车钥匙，面不改色的说。 “你家在那边。” 闻栗毫不留情的揭穿她，顺手拉开副驾驶的门。 “说吧, 还是想跟我一起去？” “好了好了, 别闹。” 许蔷拍拍她的肩膀, 随手抓一颗奶糖给她。 “我有事啊。” 闻栗接过糖果, 剥开糖纸放进嘴里, 挑衅似的看着她。 “真跟我去？” 许蔷打开音乐, 不自在的转过头。 “有关萧绿的事。” “我不去。” 闻栗利落的拉开车门, 跳下她的车, 朝她挥挥手。 “小孩子脾气。” 许蔷摇摇头, 开车直奔市区。 她约了钱萤吃饭。 对萧绿之前说的事，她心里写满了问号。 许蔷难以控制自己，每天闲暇时间都在网络上搜索有关油画和少年天才的事迹。 她将网页翻过一页又一页，从中文到法语，都没能找到萧绿的只言片语。 许蔷觉得挫败，却又更想去接近萧绿的心。 她想起萧绿曾说自己换了城市又改了名，或许这就是网上搜索不到她的理由。 况且，每年的少年天才，就像陨落的流星那么多。 谁会记得几年前的一个小女孩呢？ 许蔷一面心焦，一面感觉难过。 她光是想象，萧绿曾经面对画架，却难以落笔，便会觉得自己的心被人一下一下钝击。 许蔷心疼萧绿。这种感情却无处诉说。 好在她算是有点线索，不至于如同没头苍蝇。 萧绿彻夜未归的那天早晨，带回来的东西里有一副速写。 许蔷只要一眼，就看出画中人正是自己。 笑话，那样漫不经心的姿态，红唇黑眸，指间一支烟，卷曲长发散在肩头，任谁都看得出是许蔷。 她问起萧绿，萧绿只是耸耸肩，满不在乎的将画递给她。 “朋友画的，送你了。” 许蔷通过关系，拿着画去找了几位美院教授。 能将速写画到这样传神，想必很快就能问出作者。 不出她所料，这张速写出自S大附属美院一个小姑娘，有位德高望重的教授正是她的老师。 许蔷去见过他一面，老教授年事已高，戴着老花眼镜，将速写看了一遍又一遍。 “温颜各方面都不错，就是太浮躁。” 许蔷本想直接去找温颜，想了想觉得这举动太突兀，搞不好温颜转头就找萧绿来跟她谈谈了。 温颜的老师给了她不少信息。 比方说，温颜和萧绿确实是好朋友，而萧绿确实名声在外，连温颜的老师都知道她。 那位老师一边喝茶，一边很是惋惜的说： “萧绿么？她高中的时候，我们跟隔壁抢过她，没想到她一进校，已经不是那个有灵气的孩子了。” 许蔷谢过她，打算去约钱萤吃饭。 既然钱萤是萧绿的编辑，那么大概会知道她的曾用名。 果然，钱萤没让她失望。 许蔷颇用了一番力气套话，让钱萤相信自己没有坏心，只是出于好意。 顺着那个曾用名，许蔷终于找到了一些还未消失的报道。 她看得出关于萧绿的报道，确实有人尽力掩盖过，要在尽量短的时间内抹消她的存在。 萧绿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她出生于南方不知名的小镇，山清水秀，气候适宜，出过不少美人。 父母皆是普通人，在镇上的中学教书，课程也是跟美术八竿子打不着的物理化学。 唯独令人在意的一点，是在她三岁时，隔壁搬来一家人，那家的女儿比她大上几岁，经常跟她一起玩。 许蔷看到的报道里，萧绿频频提到这个人。 她说：“如果不是她，我不会画画。” 许蔷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手边一杯黑咖啡，摸着下巴装侦探。 虽然不知道这位神秘的小姐是谁，但许蔷已经很想钻进屏幕里把她拽出来问个清楚。 通过女人的直觉，许蔷一秒认定这位小姐跟萧绿口中那“不知道算不算恋爱”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看看，我说什么来着，谈恋爱最怕遇见白月光！ 许蔷将笔一摔，留下被她画得乱七八糟的关系图。 许蔷不知道自己在跟谁生气，冲下楼梯直奔酒廊。 她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 况且，私下调查萧绿已经是过分，查到这个地步还不收手，恐怕要酿成大错。 许蔷给自己倒一杯朗姆酒，清新的橙皮和甜美太妃糖混合的香气让她暂时愉快起来。 她有许多适合纯饮的藏品，为的就是这种时刻。 许蔷向来大大咧咧，实在没什么机会能体会到这种细腻微妙的情感。 她坐在吧台，盯着燃了大半的香薰蜡烛。 萧绿今天不在家。 她不知道是期待萧绿快点回来，还是不要回来好了。 不过，萧绿没让她纠结太久。 一杯酒的时间，萧绿从玄关冲进来，一身风尘仆仆的气息。 “你怎么了？” 许蔷举起杯子，笑得迷人。 “不像你啊，匆匆忙忙的。” “那什么像我？” 萧绿浑身都是来自户外的清爽香气，闻起来比朗姆酒更令人沉醉。 许蔷还未来得及欣赏，就听见她咄咄逼人的质问。 “你在调查我？查出什么了？” 自从萧绿知道许蔷早上七点半准时出门后，她总忍不住那个点端着牛奶杯去玄关晃一圈。 如果哪天没听到许蔷那句轻飘飘的“早安”，萧绿会面对电脑一整天，结果什么都写不出来。 发现自己的情绪被许蔷牵动后，萧绿感觉糟透了。 但她又没什么办法。 有天早晨她抢在许蔷开口前问她： “最近在忙什么？” 萧绿语气冷淡，装作不经意一般。 “啊？在拍戏啊。” 许蔷果然一愣，随即露出个妩媚的笑容。 “怎么，独守空房寂寞了？” 萧绿用一个背影回答她，听见许蔷砰的一声关上门。 她转过身，不知怎么有点难过。 许蔷确实是在忙着拍戏，她的小剧组总共就十个人，恨不得一个人当三个人用。 闻栗对许蔷突如其来的工作狂状态，实在是有一万个不解。 “你最近怎么了？” 拍摄进程过半，她终于憋不住问了许蔷。 许蔷正仔仔细细的挑着沙拉，将她不吃的蔬菜全部丢掉。 “没什么，还不许我有上进心了？” “这可不是你的风格，老实说吧。” 闻栗撞撞她的手肘，一脸八卦。 “小朋友给你脸色看了？” “她甜着呢。” 许蔷一脸骄傲，抢过闻栗碗里的小番茄。 “嗯？” 闻栗顿时瞪大了眼睛。 “搞定了？” “别这么说……” 许蔷难得反驳了闻栗戏言意味浓重的说法。 “只是了解了一下。” 闻栗的表情变得一言难尽。 “她有什么魔力？” 她一把揽过许蔷的肩膀，附在她的耳边说话。 “闹得你动了凡心？” “我又不是冰山，”许蔷推开她，“萧绿很特别。” 闻栗沉默了一会儿，许蔷直白的拒绝了她的靠近，让她有点不适应。 “所以……这是你工作狂的原因？” “差不多吧。” 许蔷言简意赅。 “她身上有我很羡慕的东西。” 闻栗不解：“啊？” “你记不记得我们在意大利的时候？我买过一幅画。” 许蔷将沙拉盒子推到一旁，开始给自己补妆。 “我喜欢那副画的感觉，跟喜欢萧绿的感觉很像。” 闻栗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终于恍惚想起有这么一回事。 那是一次游学，她们路过意大利，正好有一场画展，来自亚洲青年艺术家。 许蔷对其中一幅不知名作品一见钟情，花大价钱买下了它。 72.有事 感情要达到比例，才会出现哦哦~　　萧绿点点头, 安静的扒着自己的饭, 顺利的将气氛降回了冰点。 好吧, 她可能不想聊天。 许蔷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干脆一边吃饭一边放空自己, 打量着自己一手设计出来的餐厅。 白色大格子桌布很好看, 成套的白瓷餐具令人心情愉快, 连墙上的仙人掌挂画都恰到好处。 唯一跟平时不同的是，对面坐了一个人。 她沉默又跃跃欲试, 装作对她毫不在意, 偶尔抬起眼睛看着她，被发现后又迅速低下头。 许蔷觉得有趣，看着萧绿, 起一个话题，然后让气氛继续冷下去。 面前的姑娘像一只有点惊恐的小兔子, 还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许蔷看她抱着碗, 终于不再试图去撩她。 她安心的享受起萧绿做的红烧肉。 完全是她喜欢的味道, 浓油赤酱, 甜中带咸, 五花肉皮子下连着瘦肉，一口咬下去尽是油花，舌尖心里都是满足。 因为这口味道, 许蔷暂时原谅了萧绿的沉默。 萧绿不说话, 吃饭就变得格外快。 萧绿觉得红烧肉太腻, 只从碗里挑一些素菜来吃，浸了肉味的豆皮和竹笋，有独特且迷人的口感。 许蔷似乎很喜欢她做的菜，唇角一抹笑容，让萧绿稍稍安心。 只是这种凝滞的氛围令人心焦，但萧绿什么也做不了，毕竟让空气这么安静的人，正是她自己。 终于有一通电话打破了沉默，许蔷的电话铃声响起，几乎让萧绿松了一口气。 “晚上？” 许蔷斜她一眼，接起电话，并不打算回避她。 “我吃过了。嗯，家里小姑娘做的。” 她语带笑意，别有深意。 “很好吃啊，啊？来我家，不行，那得问小姑娘同不同意。” 许蔷明明没在看她。 但萧绿的心跳不受控制。 她的语调、声音、每一句话，都在向电话那头的人温柔讲述着她的事。 明明她们也不太熟…… 许蔷凭什么用这样娴熟的态度跟朋友讲述她？ 萧绿几乎都要生气了。 为了许蔷的自来熟，更为了自己的怕生。 “有急事？” 许蔷的这三个字把萧绿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看见许蔷歉意的对她笑笑，站起来走去房间，准备再次出门。 “我马上过来。” 许蔷话语的尾音消失在走廊。 萧绿愣了一瞬间，将自己剩下的那点饭吃完，将碗收进厨房。 “东西不用收。” 许蔷从房间里急匆匆的冲出来，看见她的动作，甩下一句叮嘱。 “明天会有人来收拾。” 她穿上之前在玄关踢掉的鞋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房子里顿时寂静下来，连窗台吹进来的风，声音都清晰可闻。 萧绿听着风的声音，定定的站在那里，十几秒后才回过神。 她这是怎么了？ 许蔷几个普普通通的动作，竟然让她觉得心里空落落？ 萧绿低着头走回房间，没有抬头去看走廊上的挂画，即使它们上午还让她赞叹不已。 她打开电脑，继续跟她数据不佳的小说较劲。 萧绿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往嘴里丢一颗薄盐奶糖，继续写下去，把心里“打电话问问钱萤”的念头第一万次压下去。 月色正好，时间尚早。 许蔷此刻正在跟陈妩喝酒。 她的前经纪人用一句“有急事”，顺利的将她骗了出来。 “所以，你所谓的急事……” 许蔷皱着眉头，尽力压抑住自己的情绪。 “就是问我肯不肯演电视剧？” 陈妩看得出她的怒气。 这间酒吧属于她的朋友，音乐向来不吵闹，这让许蔷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兀。 “这部戏虽然是电视剧……” 陈妩想要解释，但被许蔷瞬间打断。 “但阵容很好，制作也精良，是个好机会？” 她说得冷淡，声音也低下去，但陈妩看得出她是真的生气了。 许蔷有一张过分漂亮的脸，曾被很多人评价为气质勾人。 即使发怒的时候，她依旧是美的令人心惊。 睫毛颤动，一点朱唇紧抿，削瘦的下颌线弧度紧绷。 “我不希望你真的就此退出。” 陈妩明知她是生气而不是楚楚可怜，却还是放软了声音。 “阿妩，你知道我的。” 许蔷叹了一口气，将玻璃杯里的烈酒一饮而尽。 酒液顺着喉咙向下，带来火辣辣的触感，却让许蔷沉迷。 “我不想演电视剧，不想唱歌，不想上综艺。” 她继续说下去，每一个字都是陈妩所熟悉的那些。 “我对娱乐圈没兴趣。” 许蔷将玻璃杯递给酒保，示意他再来一份。 “我也不缺钱。” 许蔷的眼神黯淡下去，她什么都已经拥有，但最想要的得不到。 “我只想演电影。” 她说这些话的感染力实在太强，陈妩不由自主握住了她的手。 许蔷没有挣脱。 陈妩知道她所有的事。 很久之前，许蔷带着一张光碟来找她，那里面装着她的试镜作品。 按照陈妩的说法，那作品真的糟透了。 演技烂到极致，演员美得惊心动魄，眼睛里燃烧着一团火。 陈妩见过很多这样的女人。 孤掷一注，不管不顾，一定要登上大银幕。 那时候，陈妩为了许蔷眼睛里的那团火，给了她机会。 但是这一次，她只能摇摇头，愧疚的对许蔷说： “我做不到。对不起。” 许蔷听见她说的话，惊讶的睁大眼睛，随即将那杯酒塞进陈妩手中。 “你又胡乱自责。” 她笑道： “明明是我的错呀。” 陈妩接过玻璃杯，觉得心中满是愁绪。 跟许蔷共事过后，她很难再找到合意的艺人。 虽然她找给许蔷的电影，不论导演和剧本多么盛名在外，最后拍出来的片子，无一不是票房惨败。 明明许蔷足够漂亮，有时候也演的不错，这样的结果实在是令人难过。 但许蔷从来不曾抱怨过。 她大多是冷淡的看一眼，然后摇摇头，叹息一声，似乎早已经看到了这样的结局。 陈妩看着最近手里的年轻人，怀念许蔷的成熟冷静。 “你之后打算做什么？”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许蔷。 陈妩知道她所有的事，包括私事。 许蔷不缺钱，名下颇有资产，电影大笔赔钱，她的生活依旧奢侈如常，结合上她的行踪和姓氏，总让陈妩联想到本城一些豪门秘事。 许蔷甚少跟她谈及这些。 这回倒不算搪塞，许蔷眯眯眼睛，神色轻松的说： “温香软玉在侧，当个家里蹲啊。” 挂断电话，本想悄声起床，没想到萧绿搂住了她的腰。 女孩子靠了过来，睡颜格外天真。 许蔷在她额上落下一个吻，帮她掖紧被角，又将空调开高两度。 关上房门之前，许蔷听见一声失落而模糊的挽留。 “不要走……” 那一刻，她差点想留下。 但她想起陈妩平静的声音，告诉了她那如炸雷般的消息。 《春深》首映票房惨败，片商不看好后续的成绩。 根据许蔷签下的对赌协议，她将为这部电影赔上大笔钱财。 时运不济啊，许蔷掩上房门，轻轻叹口气。 室内依旧是一片宁静，遮光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昏暗温暖最适合睡觉。 萧绿醒来时已经快十二点，睁眼后她看着陌生的天花板，一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床头柜上放着客房服务送来的温奶茶和港式点心，一张小卡片上写着一行字。 ——记得吃早餐。 这是谁留的？我为什么在这里？昨天发生了什么？ 萧绿头疼欲裂，宿醉对她而言还是新鲜事。 她的记忆断片在跟不知真假的许蔷打了个招呼，之后被老段领着喝酒应酬，之后发生了什么，萧绿一概不知。 那带着粉色气息的梦，萧绿倒是记得清楚。 梦中人有着温暖柔软的身体，抱着她，在她耳边轻声说话，手指修长有力，一下一下将她送上云巅。 餍足感让她心情不错。 萧绿缓慢的起床洗漱，看一眼时间已经中午，索性坐下来吃那份早餐。 她今天有课，但学校路途遥远，现在回去也赶不上了。 萧绿慢条斯理的享受奶茶和点心，与此同时，许蔷的状态却不是这么游刃有余。 她的公寓里气氛剑拔弩张。 许蔷靠在墙边，点一根烟，浑身上下都写着满不在乎。 她的经纪人陈妩却满面怒容。 “真的要退出娱乐圈？” “协议上不是写着么？” 许蔷面无表情的说，神色里带着些无奈。 73.假期 感情要达到比例, 才会出现哦哦~ 萧绿率先打破了沉默。 她放下手中的勺子, 不再与那碗牛肉汤较劲。 许蔷下意识朝她微笑，用她最能魅惑人心的那个弧度，妄图使萧绿忘了她刚刚说过的傻话。 “嗯……感觉你很眼熟。” 她睁着眼说瞎话, 笑得愈发甜腻。 “就在想是不是在哪场应酬里见过你。” 许蔷的神情中带上一丝歉意, 但萧绿很清楚这是她的商业模式。 她曾在许多采访里看过许蔷，每当她面对难以回答的问题, 便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一般来说许蔷会蒙混过关。 但萧绿难得的反击机会，又怎么会放过她？ “哪场呢？” 萧绿露出她的两颗小虎牙, 笑得像不知世事的天真女孩。 许蔷不由自主的咬了咬嘴唇, 她开始感觉紧张。 餐厅里的空气中似乎漂浮着看不见的微小粒子，在她们的对话中激烈碰撞, 伪装和真实针锋相对, 令人心脏狂跳, 想要逃脱。 “你知道……我演过一些戏，所以应酬挺多的。” 许蔷尽力使自己看上去真诚，她可不想在这个小恶魔面前露怯。 “太抱歉了，我记不清了。” “是嘛？太可惜了。” 萧绿再次拿起勺子, 从小砂锅里捞起几块牛肉，慢条斯理的吃起来。 这顿晚餐已经临近尾声, 但她大概还有很长时间，让许蔷说出实话。 怎么？难道她们还有虚红明星和疯狂粉丝之外的故事？ 她这个当事人怎么能因为大脑一时短路而缺席呢？ 萧绿一边吃她的牛肉, 一边轻柔的对许蔷说： “我最近出席的酒会很少, 等会我发短信列给你看看吧？” 许蔷感觉自己头皮一麻, 简直要流下冷汗。 “嗯……好……麻烦你。” 如果拒绝，那不是更欲盖弥彰？ 她现在不知道萧绿到底还记得多少…… 这究竟是事后算账追究责任，还是醉酒失忆想回忆？ 许蔷保持着她僵硬的笑容，端起属于自己的碗放进厨房，几乎是落荒而逃。 “我还有点事，先上楼了。” 亏她还记得留下个解释。 萧绿凝视着她的背影，站起来收拾残局，意外发现自己的手有些颤抖。 她的周身笼罩着疲惫而沉默的气息。 刚刚那段对话，实在是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以至于一夜梦境反复的睡眠，完全没有缓解她的困顿。 夏至杂志社的下午永远忙碌，每个人都脚步生风，仿佛急着去拯救世界。 钱萤难得忙里偷闲，直接将萧绿带出了办公室。 杂志社外有家小咖啡店，常有写字楼的人在这谈些无关紧要的事。 “你看那边。” 钱萤将咖啡杯里漂亮的拉花搅散，对萧绿说： “右边第三个卡座。” 萧绿朝那边瞟了一眼，坐着个眼熟的编辑和一个高个子女人。 她不明所以的问道： “怎么？” 萧绿今天特意来杂志社，可不是为了听八卦的。 她那本要死不活的网络连载，才是重中之重。 “我之前说过的LIST A，就是她。” 钱萤不看她的眼睛，语气非常忧心。 “文淇，写推理向，足足有一米七，”她抬头看着萧绿的表情，“浑身上下都是爆点，你真不着急？” 又来了。 她最讨厌这套。 他们故弄玄虚的塑造起一个角色，讨人喜欢又充满话题，再将它拿出去卖钱，不管那外皮下是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我不想走那个路线。” 听完她的回答，钱萤总算是生气了。 “拜托，人家可不排斥！没有潜规则，也不需要你说谎，只是多展现一些闪光点而已……除了你，谁会排斥啊？” 她低声对萧绿说话，声音里全是怒气。 “我……” 萧绿无法辩驳，钱萤说的是事实，只是她真的很排斥。 许许多多的事情扎在她心里，像刺进了棉花中的玻璃碎片，不见踪影却一触就疼。 “好吧，算我求你了，只是拍个封面而已。” 钱萤将一块蛋糕推到她面前，奶油上的草莓分外诱人。 “你到这个进度了，别那么与众不同，好吗？” 钱萤苦口婆心的劝说她。 阳光很温柔，从玻璃窗外洒进来，落在萧绿脸上，更显得那张脸清秀动人，少女气下尽是冷艳。 钱萤定定的凝视着她。 当初老段叫她带萧绿，她确实是看中她身上这点冷艳感。 似乎对什么都不在意，眼睛里却又有整个世界。 现在，萧绿在她面前低下头，语带失落，只说了两个字。 “好吧。” 她将那块小蛋糕上的草莓吃掉，算是告诉钱萤她没跟她闹别扭。 钱萤拍拍她的肩膀，去柜台给她点一杯冰咖啡，塞进她手里。 将萧绿送上出租车，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接受了新工作安排的萧绿抓着那杯冰咖啡，只觉得手指冰凉。 窗外的风景飞速掠过，偶尔停留在红绿灯前，司机马上就会絮絮叨叨的说出一堆抱怨。 车载收音机里放着本地广播，流行音乐一首接一首。 萧绿的脑中回放出一些画面，支离破碎却让她头痛。 厚重的油画颜料。比她更高大的画架。彩色的漩涡和冰淇淋。风不断的从阳台外吹过，灌进她单薄的衣物。很冷。印着新闻的报纸。夸夸其谈的文章。接着是采访和视频，铺天盖地无法躲避。 从那之后，萧绿无法直视任何镜头。 冰咖啡让她的体温不断下降，心跳却无法控制，越来越快。 萧绿想要找个人说点什么。 最好是有关她的新工作。 拍照片，当模特，多么令人恐惧。 她视线模糊，将电话打给最近联系人里的某一位。 “我觉得很难过。” 这种开场白，从来不会吓到萧绿为数不多的朋友。 但今天这位接听电话的朋友，为什么没有回答她？ 萧绿没有给这个问题多余的注意力，她只觉得自己呼吸也开始越来越快。 她用手掌捂住口鼻，尽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你在哪里？” 电话那头的声音令她吃惊，是许蔷。 萧绿不知道自己怎么把电话打给了她。 “我在车上，我没事，不用担心。” 萧绿的声音颤抖得厉害，顺溜的说出自己的敷衍三件套，听见那边的人忽然放轻了声音。 许蔷的话语听起来异常温柔。 “不要挂电话，好吗？” “没人来我家啊？” 许蔷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顺手就着她的杯子喝了一口。 “我不喜欢别人来我家，很奇怪。” 萧绿斜了她一眼，把自己的杯子拿回去，端正的说： “想喝牛奶自己倒去，干嘛老喝我的？” “甜啊。” 许蔷一本正经的说： “你喝过的牛奶比较甜。” 萧绿翻了个白眼，许蔷一贫嘴，她就忍不住想翻白眼。 想想以前去见面会时候，许蔷坐在那里，称得上不苟言笑的典型。 自从住进她家，许蔷一天能有三次让她大跌眼镜。 而且…… 萧绿看一眼正在自己身边的许蔷，她们现在是不是算朋友了？ 虽然她在钱萤面前掷地有声的说自己跟许蔷只是普通朋友，但许蔷到底怎么看，萧绿还是很没底的。 更别提那两次深入交流了…… 萧绿想想自己被美色所惑，不知道许蔷如何看待这件事。 她知道人的关系一旦定性，很难再有更改。 朋友至少比床`伴好。 算算时间差不多，盐和胡椒已经将牛肉腌好，萧绿站起身走进厨房，在橱柜里找到一口珐琅锅。 许蔷明明不怎么做饭，但厨具却是齐全。 “它能直接用吗？”萧绿伸手摸了一把，似乎还没开过锅，“是新的？” “哦，这个啊。” 许蔷看了一眼，摸着额头想了想，道： “有一年闻栗送我的生日礼物，不知道她怎么回事，好像没用过。” 萧绿用橄榄油涂了一遍锅内，算是给开了锅。 许蔷看着她熟练的将牛肉和肩胛骨大火煎熟表面，锁住肉汁，再将配菜倒进锅里拌炒，顿时觉得只会香煎一切的自己在浪费厨房。 “你很喜欢做菜吗？”许蔷问道。 “一般般吧，”萧绿顺手开了瓶红酒倒下去，许蔷的藏酒总归不会差，“以前在家里做顺手了。” 她盖上锅盖，将整锅牛肉送进烤箱。 萧绿抬头看见许蔷正目光灼灼的看着她，耸耸肩笑道： “等吧，饭点正好能吃上。” 她的样子随随便便，完全不知道许蔷此刻特别想拥抱她。 事实上，许蔷也这样做了。 萧绿解下围裙，走出厨房的第一秒，就被许蔷按进了自己怀里。 “你知不知道……” 74.选角 感情要达到比例, 才会出现哦哦~ 她的吐息温柔, 撩得萧绿耳朵痒痒，她不自在的推推许蔷的手臂，没想到许蔷反而把她抱得更紧, 压根不打算放开她。 “究竟是什么事？”她低声问。 “我只是想说……” 萧绿深吸一口气, 转身直视着许蔷。 “你不必这么照顾我。” “照顾你？” 许蔷露出困惑的表情。 “这个。” 萧绿拿出手机, 指着她那条微博。 “钱萤打电话给我，说我的书忽然卖到脱销。” “啊？恭喜你。” 许蔷一脸欣喜的看着她，又道： “你编辑叫钱萤？她人蛮好的，替我问声好。” 萧绿难以置信的看着许蔷，她真的搞不清状态？ “姐姐，你帮我发了微博，才会脱销的。” 萧绿忍无可忍，话说得颇有几分咬牙切齿。 “嗯？” 许蔷忽然听见她叫姐姐, 只感觉心里一酥。 两个人本来就离得近，许蔷一低头, 几乎可以触到萧绿的额头。 许蔷看着被她圈在怀里的萧绿, 只觉得她纤细得过分, 脸上一点红晕, 让她心跳的更快。 “不是故意的吗？” 萧绿看许蔷完全不在状态的样子, 总算是明白了。 敢情许蔷真是随手发了个微博, 全是她自作多情了。 “算是吧。” 许蔷忽然摸摸她的头发, 轻声道： “我想让他们知道你有多好看。” “我只是普通人。” 萧绿不赞同的看着她。 “你说得太夸张。” “不夸张, ”许蔷给她看自己手机, 里面存着一张那天她拍的照片，“你看，你的眼睛是琥珀色的，比湖更美。” 萧绿依旧抬着头，倔强的看着她。 “而且，我喜欢这主题。” 许蔷放开一直圈着她的手臂，从酒柜里拿出一瓶酒，笑道： “小恶魔，多适合你。” “啊……你偷拍我！” 萧绿后知后觉的叫道。 “不可爱吗？” “删掉，删掉嘛。” 萧绿想去抢她的手机，但许蔷比她高一截，举起手轻轻松松的避过她。 “不可以删吗？” 萧绿见自己抢手机无效，露出一个楚楚可怜的表情。 “你这样真可爱，”许蔷点点她的鼻尖，“但我不会上当了。” “那……” 萧绿收起她欺骗意味十足的表情，眼珠一转，看见许蔷刚拿出的酒瓶。 “我们喝酒，你喝不过我，你就删除。” 许蔷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她还记得酒会上萧绿喝过几杯酒，眼神迷蒙得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 “我可不敢跟你喝酒。” 许蔷摇摇酒杯，金色的酒液折射出漂亮的光彩。 “阿绿，别忘了上次喝醉你做了什么。” 她语气暧昧，笑容里带着独占欲。 “你觉得自己很会喝酒吗？” 萧绿没回答她的问题，给自己拿了一支酒杯，倒上小半杯，笑道： “我觉得我很会和你喝酒。” 她的笑容让许蔷呼吸一滞，看吧，果然是个小恶魔，轻松抓住了她的弱点。 “跟别人喝过酒吗？” 许蔷不接她的话，只与她轻轻碰杯。 “很少。” 萧绿颔首，暖黄的灯光里，她看向许蔷的眼神带着些许迷恋。 她有个大胆的想法，让她心跳加速。 “真纯情。” 许蔷喝一口酒，用手指绕起自己的卷发。 她感觉萧绿有话想说，萧绿周身紧张的气息，简直要将空气点燃。 “纯情吗？” 萧绿反问她，随即提出了一个问题： “许蔷，你有男朋友吗？” 她身上那种紧张的气息渐渐消散，原来闹了半天就是这个问题，许蔷不禁哑然失笑。 “你是记者吗？小朋友？” 她调笑道，看见萧绿眉心皱起，一副很纠结的样子。 “不许告诉别人。” 萧绿点点头，凑过来一点，认真等待许蔷说悄悄话。 “很久没有了。女朋友也是。” 许蔷摇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半是玩笑半是认真。 “空虚寂寞冷啊，怎么，你想做我女朋友？” 她一句话呛的萧绿疯狂咳嗽。 许蔷伸手拍拍她的背，没想到萧绿咳得更厉害了。 “哎呀，我开玩笑的，别当真别当真啊，”她连忙补救道，“我不知道你这么不禁吓，我错了，我下次不这样了啊……” 许蔷一叠声的道歉，萧绿终于渐渐平静下来。 萧绿是完全没想到许蔷会来这么一句。 她本来只是好奇，喜欢了许蔷这么多年，许蔷从来没有爆出任何绯闻，偶尔有那么一两回，也是飞快的没了水花。 今天这一问，半是追星，半是私心。 偏偏许蔷还轻轻拍着她的背，语气里有淡淡的责备。 “喝酒小心一点嘛，别老是呛到。” 萧绿点点头，不知该如何反应，又听见许蔷问道： “公平起见，该我问问你，你呢？” “我没谈过恋爱，”萧绿斟酌了一下，慎重的加上一句，“我觉得。” “你觉得？” 许蔷果然好奇。 “对啊，我觉得那大概不算谈恋爱。” 萧绿做个停止的手势，请她不要追问。 许蔷善解人意的点点头，调侃道： “挺正常的，感情嘛，变幻莫测。” 她喝一口酒，看着天花板，玩笑般的口气。 “我还订过婚呢，这算什么。” 许蔷拍拍萧绿的肩膀，一副姐姐理解你的样子。 萧绿却骤然瞪大了眼睛，叫道： “你订过婚？！” “对啊？” 许蔷莫名其妙，摸摸自己的鼻子。 “谁没跟几个邻居小哥哥搞过娃娃亲？” “我从来不知道。” 萧绿觉得自己粉丝当得很不合格。 “很正常，谁敢报啊？” 许蔷手一挥，酒精让她心情格外好，整个人都放松。 “怎么写？婚约解除只因女方要拍电影，商业巨鳄颜面扫地？哈哈哈哈哈哈哈……” 萧绿被她突如其来的坦白吓得一抖，徒劳的握住她的手。 “哎，你别这幅表情嘛。” 许蔷再给自己倒一杯酒，指尖划过萧绿的手心。 “我这算什么呀？你那个少年天才的事才吓人。” 她摸摸萧绿的脸，醉里带着清醒，问道： “悄悄告诉你，我这个是真的，你的呢？是真的吗？” 萧绿沉着脸，一把拍掉她的手，把女人独自留在酒廊里。 温颜接收到她的眼神，吐吐舌头，低头继续看书。 她的问题简单，却顺利的打断了萧绿的思路。 刚刚还觉得令人入迷的小铅字，此刻在萧绿眼前不断晃动。 她有点气恼的将书本一摊，盯着玻璃窗出神。 是的，她就是逃跑了！ 在许蔷对她说出那句“从纯情的部分开始”后，萧绿的心怦怦直跳。 辗转反侧的一夜过去后，她干脆背着书包出门，径直来了图书馆。 对萧绿来说，高大的书架、透明的玻璃窗和陈旧的书本气息，令她感到安心。 哪怕只是站在这里，萧绿都能感觉她那颗因为许蔷而变得乱七八糟的心，渐渐变得平静。 可惜的是，她这点难得的平静，被一个简单的问题破坏了。 偏偏温颜还是个好奇宝宝。 不出两分钟，她侧过头来，欲盖弥彰的将自己的卷发扎成马尾，用手肘戳了戳萧绿。 “然后呢？你打算怎么办？” 温颜一脸期待的看着她。 房东正好是偶像的故事可不多见，何况那位小明星对这位小粉丝显然兴趣颇浓。 “我不知道。” 萧绿用手撑住头，话语里尽是烦恼。 这事儿跑偏得也太厉害了！她本来想的是住进许蔷的房子，近水楼台温香软玉，从生活细节聊到风花月雪，只求当个朋友，逢年过节发个短信问候。 现在呢？ 她与许蔷，从相遇的那刻开始天雷勾地火，连对峙都对得那么别开生面，对得她鬼使神差拉开衣襟，结果呢？？？ 她大清早背个书包，在图书馆坐了一整天，像个离家出走无处可去的坏小孩。 身边还跟了个八卦聒噪的小尾巴，不停的旁敲侧击。 “别不知道啊，”温颜给她的速写添上最后一笔，“横竖都是一个死，你还能不回家不成？” “对。” 萧绿等的就是她这句话。 “我今天住你家。” 她露出两颗小虎牙，拍拍温颜的手背。 温颜一张苦瓜脸，将速写本往她面前一塞。 “你的小女朋友，由青年艺术家我本人亲手绘制，请笑纳。” 牛皮纸张上碳笔画着许蔷，栩栩如生的冲她笑。 75.求婚 感情要达到比例, 才会出现哦哦~　　“你回来了？” 询问者声音轻柔，但还是吓了许蔷一跳。 她甩到一半的高跟鞋就这么定定的拿在手中，整个人僵在玄关。 现在可是半夜两点！ 这种问候出轨老公的句子, 出现得也太不合时宜了吧？！ 许蔷轻手轻脚的放下鞋子, 摸进客厅。 然后, 她又被吓了一跳。 比起她十秒前的构想，什么安保系统出了问题家里进了贼, 或者是哪位不识趣的朋友不告而来，甚至是某位前任要提刀复仇……都要更为可怕。 许蔷眼睁睁的看见她家那设施齐全的客厅里, 出现了自己一张大脸。 这场面堪比恐怖片啊！ 尤其是——许蔷对自己主演的电影, 基本都是感情复杂, 处于喜欢和讨厌的边缘。 而此次观影会的选片绝妙。 正是她情感上最耻于面对的那一部，口碑奇好票房奇差的文艺片, 现代电影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她的成名作《烈火》。 在这场针对于她的公开处刑中，她的小房客站在中心，手持遥控器冲她微笑。 “你在干什么？” 许蔷咬牙切齿，低声问她。 她下意识的逼近萧绿, 抓住了她的手腕。 “看电影啊。” 萧绿无辜的眨眨眼睛，嘴唇微微上翘。 “你说的，随便用。” 她指的是许蔷曾说过的那些游戏机和投影仪。 “我有没有说过……” 许蔷骤然咬住自己的嘴唇，想要遏止住直冲大脑的怒气。 “我不喜欢《烈火》！” 她一定是故意的！她一定知道！她绝对一直喜欢我！她绝对知道如何激怒我！ 万千言语梗在许蔷的心间,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还没吼出来？ 客厅里的气氛已经充满□□味, 在深夜两点的城市里滋滋作响, 似乎下一秒就能爆炸。 然而面对许蔷毫不掩饰的怒火，萧绿只是侧过头，淡淡的说： “是吗？那我换一个好了。” 她平静看着许蔷，问道： “你想看什么？” 许蔷一时语塞。 萧绿看着她凝滞在脸上的表情，一股兴奋感从神经末梢传递到大脑，她猜对了！ 许蔷对自己的电影有所犹疑，所以记者不问绝不谈起。 许蔷讨厌《烈火》，所以才会在曾经的采访中几次提到。 许蔷对她冷淡骄矜的态度向来无措。 “你想做什么？” 萧绿听见许蔷轻轻叹息，放松了她的手腕。 “我没想做什么。” 适可而止，萧绿向来知道这个道理。 她将手心摊开，一张小纸条叠得整整齐齐。 “我只想知道……” 萧绿看着许蔷的眼睛。即使是现在，她也不得不承认许蔷真的是太美了，太美了。 “这是什么意思？” 她将纸条递给许蔷，柔声发问。 “上周我在酒店醒过来，一样的字迹。” 萧绿意有所指，步步紧逼。 许蔷心乱如麻，只觉得刚刚聚会上饮下的酒悉数蒸发，让她变得又热又暴躁。 “别乱想。” 她勉强说出几个字。 “不是你想的那样……” 许蔷知道这只小兔子露出了她的小尖牙。 萧绿从杂志采访与视频电影里知道的那些事情，某些能够构成“许蔷”这个人的点滴，她不经意间流露的真心，偶然间暴露的轨迹，此刻全数成了萧绿的武器。 许蔷还未真正见过她时，萧绿已经对她了如指掌。 这就是粉丝的特权。 “是你吗？” 她死死的盯着许蔷，只想要一个答案。 许蔷终于在这场对峙中败下阵来，她似乎能看见那个闪着光的女孩，因为她的一点错误，在瞬间远离她。 “是我。” 她无力的回答，仿佛已被放逐荒地。 谁先动心就先倒地的游戏里，许蔷先看见了萧绿。 但是她怎么能这样？！她怎么能给她笑容、跟她谈话、与她纠缠之后，再用电话和脆弱的姿态动摇她的心，最后却这样的残酷的向她提问？ 许蔷觉得委屈。 她从来都是那个洒脱的人啊，为何会落到这样的境地？ 许蔷扯扯萧绿的浴袍，摇摇头。 很不幸，萧绿并不打算到此为止。 “为什么？” “因为……” 许蔷深呼吸，既然一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那干脆拿只笔记下分数，看看谁在错误中做错更多？ “你拥抱了我，是那种拥抱。” 萧绿没有想到这个答案。 她沉默了。 她想不起更多细节，但显然许蔷不是在骗她。 “是吗？” 萧绿轻声问道。 电影已放至最精彩的片段，许蔷饰演的冷艳女人打开家门，离开丈夫，向着街角等待她的人而去，那人瘦削高挑，是个面容精致的少女。 许蔷终于受不了，按灭了投影仪。 “我不会说谎。” 她颓然的坐在沙发上，点燃一支烟，仰头看着萧绿。 “如果可以……我是说，如果你希望继续住下去……” 萧绿静静听着她接下去的话。 “当做没发生过吧。” “然后我们在某个街角相遇？” 萧绿站在她面前，低头看着她。 “我们不会有那么俗套的故事。” 许蔷熄灭她的烟，又露出了那副满不在乎的神情，语气轻佻的说： “俗套么？好歹是年度经典。” 她指指已经的关闭的投影幕墙，几秒钟前那里还在放着《烈火》。 “不过，你说的对。” 许蔷站起身，拥抱了萧绿。 “我们不会有故事。” 女孩子伸出手回抱了她，浴袍松动，发丝微湿。 “我不这样想。” 萧绿微微拉开浴袍的衣襟，她的身体在昏暗的灯光下发出诱人的气息。 “虚红明星和疯狂粉丝之外……” 她直视着许蔷的眼睛，显示出某种奇异的妩媚。 “房东房客之类的？” 许蔷看着她瓷白且毫无血色的脸，轻轻摇了摇头。 “我不想这样。” 她细致的将萧绿的浴袍裹好，亲吻了她的额头。 “即使要发生什么，我也不希望是这种。” 许蔷顺势牵起她的手，送她回房间。 萧绿这个晚上以来，第一次乖巧顺从的任由她摆布。 “早点睡觉，晚安。” 许蔷第一次说这样的话，萧绿却觉得失落。 像是电视连续剧拍了十几集，刚刚到了悬念丛生的阶段，忽然戛然而止。 她靠在门上，想再多接触一点许蔷的温度。 许蔷不知道她的动作，在关上房间门后，却踌躇着没有离去。 凝视着那扇门几分钟，许蔷终于确定它不会再打开。 她将手贴在门上，轻声说道： “你很可爱。” 许蔷觉得萧绿听不见，但门内那人已经捂住了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寂静持续了几分钟，久到萧绿以为许蔷已经离去。 然后，她听见了下一句话。 “我想从纯情的部分开始。” 不出五分钟，就有女孩子来敲敲她的车窗。 萧绿清秀的脸被太阳晒得微红，眼睛湿漉漉，样子特别可爱。 许蔷摇下车窗，鬼使神差的问： “搭车吗？” “搭啊，”萧绿微微一笑，拉开门坐在副驾驶上，“来接人吗？” “对啊，帮别人搬家。” 许蔷觉得有趣，跟她继续聊下去。 “谁啊？我们学校的吗？我说不定认识。” 萧绿没想到许蔷跟她一问一答了起来，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 她实在是不善交流的人。 “是个可爱的女孩子，皮肤很白，嘴唇是甜甜的粉色。” 许蔷看着她低头吃冰淇淋，以为她是害羞。 “跟你一样。” 补上这句后，萧绿彻底不说话了。 许蔷低声笑一下，顺着萧绿指的路，很快开到宿舍楼下。 学校管得严，宿管阿姨把许蔷拦下来，叫她先登记信息。 许蔷一边写上自己的姓名号码，一边挥挥手，让萧绿先上楼收拾东西。 萧绿点点头，乖巧的上楼。 其实她东西不多，现在已经收拾的差不多，除了衣服就是书。 化妆品之类的小小一袋，还是因为要时不时出席杂志社的活动，钱萤逼着她去买的。 萧绿将行李箱拖到门口，准备悄无声息的离开。 “回家啊？” 宿舍一张床上探出个脑袋来问道，是一贯跟萧绿不太对付的那个室友。 坦白说，萧绿想出去住，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 “嗯……” 她不欲跟人多说，只想默然离开。 “不考试了？” 那人奇了一声，从床上爬下来，看着她打包得整整齐齐的东西，挑挑眉毛。 “你该不会要搬走吧？” 76.完结 感情要达到比例, 才会出现哦哦~　　她走进小别墅的放映室，许蔷不在, 但房间已经布置过, 沙发上放着几个抱枕，长毛地毯触感柔软, 矮桌上摆着零食果盘, 空调温度恰到好处。 萧绿揉揉自己的毛绒浴袍，看来这会是不错的电影之夜。 “哟，不逃了？” 许蔷出现在门口, 随口调侃她。 萧绿挑挑眉, 回嘴道： “看什么？我喜欢《海市蜃楼》。” 许蔷头皮一麻, 萧绿果真很了解她。 《海市蜃楼》是部工业风公路片, 直接给许蔷带来了“票房毒`药”的名头，这部开播前吹上天的口碑片，票房跌破了当年的最低预测线。 “我也挺喜欢的。” 许蔷忍住心底漫起的不适感, 不甘示弱。 她这么坦然，萧绿反而不好意思起来，她缩进沙发的角落, 看许蔷选好了片, 坐在了沙发的另一角。 她坐那么远干嘛？萧绿冒出个问题，许蔷明明从来不避讳跟她的肢体接触, 为什么忽然这么反常？ 许蔷装作没发现她的小别扭, 手指指矮桌。 “喝点什么？” “牛奶就好, ”萧绿抱一个靠枕, 看着幕布上出现熟悉的场景，“《芝加哥》？我喜欢。” 许蔷递给她一杯牛奶，斜她一眼，懒散的说： “这么巧？难怪你会喜欢我。” 萧绿刚喝一口牛奶，被呛得咳了几声。 果然，许蔷还是那副样子，动不动就占口头便宜。 “我是喜欢你啊。” 萧绿面不改色。 “艺术范畴里喜欢你。” 她抬手指着幕布，许蔷注意到她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是少有的漂亮的手。 “我不是嘲笑你，或者是别的什么目的……我确实喜欢你的电影。” 萧绿首次坦诚的说起她对于许蔷的感情，那些在漫长黑夜里纠缠着她的情绪、令人困扰又甜蜜的远距离欣赏。 “你很特别。” “就这样？” 许蔷并不满意，她还想听更多。 她的房客是个小作家，难道不该说点甜言蜜语吗？ “就这样啊。” 萧绿颔首，专注的盯着幕布，那著名的镜头正在播放，穿着高跟鞋的女人一步步走向深巷，脚踝美得不像话。 “难道我能从那些扑街电影里看出什么深意来吗？” 萧绿难得主动，靠近沙发另一端，手搭上许蔷的肩膀。 “它们票房不佳非常合理，甚至于这点票房……我觉得，只是因为有你。” 她盯着许蔷的眼睛。 “你太特别了，在屏幕上像燃烧的一团火，即将走向晚霞。” 萧绿的手指划过许蔷的脸颊，直至她小巧的下巴，再至弧度优美的脖颈，停留在锁骨。 “谁能不爱那样的你呢？” 她声音很轻，差点淹没在电影音乐里。 许蔷感觉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萧绿的手指停留在她的锁骨上，带起一点灼热，又有一点痒。 她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萧绿的眼神既冷静又迷恋，仿佛透过她看见了另一个世界。 “我想接近你，又不想太接近你。” 萧绿已经坐得离她很近，许蔷索性将她揽过来，靠在一起看电影。 “怎么？” 许蔷第一次无心看《芝加哥》，只想注视着眼前人的眼睛。 “因为我害怕触及真实，然后你从云端跌落。” 萧绿亲吻了她的手背。 许蔷知道这个吻不含任何感情意味，只对萧绿自己有意义。 “然后，我不再喜欢你。” 许蔷搂住萧绿的肩膀，她一向不喜欢这种时刻，两个人互相袒露内心，寻求理解，之后是分崩离析还是如胶似漆，谁也无法预料。 “你可以不用那样喜欢我。” 许蔷拍拍她的手背。 “不要赋予我意义。那不是真实的我。” 她移开眼睛，看着幕布，电影还在播放。 “我坐在你身边，你亲吻着想象中的我……接下来你还想干什么？” 许蔷语气讥诮，胸口的郁结来源不明。 “我不要做你与世界的联系，不论你有什么过去。” 萧绿骤然抬头看着她，许蔷果然很聪明，瞒不过她。 “我遇见你，我爱上你，我与你相爱，直至永远，或者是我遇见你，我们成为朋友，直至永远。” 许蔷凝视着萧绿的眼睛，想从里面看出她此刻的想法。 “萧绿，别搞那些复杂的故事。” “你知道多少？关于我。” 萧绿忽然问道。 “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许蔷无辜的摊开手。 “是吗？” 萧绿怀疑的看她一眼，昏暗的灯光下，她凌厉的盯着许蔷。 “我比你想象得复杂很多。” 许蔷歪歪头，表示愿闻其详。 “我喜欢你，因为我觉得你对电影有狂热。” 许蔷露出个一言难尽的表情，娱乐圈谁不知道她专爱挑冷门片祸害票房？萧绿干嘛上来就讲大实话。 “我体验过这种狂热，”萧绿面无表情，看不出怀念神色，“十六岁那年我办了首次个展，大获成功，他们都说我是天才。” 许蔷难以置信的转头，问： “你忽然说什么啊？” 她很怀疑萧绿在给她编故事。 “是真的。我练油画很多年，不会说话就会画画。” 萧绿斜她一眼，她这点事说出来谁都不信。 “那两年我拿了无数奖，他们说我是上帝执笔，天赋极佳。” “那两年？” “嗯，十八岁，踩着天赋的尾巴拿了很多录取，结果一落千丈，上帝拿走了我的笔。” 萧绿低下头，看不出是不是失落。 “所以，你就乱找寄托？” 许蔷想抱抱她，又不敢轻举妄动。 这种事落到谁身上，都令人难以接受。 “没办法啊，”萧绿的叹息几不可闻，“天赋和名气一起毁了我，除了换个城市改个名字还能怎么样？留在原地任人嘲笑？” “你很坚强了。” 许蔷苍白的安慰她。 “所以我不想看见你一直往前走，直至坠落。” 萧绿轻轻触摸她的手指。这回是真实的了，许蔷觉得欣慰。 “至少你去过，”她苦笑道，“阿绿，那已经是幸运。” “这件事上我拦不住你，就像别人拦不住我。” 萧绿露出个笑容，表示已经不在意了。 “我只是希望，如果你真的想跟我发生什么……” 她说起最初讨论的事，语气甚至有点甜。 “停止你那些糟糕的试探。我能看懂。” 萧绿再次亲吻了许蔷的手背。 “而且，我的心很坚硬。” 许蔷听完这句话，忽然反手握住她的手，将萧绿压在沙发上。 “不巧，我这人最会死缠烂打。” 距离仅仅几厘米，许蔷的鼻尖几乎碰到萧绿的嘴唇。 在对方的瞳孔里，她们发现了相同的眼神。 势在必得。 他眨眨眼睛，很快便认出这熟悉的面容是谁。 这不是几年前声名大噪的天才油画少女吗？！她销声匿迹后，作品的价格一再攀升，创造了一个又一个收藏界神话，后来传出她进了精神病院，作品一度有市无价。 现在怎么会出现在一个小小演员的点映会上？ 如果她现在还能作画…… 陈先生口干舌燥，目光直直的望向萧绿，问道： “杨小姐别来无恙……” 还未等他说完，萧绿已果断伸出手，笑道： “我是萧绿，许小姐的朋友，对艺术收藏有些研究，听您说，想要买下《金蔷薇》？” 许蔷看见萧绿与陈先生握手后寒暄几句，已经明白两人是旧相识。 况且这位收藏家称呼萧绿为“杨小姐"，以许蔷对萧绿的了解，那是她的曾用名姓氏。 萧绿周身散发出礼貌客套的气息，令许蔷不由得怀疑他们曾有过节。 陈先生听完萧绿直白的问题后，先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她已经看穿他的圈套。 “的确，这样的作品该放在展览馆，不是吗？” 萧绿淡然的笑笑，道： “十年一次的巡展，实在太消磨好作品了，况且大家现在也愿意多进电影院看看，您觉得呢？” 自打收藏家开口之后，甚少再说话的片商们，再次开口了。 “观众审美提升了嘛，闻小姐，如果你们愿意考虑亿达影业，我们必然给出最好的排片方案。” 闻栗顺势接过话头，去跟几家片商收藏家谈事，萧绿后退一步，站在许蔷身边。 许蔷悄悄用手背碰碰她的手背，萧绿不自然的笑笑。 77.番外：过往 感情要达到比例, 才会出现哦哦~　　“怎么不过去？” 许蔷刚刚补过妆, 整个人流光溢彩。 “我等会再去。” 萧绿穿一身短款白色小礼服, 端重中带着俏皮，既适宜场合又符合她的年龄。 许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温柔的打转。 “你今天很漂亮。” 她的眼神炙热, 纠缠着萧绿的视线, 一点一滴的将她吞没。 “你更美, ”萧绿感觉许蔷的眼神有点危险，却又有点刺激，“你不回去吗？” 许蔷点点头, 恋恋不舍的看了她一眼。 “我这就走了。” 她顺着楼梯走下去，萧绿还能感觉她的目光偶尔落在自己身上，与空气中的余烬一起抵死缠绵。 萧绿等待了一会儿，楼下渐渐变得安静, 她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 她刚好赶上了《金蔷薇》的开场。 平日里空空荡荡的客厅此刻尽是人, 宾客大约有好几十位，萧绿没打扰别人, 只站在角落里, 安静欣赏起许蔷的新作。 萧绿不知该怎么形容她的这部电影, 跟许蔷之前拍过的都不一样。 许蔷很美，这一直是公认的事实。 但在《金蔷薇》里, 她的美已经不似凡人, 在充满暗喻的画面里, 她仿佛如同一只天鹅, 充满原始的力量与美感。 萧绿要死死咬住嘴唇，才能让自己不至于惊呼出声。 她对自己的鉴赏能力一向充满自信，如果什么东西从内心打动了她，那么它一定有它在艺术上的独特之处。 萧绿甚至觉得，将《金蔷薇》只视作普通的实验电影，是看轻了它。 电影里的许蔷热烈大胆，却始终充满疏离感的眼神直视镜头，那种感觉让萧绿头皮发麻。 就像刚刚许蔷在楼上看她的那一眼，明明两个人连指尖都没有接触，视线已经火热到将一切融化。 萧绿久久难以回神，她最敏`感的情绪猝不及防的被许蔷勾引，随之被肆意拉扯，她感觉她的心逐渐变得滚烫。 客厅里没有人说话，只有片尾曲在渐渐走向结束。 灯光亮起，闻栗短暂的演讲后，轻音乐响起，客厅再次进入了衣香鬓影的推杯换盏，只不过话题已经悄然改变。 人人都在谈《金蔷薇》。 萧绿知道这样的点映会，目的大都是将片子卖出去。 她甚至看见了好几个熟面孔，皆是知名的艺术品收藏家，曾经是她的画作拍卖会的常客。 托《财经日报》的福，她还认出了不少投资人，以及经常往来于各家杂志社酒会的片商。 许蔷这人脉，简直是化不可能为可能，把这么一屋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都聚在了一起。 萧绿心底啧啧称奇，电影已经看完，她本该离场，但她实在也想看看谁会将《金蔷薇》收入囊中。 她不欲去跟任何人聊天，尤其是看到那几位收藏家后，萧绿只想缩在角落里静观其变。 他们不一定还记得她的名字，但毫无疑问记得她的脸。 萧绿可不想在这样的场合喧宾夺主。 她正在用余光打量室内人时，忽然，有人高声说话，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闻小姐，请问您怎么看《金蔷薇》的市场前景？它是不是太过实验了？” 那人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看衣着大约是哪家片商。 “如果我们智华影业买下这部片子，后期它的市场表现不佳，该如何是好？” 还未等闻栗作答，他便看了一眼许蔷，满怀恶意的说： “许小姐实在盛名在外，我们不得不谨慎啊。” 许蔷见他忽然把矛头对准自己，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道： “感谢您今天来参与点映会，您所言极是，影片的质量是靠市场来检验的，不是你我一人说了算，还是给《金蔷薇》一点时间吧。” 她的反驳温和有礼，巧妙得叫人挑不出错。 萧绿听的明明白白，嘴角一弯，许蔷说话真是绵里藏针，这位智华影业的哥们怕是讨不了好去了。 周遭的人脸上多是善意且揶揄的笑容，更有一人当场就开口道： “许小姐的作品口碑一向不错，其实这部片子我们弦玉传媒也有意，只是我们市场化程度高，没试过这种类型的片子……” 几家片商纷纷表示赞同他的说法，闻栗见他们都在犹豫，说道： “其实，在审美和拍摄手法上，我们还是很符合观众期待的，各位意下如何？” 萧绿饶有兴致的听他们继续聊这些有的没的，看这个走势，她已经断定《金蔷薇》必定能卖出去，只是看卖给什么人，后期又会有什么发展了。 闻栗说出这句话后，确实大部分人都点点头表示赞同。 那几位一直在观望的收藏家，终于开口了。 “我们觉得《金蔷薇》很不错，当做你们进入艺术界的敲门砖，已经足够了。” 他们一开口便有一股骨子里的倨傲，隔着十几米也顺利的让萧绿感到难受。